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遗忘》水妖冰蓝

3、第二章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忽然觉得自己和某个人关系匪浅？
　　他正襟危坐，摆出耐心倾听的表情，手指却在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仿佛是在为一架钢琴试音，轻悄悄的自得其乐，那是对当前的话题不感兴趣已经神游天外的表现。
　　他嘴角矜持的翘起，笑得有些腼腆，翠绿色的眼睛微微发亮的注视着谈话对象，那是期待着对方能够再多说一点他觉得有趣的事。
　　他用餐时不小心吃了一块洋葱，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又慢吞吞喝了口水，过了一会儿如果向无人处偏过头去，那是在偷偷的吐舌头，表达自己对那种食物的嫌弃。
　　他……
　　斯内普发现，自己在失去部分记忆之前，可能是救世主的超级粉丝。
　　这种猜测太可怕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令霍格沃茨的小崽子们瑟瑟发抖的魔药教授，无论怎样都不该像那些比着剪刀手笑得蠢呼呼的小姑娘似的，把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奉为偶像。
　　尤其那还是一个波特。
　　可那又怎么解释，他总是能够在人群里一眼发现那个黑发碧眼的青年，总是条件反射般解读那张年轻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并笃定那一定是对的。
　　仿佛曾经将那个人的一切刻在了骨子里，即使记忆中没有多少印象，出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却让他时刻关注着那道身影，为他丰富的小表情感觉到少有的愉悦。
　　这很不对劲。
　　与他每次对视都心生抗拒难掩厌烦，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德拉科见自家教父的眼神又围着某个黑发青年转了，忍耐了一会儿，还是试探着问道：“教父，您……有想起什么吗？”
　　斯内普眸光微闪，硬生生的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了。
　　波特看上去也很不对劲，擦肩而过时打招呼的语气客套又疏离，就好像那天在病床前见到的满眼迷茫失措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我应该想起什么？”斯内普冷淡地问道。
　　德拉科登时哑然，低头摆弄着羽毛笔，在方才记录的笔记旁随意的勾画着，过了一会儿后才含含糊糊地说道：“嗯，也没什么。”
　　疤头居然真的忘得那么干脆利落，要是教父这会儿又想起来了，那可真是——
　　斯内普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德拉科吓了一跳，心虚地将笔下刚刚写下的两个字母画了个圈圈了起来，飞快地涂成了一个黑苹果。
　　直到黑发男人看都没看他的作品一眼，绕过座位走向了发言席，德拉科才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垂眼望向纸上那个丑不拉几的图案，唇角慢慢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铭记还是遗忘，爱还是不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假装不经意的朝左侧看去，黑发青年抬头望着发言席，态度就像之前任何一位魔药大师交流经验时那样尊敬。
　　斯内普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它在乌泱泱的一堆人中，简直就像探照灯那样明显，让人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我真的教了这孩子七年的魔药课？
　　斯内普为自己曾经的自制力而惊叹，因为现在的他完全没办法不受影响，不但一反往日参加类似活动言简意赅的表现，将近期公布的研究成果解释得清楚透彻，还很耐心的解答了台下几个年轻的巫师提出的在他看来简单到巨怪都该懂的问题。
　　像只疯狂开屏吸引伴侣的孔雀——
　　德拉科不紧不慢的记着笔记，心里悄悄这么想。
　　也是很敢想了。
　　下午的交流会散场时，参会人员便陆续的离开了大厅，在晚餐前四处闲逛起来。
　　这座城堡并不像霍格沃茨那样道路多变，但也大得让一些没方向感的人头疼，比如说拐个弯就发现自己落单的哈利，在转了好几个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同一条走廊，对着墙上那幅描绘了落日余晖的油画无奈苦笑。
　　他抽出魔杖，想要用一个指路的咒语，刚抬起手，忽然又默默的放下了。
　　微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下细碎的光影，四处静谧得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仿佛是鸟类扇动翅膀之类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拒绝这样难得的安静呢？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着急让其他人找到自己，他手掌撑在冰凉的青石上微微用力一撑，轻快地跃起，正对着那幅油画坐在了窗台上。
　　哈利晃了晃脚，远离人群之后，让他一直挺直的背脊都放松了下来，斜着身子靠在了凉凉的石壁上。
　　前阵子他大病了一场，被罗恩他们紧迫盯人唠叨了老长一段时间，总觉得上次独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身后是光影斑驳的树荫与徐徐吹来的微风，他微眯着眼，欣赏着面前的油画。
　　大片浓艳的色彩涂抹出山脉云层与缓缓坠下的夕阳，仿佛行至穷途末日时倾尽全力绽放的最后的美好，凄艳、残酷又带着种说不出的，鲜血淋漓的快意。
　　哈利从来都对艺术没什么研究，这会儿倒是看得入了迷，有种身临其境，被血光般的残阳染满了全身的错觉。
　　“波特——”
　　耳畔传来一声低喝，他恍然间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一把的抓住了手腕，从窗台上拉了下来。
　　“在陌生的地方连点起码的警惕心都没有吗？！你到底是有多蠢？！”
　　来人的语气压抑又愤怒，大力地拽着他退到了一边，黝黑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
　　“斯内普教授？”
　　哈利有点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手腕很快被人放开，他偏过头，从这个角度看那幅画其实很普通，半点惊艳的感觉都没有。
　　魔药教授还是凶巴巴的模样，不过他已经不是学生啦，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一见到斯内普就犯怂。
　　“我都没发现那幅画有问题，”哈利重新看向了他，微微笑道：“谢谢，教授。”
　　斯内普的指尖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为他平静的态度憋闷极了，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
　　黑发青年的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红晕，眸光已经从方才的迷离失神变得清澈明亮。
　　那双翠绿的眼眸仿佛是一大片施过魔咒的、同样有蛊惑人心能力的湖水，在靠得这么近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倒映着他的身影，也让他渴望着能够永远的沉溺其间。
　　梅林啊！
　　斯内普悚然一惊，脸色不变，脚下微微后退了一步。
　　波特家的小崽子，麻烦透顶的救世主，他教导了几年的比他还小一辈的学生，对着那张和死对头长得极像的脸，他居然在渴望着继续靠近——
　　自那次事故醒来后这么久了，头一回，他开始好奇自己到底遗忘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