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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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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贼似地匍匐着拐进红薯地里,锁定一颗,伸手挖去,土太厚实,掏不深,就寻一根树枝,或者石块,才算弄出红薯来。青海当然是能手,一刻钟的时间里,便刨出了五个,而扫一眼刘葛,也只是两个红薯蛋蛋而已。就笑出了声:“收兵!”全都住了手,退出了战场。
找一避风的空地,挖了簸箕大的坑,把捡来的枯枝树叶放于坑中,划了火柴,火就燃了,用铁丝串了红薯,悬在火上烤。差不多了,就吃,青海是第一个吃的,剥开了黑炭似的外壳,便露出柔软红嫩的果实,一口啃去,热哄哄的,鲜美极了。
刘大志却吃了个半熟的,才啃了个角,就啃不动了,不得已再次烧烤。葛兰是幸福的,她嫌皮儿黑,脏了手,教青海剥好了给她吃,结果刘大志也不甘示弱,就出现了俩男人一直在剥、一女子始终在吃的画面。
葛兰采了一颗蒲公英,用嘴去吹,蒲公英就飞了起来,有风相送,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葛兰感叹:“啊,真不知道它们会散落在何方,是天涯海角么?”
“它们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它们的命运永远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它们随风飘荡,落在哪里,哪里就是它们的家啦。”青海动情地说。
天边流动了一疙瘩云,一轮红日突然破云而出,云就被染了颜色,红彤彤的,火烧一般。三人促膝交谈,化干戈为玉帛,互相倾诉了自己心中的积郁。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儿,何况他们三人之间的鸡毛蒜皮呢?
“我想好了,”刘大志突然说,“既然兰兰你对青海这么死心塌地,我也不想再干扰你们了。我刘大志是什么货色,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现在我郑重宣布,我退出!”
“其实回想起来,”葛兰笑笑,“我还真有些对不住你大志,你是那么不屈不挠地为我做这做那,而我却一再地对你冷眼相看,我觉得我是有些过分了。”
“兰兰你别这么说,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啊,朋友与朋友之间,还讲什么对不对得住的!”刘大志真诚地说。
青海也附和:“是啊,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啦,大志,不管将来我和兰兰能否有个幸福的结局,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远离那些血腥的打杀、污浊的名利、杂乱的是非,做一个阳光、快乐的人!”
“好的,我记住你的话了,咱们共勉之吧。”
黄昏的时候,他们结伴回去了,而夕阳依旧浓浓,映得这世界如在画中般美丽。虽然一天将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明天的阳光会比今天的温暖。
***
蚂蚱顺利为青海领着了他在地中海工作了一个月零七天的工资,心里便有几分得意,再提了几包礼品,径往青海家来。见着了青海劈头就问:“新娘子呢,快出来见客!”
青海笑道:“嫂嫂由大哥陪着回娘家探亲去了,你今日可来得不是时候呢。”
“那日你哥结婚,新媳妇是抬过来了,但大家伙都围着看、围着闹,可怜我身薄力弱,愣是连人家的长得啥样都没瞧见!”蚂蚱气呼呼地说。
“这能怪着谁了,是你自己无能呗!”
蚂蚱就捶了青海一拳,佯装生气不理他了。自个倒了杯茶水,只管喝了,口里问道:“大叔大婶呢?都不在家么?”
“串门聊天去了,我也是闲着没事,一个人在家啃小说呢。”青海说。
“哎,跟你说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你那工资我帮你领过来了,怎么感谢我?”
“眼见为实,见着钱了再说其它。”
蚂蚱一扬手,“这是什么?”手指缝里就现出几张伟人头像来,倒底是几张,却看不出。青海喜上眉梢,一把扯过钱来,伸出拇指和食指,拈着唾沫点了两遍:“这么多啊,真没想到!”
“七百块钱就让你笑歪了嘴,以后若是得着了七千、七万块,还不把你给乐晕了去!”蚂蚱揶揄道。
“少他妈废话,你说个地儿吧,咱撮一顿!”
“别怕放血呀,我是不会吝惜的,就看你心不心疼啦。”
“哪儿的话,我是爱人/民/币,但我更爱真理!”
“去你的吧!”
二人跑去了镇上,恰逢背集儿,人烟稀少,半条大街望不见一个影子。不过也好,倒落个耳根清静,而桂花楼还是老样子,孤立立地座落在街头,似乎连老板娘也未曾改变多少,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好客或假装热情好客,食客也少,就随便捡了个座儿,点菜点酒。
青海问及了地中海酒店那边的情况,蚂蚱说,都没什么,马经理知道了你的突然离职,当然很生气,嚷嚷着一分工资也不给你发来着,不过后来慢慢转变了态度,并且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儿夸赞你的好处,说你能吃苦耐劳、勤恳务实,说你从不挑肥拣瘦、推三阻四,反正说的尽是些好听的话儿,要大家都向你学习,以人为榜样云云。
“你不是糊弄我的吧,”青海说,“那东北人肯这样夸我?我倒有点纳闷了。”
“我骗你干啥,我跟你是有一说一,想想,从你在地中海呆了那么长时间的经验来看,马经理公开夸奖过谁?他那张嘴,金口难开哩!”
“我姑且信了你。不过,我这一离开,却又有些怀念那儿了。阿长和梅姐都还好吧?”
“啥好不好的,还不都那样!”蚂蚱说,“离了你,地球该怎么转还是怎么转,你以为他们都把你当回事了么,扯淡!你就别管别人了,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眼下怎么办吧。”
酒菜上桌了,菜是好菜,有荤有素,香味扑鼻;酒也是好酒,乡人自酿的古井贡,一杯下肚,顿时气血上涌,浑身来劲儿。蚂蚱:
“你执意外出打工,我不拦你,因我也是在广东混了几年后回来的,但你得容我说一句,如果你想寻找真爱和自由的话,你最好别往深圳去。不可否认,深圳是个好地方,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啊,不过你可曾想过,以你的文凭和水平,你能做什么?——答案是,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只能打打小工、出出劳力,挣些微薄的血汗钱!”
“我知道你说的在理儿,”青海憋了一肚子的气儿,“可是你让我怎么办,我的出路在哪儿,像我现在的情况,不出去打工还能干什么?要一辈子守着爹妈老死在家里头吗?”
说到出路的问题,蚂蚱也沉默了。
他自己已是那样,工作不能算安定,薪水不能算满意,家庭不能算和睦,未来不能算美好,他又怎么能苛求青海如此这般呢?而且他又给他指不出一条康庄大道来,他如今只能祝福这个年轻人一路顺风了。
“那,那——”蚂蚱支支吾吾,“那你在外面就好好闯一番吧,只是要多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男人要是没有个好身体,找女朋友都很困难的!”
青海笑笑:“谢了,我会保重的。你在这边也要珍惜自己,别老破罐子破摔了,找回点自信力,记住主/席/老人家的教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蚂蚱苦笑道:“我是没得救了,这辈子也就这样子,这样子我已经知足了,只是你青海,千万要上进,路是走出来的,而所谓出路,就是你自己走出的路,这诺大的世界,你不想着走出条路来,你只有困死田间的份了。”
“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会努力的!喝酒!”青海续杯。
蚂蚱干了一杯,问:“何时动身?”
“后天。”青海说。
蚂蚱“啊”了一声:“这么着急!”
“我是不能再等了,”青海苦笑,“再等,我哥孩子都生出来了。后天我就离开此地,去往深圳!我要到那去寻找并且实现我的理想!”
蚂蚱抬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来,“莫嫌少,就三百,送给你,当路费!本来我是想给你准备一套新衣服的,现在看来恐怕来不及了。”
青海推拒,说这钱不能要,这也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说什么也是不能要的。蚂蚱就动了怒,说你还当我是哥们不,若当,马上收了钱去,若不收,从此哥俩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青海深知蚂蚱为人,就不再推辞,将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