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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不甘心 ...

  •   “不想说就算了。”陈平南有点窘迫,感觉自己有些冒失。
      “没什么不能说的。”周莲说,“昨天要债的上门,问我爸在哪,让我带他们去。”
      “然后你就带了?”陈南平不相信有这么简单。
      “他们没有直接来,是让隔壁的李婶敲的我家门,让李婶说是因为安装天然气的事找我们。然后我就开了门。”
      周莲音色很特别,有点哑,脸上淡淡的,刚才的笑容不见一丝踪影。
      “他们威胁我,说不带他们找我爸要钱就把我卖窑子里去。其实我知道,他们不敢卖我,他们没那个胆子。但是他们有可能会打我。那个畜生不配让我替他挨打。”
      她的语气淡定的好像在说明天天气怎么样,可是又让人感觉明天一定是个阴雨天。
      “他要是让人打死了,我就替他收尸。”
      陈南平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是现在上门要账的都这么聪明了。
      至于她那个混账爹,昨天晚上他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陈南平点点头。
      这个时候,服务员上了菜,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陈南平拧开酒瓶子,问周莲:“来口吗?”
      “不了,喝酒不好。”周莲取了双筷子,夹了一个花卷。
      “行,那我自己喝。”陈南平对着瓶口抿了一口。
      然后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周末小饭馆的人不少,有三五个工地工人围在一起侃大山的,有带着孩子出来改善一下伙食的,还有一桌社会青年在行酒令。再加上他们两个,已经把小饭馆挤得满满当当。
      烟味儿,酒味儿,饭菜油腻的味道,混杂着;孩子的尖叫声,母亲的咒骂声,碰杯声,带着脏字的交谈声,大笑声,吵吵嚷嚷。
      这一切都填充在他们周围,填充在他们的生活里。
      “我最近挺惨的,”周莲放下筷子,说:“我很久都没有挨过打了,大概有一年。这一年我都没怎么和周大业说过话,我们住在一间房子里,有的时候却一个月也见不了一面。”
      陈南平吃的慢了些,听周莲说。
      “被追债,挨打,被辞掉,英语成绩还提不上去。倒霉到我已经不清醒了。
      “我已经过了很久平静的生活了,我都快不清楚我生活的是种什么样环境了。
      “我努力的去改变自己的处境,结果没多久就被打回了原形。
      “你说,一个人出生的环境是什么,他就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吗?”
      周莲本来就有些沙哑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有些像用嗓过度,又有些像久未开口,忽然出声的干哑。
      “喝酒吗?”陈南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周莲垂着眼,没有说话。
      陈南平伸手拿过她的杯子,把里面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水倒掉,倒进去一杯底的白酒,然后又给她推回去。
      周莲看许久,把那一个杯底的酒全灌进了嘴里。
      “诶……”陈南平还没来得及阻止。
      然后就看见周莲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肺好像都要出来了,咳得双眼通红,眼泪汹涌。
      “哭吧,碰见什么事,发泄出来就好了,发泄完了,再重新打起精神去解决。”陈南平抽了几张纸,放在周莲面前。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周莲最后还是没有哭。
      “我不甘心这样活着,我总能改变自己。”周莲的声音很小,小到好像被周围的声音湮灭了。
      “那你加油。”陈南平说。
      不甘心又能有什么用呢,他这个不是出生在这种环境的人都被拉进了这片泥沼。挣扎,只能越陷越深罢了。
      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痛苦。
      人的悲欢,并不能相通。

      从饭馆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还飘着小雨。风带着夜的寒气,吹散了两人身上的酒气。
      “我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呢,一直丫头丫头的叫你。”陈南平挠了挠自己的平头,有点尴尬。
      “周莲,莲花的莲”
      “哦……那什么,我叫陈南平。”陈南平愣了一会儿,又说:“留个微信?”
      “嗯,我扫你。”周莲拿出手机来。
      加完好友,周莲把手机装在兜里,抬头看天。
      “下雨了啊。”她撑开伞,问陈南平,“一起吗?”
      陈南平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把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这点儿雨大老爷们儿打什么伞啊”给吞了回去,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嗯。”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陈南平转头问周莲。
      “就在你的那个麻将馆后面那条巷子。”周莲回答。
      “那麻将馆不是我的,”陈南平笑了,“我哪有本事能开的了麻将馆啊。我就是给看看场子,别出乱子就行。”
      “嗯,你今天晚上应该还去吧。”周莲说,“那应该顺路。”
      “是顺路,我先把你送回去再过去。”
      “好。”周莲低着头看路,没有再说话。
      她觉得很轻松,她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放纵过,不知道去哪里就随便跟一个人走,还跟他在网吧打游戏,甚至那样释放自己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没有可以交心的伙伴,因为周围很少有人会有她这样的遭遇,即使有,也不会停下来倾听你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即便听了,也不会理解你。
      小时候常常有大人看着她露出可怜的眼神,啧啧感叹一句“造孽啊”。即便她早慧,也不能理解他们的意思。那个时候她妈妈还在她身边,周大业喝多了的时候会打她妈妈,妈妈有时候就会让她躲到房间的衣柜里,来不及了妈妈就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看到那个畜生丑恶的脸。
      那个时候,周莲甚至以为每个家庭都是这样的。直到老师让以我的爸爸妈妈为题写一篇日记的时候,她听到同学的范文,才知道,原来别人家里是那么的和谐。
      她开始隐藏,隐藏自己的家庭,隐藏自己的心思和情绪。
      后来慢慢长大,她开始学着尽量离周大业远一些,出去找工作赚钱。老师说读书能改变人的命运,可是上大学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
      在周莲的印象里,周大业从来没给她交过学费,她的学费一直都是舅舅和姥姥直接到学校给她交的。
      初升高的时候,她本来考到了一中,可是一中是重点高中,会强制住校,每个学期要多交两千块钱的住宿费和书本费。她舅舅劝她上十一中,不但不用多交钱,而且因为她的分数高,每年还会给她免除一千学费,并且还有奖学金奖励。
      周莲同意了。毕竟不是直系亲属,她妈不在,她爸根本不管她,能有人供她上学,已经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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