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致我最亲爱的吸血鬼》枪杀玫瑰

90、龙与凤凰

　　“我很抱歉，我没能将盖尔带回来。”

　　这应当是阿不思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听见这句话时，他平静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上一秒还在剧烈跳动，被神经在胸腔中甩来甩去的心脏，好像就这样很平静的停止了，再也不会跳动了。

　　他和天使军们回到城堡，看着凯厄斯走进米迦勒的卧室，阿不思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他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慢慢合上，然后走回盖勒特的房间，屋子里很凉，因为阿不思这些天一直都守在米迦勒身边，虽然会抽空去打扫保持干净，可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却冷得可怕。

　　阿不思没有点上壁炉，他只是缓缓走到盖勒特躺过的那张大床边，慢慢跪下来，跪坐在床边，感受着世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雪停了，有很好的阳光，照在房檐结着的冰棱上，融化的水一滴滴落下来，他就看着那些水滴，静静地看着。

　　他跪了很长时间，直跪到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大脑却冻住一般，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傻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可以控制支配的，他身体里的每一块骨骼，每一条血管，每一滴血液，都在哭泣，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悲鸣。

　　阿不思扶着床慢慢坐起来，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般，只是空荡荡的，无助到极处的茫然，他用手背擦了擦脸，顿时如同浸入水中一般，他才发现原来已经流了这么多眼泪了。

　　他将脸擦了又擦，直到最后，胳膊酸胀到再也抬不动。

　　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流这么多泪的。

　　他又反复仔细想了想凯厄斯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最后终于明白过来，盖勒特再也回不来了，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那个金光灿灿的少年了。

　　从他最初听到这个消息，到最终真正懂得这个意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阿不思不断回忆着他和盖勒特在一起时的那些时光，甚至还清楚得记起他们在某天拥抱过几次，又在某时与彼此亲吻。他得把这些记忆都好好地储存在脑海里，这样以后才能靠着这些活着。

　　可一想到这里，阿不思突然间觉得很奇怪，他好像已经不太理解，什么是活着了。

　　那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静坐到很晚，直到太阳落山，四下陷入无边的黑暗里，他却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疯了似的朝书桌那奔去，用法力震碎了抽屉上的锁。

　　他“哗啦——”一下将抽屉拉开，许许多多的东西因为他这个猛烈的动作飞出来，其中有一个红丝绒盒子，跟着一起掉落，“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阿不思跪在地上，拿起那个戒指盒，手因为悲伤和绝望而剧烈颤抖着，他很艰难地打开了戒指盒，盒子里安静地躺着那枚星辰做的戒指，和一张纸条。

　　他觳觫着将那纸条展开来，上面写着自己非常熟悉的字迹。

　　“阿尔，很抱歉让你用这种方式得知真相。当你看见这张纸条时，请你可以原谅我，我知道你一定能够明白，我的牺牲绝非徒劳。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为了我，或是为了某个人。”

　　“而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为了爱。”

　　于是阿不思明白了，自己所爱的少年是那样伟大，他为了他在意的人间，将自己投身火湖，从此化作了万顷阳光普照于世间，所有活在太阳下的天使都感叹他的牺牲和英勇，享受着现世安稳的岁月。

　　可那阳光唯独再也找不到自己身上。

　　其实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悬浮在火湖上的高空时，阿不思心里这样想，笑着落下了一滴泪。

　　那些珍珠般晶莹玉润的泪珠落入火湖，瞬间扬起沸腾的火星，转瞬湮灭。

　　火湖里的熔岩会温暖他的心，因为他最爱的人就沉睡在那里。

　　阿不思将戴着戒指的手按上心口，再将另一只手覆上去，并盖住恰好垂到那里的黑色吊坠。想到即将可以见到自己分别二十年的少年，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他们明明遇见的这么早，为什么却结束地如此匆忙，他们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地方没有去……

　　他们明明，还没来得及好好相爱。

　　所以他必须得奋不顾身一次，去追逐盖勒特的那个世界，他很明白他这样的举措会让多少人失望，又会让多少人难过。

　　但即使辜负，他也一定要让自己任性一回。

　　阿不思保持着虔诚的姿势，收起身后那三双洁白的翅膀，他从高空中坠落，涌动的气流掀开了隐身斗篷的兜帽，火焰般明艳的红发向上扬起，一如二十二年前，他从这里被他的王子救起。

　　他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圣人，他的心不为上帝跳动，不为别人跳动，甚至不为他自己。

　　而是为了盖勒特，只是为了盖勒特。

　　“我原谅你了，盖尔，所以这一次，换你来原谅我。”

　　*
　　纽特下午和阿不思告别得很匆忙，以至于他回到家时，才发现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和老师商量，是关于另一种非常重要的神奇动物——凤凰，他翻阅的所有相关记载，和杂文怪谈，发现凤凰仅仅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鸟，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它真正的样子。但它因为象征着纯洁和勇气，在动物界的地位极高，所以纽特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这样可能并不存在的生物编入书中。

　　他起了个大早，这个时候阿不思应该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纽特收拾好笔记，提上他一直带在身边那只被施展过无痕伸展法术的小皮箱，脚下生风地飞向霍格沃兹，将身后哥哥忒休斯一连串的问题抛之脑后。

　　校长办公室依然和自己每次去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纽特看走廊没有什么人，顿觉轻松了许多，连步子都畅快起来，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却发现门是开着的，一个金发少年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里面。

　　“老师……”纽特有些疑惑地朝那人打了个招呼，金发少年听见声音，缓缓回过身，就在他转头的同时，纽特看见对方的脸从黑暗中镀入阳光下，完美到令人叹服的轮廓融入了金色尘埃里，使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熠熠生辉。

　　纽特看着奥瑞利乌斯从光影中走来，抑或说，他原就是光影本身。

　　“老师……只有您一个人在这里吗？”纽特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奥瑞利乌斯朝自己靠近时忍不住战栗。

　　金发少年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纽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无礼，只能勉强抬起头和对方对视，但他却觉得奥瑞利乌斯眼中结着无数冰层，那些霜雪让少年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变得朦胧模糊，好像他和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是的，我一个人，一直都是。”奥瑞利乌斯温柔地回应纽特，凝结的雪花又于瞬间融化，春风和暖阳从他的眼角散开，让人觉得美好到想展露笑容。

　　“请……请问您知道校长什么时候回来吗？”纽特敛了脸上不自觉漾起的笑容，结结巴巴地问。

　　奥瑞利乌斯没有回答纽特，他仿佛也陷入了思考中，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在他半月形的眼睑下投映出淡紫色的阴影。

　　“我想，我并不能真的知道。”他给了纽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复，后者挠了挠头，觉得不该再这样尴尬下去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再见，老师。”

　　“再见。”奥瑞利乌斯轻轻点头，在纽特转身的同时，他眼中的温柔顷刻间荡然无存，霜雪又在瞬间将他冰封。

　　他目送纽特离开，看着这个笨拙的天使一步一晃的走出办公室，却没有转弯走上回廊，而是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迹那样冲向了窗台。

　　纽特手舞足蹈地指着天空，眼中因为过于激动而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欣喜地想要告诉全世界他的发现，但此时他身边却空无一人。于是纽特想起了那个还在办公室的奥瑞利乌斯，急忙回头看向他，自己的脸因为那铺展蔓延了半边天空的绮丽耀眼的金红色而闪烁着光芒。

　　“老师，你快看！那是凤凰！凤凰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