《天堂草》薄荷糖

5、第4章

　　“焰，你认识夏学妹？”
　　荆翼不着痕迹地上前打圆场，饶有兴趣的笑容顿时转开明焰的注意力，迅急以火烧眉毛的速度跳离夏小唯三步远。
　　“我可不记得几时见过这白痴。”失策，大大失策。原本想装作不认识那笨女人的，没想到被她那令人抓狂的绰号一激，居然违背本意发怒了。看来今后绝对要跟她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听说白痴真的会传染。
　　“哥哥。”
　　不满的叫声发自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之口。灵秀的眉目果然与明焰有几分相似。“抱歉，我哥哥失礼了。夏同学请不要放在心上。”她嫣然一笑，同样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与其兄大相径庭的柔和。“初次见面，我是一年C班明爱。荆学长和我哥哥就不用我介绍了，其他三位嘛，”她抿嘴一笑，“哥哥的同班同学，高我们一届的二年级学长。”
　　“其他三个？”颜拓可不高兴了，大声嚷嚷着，“小爱你是故意的吧？想我颜拓堂堂一位潇洒帅气、天下无敌的美男子，岂能与这等凡夫俗子列为同类？反对！反对！”
　　“呕！做贼的喊抓贼。谁想和阿拓你这种头壳坏掉的超级自大狂合称‘我们’，那个人一定非傻即疯。你不要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样有脸无脑好不好？”头发削得极短，脸部轮廓象混血儿般深邃的倪宗翻翻白眼，不甘示弱地还击，“我家那个精神科医生一直想和你约个会，你就别辜负人家的美意快去赴约吧，迟了我怕明年的今天要替你扫墓。假如墓碑上刻着‘因妄想症英年早逝’，那可多煞风景。喂，健司，你也说句话，别让夏学妹把你当哑巴了。”
　　被唤作“健司”的少年安静地站在最不受人注目的角落，众人唇枪舌战他也不插话，只温柔一笑，阴雨连绵的天好象忽然放晴般，整个亮了起来。
　　话题扯来扯去又扯回她身上，夏小唯一怔之下赶紧表态，“学长只是不爱讲话而已，我才不会想歪。再说，沉默是金嘛。”毒舌！难怪向日葵男孩偶尔会骂那么一两句脏话，原来事出有因，全是被这个小平头教坏的。
　　“才怪！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学妹。”
　　咦？不会吧？小平头居然长了副透视眼，窥见她内心骂他了？夏小唯阴晴不定地变换脸色。
　　“不爱说话事小，不会生气可就大条了。”原来他在说这个。夏小唯松了口气，安心地听他发表高论。“健司这个人，就是那种你打他左脸，他连右脸也免费奉送的乖宝宝典型。唉，莫非天妒英才，才把这些怪胎送给我做朋友？人哪，果然是不能太优秀的。”倪宗仰天长叹。
　　“呕！恶！”
　　颜拓捧心作出一副反胃状。还有脸指谪别人，这小子分明比他还臭屁嘛——且慢！宗刚刚说了什么？乖——宝——宝？乖宝宝不就是娃娃脸的同义词？完蛋了！
　　他还未及哀号，齐健司细声细气地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这两天雨一直下个不停，我今天才知道原因何在。”
　　“真的吗？”这个娃娃脸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人不可以貌取相哪。夏小唯顿起敬畏之心，认真地问道，“是什么原因呢？”浑然不觉有两道凶狠的眼光一左一右地朝她射了过来。
　　“原因啊，还不就是出在阿拓和宗两个人身上。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谦虚，以至于天上的雨神也为之掬了把感动的泪水，想浇醒他们两个。”齐健司凝目眺望远方，感叹着，“农民伯伯真可怜，就因为两个自大狂不停的自吹自擂，竟然几天不见太阳，没有太阳怎么种庄稼，没有庄稼我们吃什么。所以，”他调回视线，正经八百地指着颜拓和倪宗，抬高声音慷慨激昂地控诉，“埃塞俄比亚的难民没有东西吃，全是你们害的。”
　　“什么？！”
　　颜拓和倪宗几乎当场晕厥过去。这个罪名可有些大了，叫他们如何吃得消。
　　明爱忍不住掩口偷笑。拿健司开玩笑也就罢了，居然碰巧戳到他心中永远的痛——娃娃脸，这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荆翼轻笑着向夏小唯解释缘由，夏小唯暗叫“好险”，幸好她只是在心里喊那三个字，否则惨了。
　　“都是宗，吃饱饭没事去惹他做什么，苦头没吃够是吧？焰，你来评评理，与我无关……”
　　“笨蛋！你们有完没完？”早已一脸不耐的明焰隐忍不住，终于发飙。“为什么我非要在这里听这些废话，翼，你最好给我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然后，统统滚出我的宝地！”
　　焰真沉不住气。荆翼微微一笑，不打算再考验他的耐心。“事实上是因为那张英文考卷，夏学妹。”
　　“嘎？”又关她什么事了？
　　“本来考几分都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这个13分太低，破了本校的纪录。理事长他老人家十分震惊，认为没有教好学生，完全是他这个教育者的失职。学妹，你考虑看看，要不要再考一次，就当是安抚一位老人家失落的心。”作孽呦，撒这等弥天大谎来欺骗善良纯真的少女。“我相信以学妹的实力，在公演中大放光彩也并非难事。”
　　“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能通过？”倪宗狐疑地看了看夏小唯，“真奇怪，荆爷爷哪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还会因为学生的成绩自责？”
　　“就在刚才。”荆翼笑得很无辜。“学妹，怎么样？”
　　“不……不可能。我最清楚自己的本事。无论考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很抱歉让理事长失望，但也没办法。”夏小唯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看明焰，汲取到足够的勇气后，加重语气拒绝。内心深深的罪恶感使她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他要宰掉他们！明焰快气疯了。翼那家伙召集他们寻找他这辈子见过最蠢的大白痴，他还以为有多大的理由，却原来只是为了他曾投过无数次反对票的公演。若再任由翼继续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明焰两个字从此倒过来写。阴森森的黑眸闪了闪，把荆翼诡异的笑容尽收眼底，不发一语地离去。未着任何雨具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迷蒙细雨中。
　　“哥哥！”
　　明爱无法解释兄长怪异的行为，只好抱歉地朝众人笑笑，撑起雨伞追上前去。
　　“什么呀！焰吃枪药了？平时冷得冻死人，像这么火爆的举动倒挺新鲜。”倪宗咂咂嘴。
　　才不是哩。他好容易生气喔。一见她就骂。夏小唯真想把他的恶行公诸于世，让世人一睹他的真面目。转念一想，又忍住不说。
　　“焰会不会是为了篮球社烦心？毕竟下个月就要和死对头‘英伦’争夺出线权了。身为一社之长，为社团的面子问题烦恼也无可厚非嘛。走啦，走啦，我们也发扬团结友爱的兄弟情谊，好歹去安慰安慰他。”颜拓一手搭着倪宗 ，一手拉着齐健司，还不忘回头招呼荆翼。“人家小学妹既然无意，你就不必勉强了。须知强扭的瓜不甜。走喽！”
　　荆翼望着三人相偕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学妹既对公演毫无兴趣，再勉强下去就是我不对了。那——”
　　“学长！”夏小唯忽然开口打断他，透过长睫毛小心翼翼地向上观望。“你们刚才说，谁是篮球社社长？”她一定是听错了。
　　“焰哪。你别看他性格恶劣，篮球却是一等一的棒。”荆翼漾出一朵温暖的笑。“上回市内举办篮球大赛，他一个人就拿下四十分，勇夺MVP称号，为本校争得莫大的荣耀。还有前一次、再前一次——”
　　“学长。”夏小唯不得不再次打断他的长篇演说。
　　“什么？”
　　“我，那个，好象有人说过，‘除了变，一切都不能长久’。那个，嗯，这句充满哲理的话出自哪位名人之口呀？”
　　“雪莱吧。”
　　“雪莱，对，就是他。”夏小唯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支吾着，“也就是说，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年龄会变，身材会变，人心会变，那个，说过的话当然也会变。嗯——”
　　“学妹，请明说你想表达的意思行吗？”荆翼举手制止她混乱的说明。
　　“明说？嗯，学长，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她用小若蚊蝇的声音哼着，眼睛直往脚尖上溜。
　　“你的意思是——”
　　“我、想、重、新、考、过！”豁出去了，反正在学长面前丢够了脸，也不差这一次。
　　荆翼讶异的眼神对上笑得一脸尴尬的女孩，忽然转为了悟。喔，原来如此。他笑着暗忖，比起校公演，只怕这个，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有得瞧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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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罗了校中大半精华的学生会，座落于整个校园的东北部，不但拥有绝佳的地理条件，更拥有全校最优美整洁的环境。不过，今日的学生会却不似往日那般幽雅宁静，举凡路过的人都可以听到里面发出的阵阵怒吼——谁这么大胆敢在学生会放肆？
　　“别再吼了，焰。”颜拓痛苦地掩起耳朵，“你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也相当体谅。但是，请你暂时拿出你后天绅士般的教养，别再象只负伤的野兽狂啸行不行！受不了了！”
　　“你了解？你了解个鬼！你又不必跟那个白痴合演他妈的‘罗密欧朱丽叶’，更不必跟她朝夕相对，说些肉麻恶心的话，你了解什么！”明焰煞黑着一张俊脸怒吼。
　　“即使如此，你也不必拒演哪。人家小学妹都鼓起勇气投你一票，希望和你在戏里共谱恋曲了，你一个大男生又扭捏个屁。”
　　明焰冷冷地扯了扯唇。“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井。翼，你确定你没有动手脚？”
　　荆翼举起双手，“我可以发誓。大家有目共睹，夏小唯无论在笔试还是口试中都表现得极其优异，成为一年级的代表也在情理当中，我又何必动手脚？”
　　换言之，他是动过这个脑筋喽。明焰盯着他诚恳的笑脸好大一会，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要我扮演罗密欧，做梦也别想。”
　　“焰！”
　　“没用的，省省吧。”明焰撇撇嘴，转身朝外走去。
　　“你就这么怕夏学妹吗？”荆翼慢条斯理的声音扯住了他的双腿，他猛然掉头，黑眸中溢满怒气。“你说谁怕谁？”
　　“你，怕夏小学妹。”颜拓不怕死地又加上一句，“要不然为什么抵死不从？和她演戏应该没那么恐怖吧，小学妹长得挺可爱的。”
　　“如果你真的害怕，那就算了。”荆翼笑嘻嘻地摆了摆手，眼见明焰越发煞黑了脸，笑意不禁缓缓扩大。“我会跟她好好说的，你不必为此担心。”
　　“我见鬼的才会担心！”明焰勉强压抑住怒火，阴森森地冷笑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翼。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放着这件事不管，免得惹祸上身。”
　　“多谢提醒。”荆翼微微一笑，“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回答究竟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
　　“你说呢？”明焰怒极反笑，室内的温度霎时由零上二十度降到零下二十度。“这次算我输了。罗密欧是吧，我演。不过，结果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大家走着瞧。”
　　走着瞧，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