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遗忘》水妖冰蓝

10、第九章

　　哈利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独自坐在缀满鲜花的草地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玫瑰，动作机械地一片一片扯下它的花瓣。
　　天色蔚蓝澄澈，犹如透明的琉璃，散漫的云层随意地游荡在天边，和煦的日光洒落而下，照亮了那片春光烂漫的草原，色调柔和到几乎就要融化。
　　漫山遍野的鲜花多美啊，可他都视而不见；玫瑰花茎的刺扎得人好疼啊，可他都感觉不到。
　　他低着头专注地数着花瓣，似乎那才是生命中的全部。
　　“他要离开我了……”
　　“他不会离开……”
　　“他要离开我了……”
　　“……”
　　呢喃声中，飘落的花瓣越积越多，多到就像一汪刺目的血泊，满溢的鲜红缓缓淹没了周围的草地，又向更远的地方蔓延。
　　如同胸口被腐蚀的伤口，越扯越大，直到能够发现里头躲藏着的，蜷缩在橱柜里一无所有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在他终于扯下最后一片花瓣，却神情茫然无法出声的时候，慢吞吞地抬起头，轻声地替他说出最后的结果。
　　“他要离开你了。”
　　……
　　醒来后他以为自己哭了，抬手抹了抹眼角，干涩得不见一滴眼泪。
　　可他还记得梦里那个年幼的自己平静又无望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他，别挣扎了，别妄想抓住什么，你总是被留下的那一个——那才是结局。
　　“太蠢了。”
　　哈利捂着眼，低声叹了一口气。
　　他像往常一样很快打理好自己，走出房门时，菲尼亚斯在门边的画框里抬高了下巴，毫不客气地训斥他。
　　“懒惰的小鬼，”那位尖酸刻薄的布莱克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嫌弃，“你选择那个破球队而不是魔法部，难道就是为了每天理直气壮赖床的吗？”
　　哈利心里沉闷的郁气却消散了许多，他忽然意识到，尽管老宅的画像们都对一个波特继承了布莱克家业相当的不满，时不时冲他冷嘲热讽，从礼仪到能力将他批评得一文不值，可就算是刚搬进来时疯狂诅咒的沃尔布加，也从没拿那段失败的恋情笑话过他。
　　让他那么长时间，都没察觉到自己记忆上的空缺。
　　“做噩梦了，”哈利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拉扯了一下衬衫最顶端的那颗纽扣，觉得有些难受，还是把它解开了，“所以起得晚了。”
　　菲尼亚斯的表情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没再继续挑剔他乱糟糟的头发和伤眼的外套，“因为没人给你唱摇篮曲吗？不过是个噩梦而已，亏你还是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想把墙纸都换成金红色，”哈利弯起手指敲了敲墙壁，“那样看起来应该会更舒适大方。”
　　“嗨你这个欠揍的小鬼！”菲尼亚斯登时吹胡子瞪眼的发脾气，“你们狮院的审美简直堪比巨怪的鼻涕，你敢拿它污染布莱克老宅试试！”
　　试试就试试——
　　哈利故意留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才转身下了楼。
　　趁着休息的日子，他去探望了小泰迪，已经能摇摇晃晃自己走路的小家伙见到他时开心极了，给了他一个口水滴答的亲亲，亲密的模样让他的外祖母都觉得吃醋。
　　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似乎能够安抚一切不安与低落，哈利决定要把梦里的那个傻瓜忘掉了，命运虽然夺走他许多，却也从不吝啬赐予，有很多美好的、温暖的东西，还陪伴在他身边。
　　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每天训练后收到的花束成了大伙儿闲暇时最热衷于讨论的事情。
　　查德里火炮队的击球手塞西尔只要看到随花寄来的卡片上的签名，就会露出一副被塞了满嘴鼻涕虫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无比纠结。
　　格杰恩悄悄告诉哈利，那小子魔药成绩常年徘徊在D和T，因为炸坩埚被罚过无数次，直到现在见到某教授腿肚子还会哆嗦。
　　哈利：……
　　那个男人有那么可怕吗？
　　那天离开蜘蛛尾巷时，斯内普望着他的眼神还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痛苦又深情，专注得就像在看他的爱人最后一眼。
　　那句音量轻到几乎像是幻听的“我爱你”，仿佛是从胸腔内拼命挤出来的，最难以启齿的隐秘，让他几次想要将花扔进垃圾桶，又犹豫着留下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避免想起那次的谈话，压根就不想见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斯内普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再没露过面，却小动作不断，偶尔和鲜花一起送来些小礼物，包装得都很用心。
　　虽然收下了，可他一个也没拆，全都锁在了球队更衣室的柜子里，打算等冷静考虑清楚之后再来处理它们。
　　一忘皆空并不是什么无法可解的魔咒，哈利却一直没去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记忆，他出自本能地畏惧某些东西，无论是斯内普嘴里那个爱到失去自我最终心如死灰的哈利·波特，还是梦里那个固执且盲目，被带刺的花茎扎得鲜血淋漓都不肯松手的傻瓜。
　　那些他已经遗忘的记忆，实在太过沉重压抑，他甚至没办法保证，在回忆起一切之后，自己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为了那个男人低姿态的追求心软，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冲昏头脑，轻易地选择原谅。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保持当前的清醒，别再活得像个可悲的恋爱脑，更重要的是，从那个故事中吸取最大的教训——
　　无论爱着谁，都要先去好好爱自己，去肯定自己，也是值得被珍惜、值得被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