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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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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地狱都被业火燃尽，火光漫天，将黑红色的苍穹映照得异常明亮，甚至明亮到惨烈。那些因为战斗而碰擦出的火星，从天空之城上不断坠落下来，硝烟弥漫间，恶魔们接连惨死在天使军的箭下，哀鸿遍野。
那些鬼哭狼嚎充斥在耳边，却没能激起他们主人一星半点的同情心，伏地魔被那些聒噪的声音吵得头痛欲裂，他将眼眶几乎睁大到了极限，猩红色的眼珠几乎立刻就要迸裂出来。
“快听听！听听这些丑陋、恶心的叫唤！”此刻输赢已经不重要了，那些畜生般卑贱的生物的性命更不重要，伏地魔只想好好享受亲手杀死仇敌所带来的欢畅。“你今天就会和这些恶心的东西一起！永远埋在地狱的废墟里！永远！”
“你不会赢的……”即使被压制到如此境地，盖勒特也未曾有一刻动摇过心中的信念，“有很多你都不会明白，九天也绝对不会，永远不会是那你的——”
那把从盖勒特手上掉落的古红剑旋转着坠向他们身下的火湖，锋利的剑身划过空中，劈出凌厉的剑风，射出最后一箭的凯厄斯发现了坠落的宝剑，迅速挥动翅膀飞向火湖，他刚刚接住宝剑，就听见头顶的上空中传来伏地魔的吼叫声，此时的死神已不允许他再做任何周全的考虑。
“盖尔！！！”
这一声呼唤成功地引起了伏地魔的注意，他看见脚下的那名出身比他更为低贱，却能够仅凭米迦勒的私心就可以拥有完整神格、安然接受敬仰的六翼天使，不禁冷笑。
连流淌着恶魔之血，对黑魔法完全抵御的盖勒特都只是他手上一条随时可以捏死的虫子，更何况凯厄斯这样来路不明的贱种。
既然他这么急着找死，自己也不妨成全一下。
伏地魔将奄奄一息的盖勒特往上一抛，空出完好的那只手凝聚起法力，黑魔法像火苗般在掌间燃烧，最后化成黑色的火球猛冲向凯厄斯。
去死吧！！
听见父亲的声音，盖勒特恢复了全部的神识，紧接着那个施加在脖颈间的挤压骤然消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顿时变得轻盈起来，睁开眼睛的同时，天使感应到了远古力量的召唤，金色的炎火自他眼瞳中怒放，盖勒特伸手接住了凯厄斯扔上来的宝剑，并在自己坠落的同时挥剑朝着恶魔的脑袋猛砍过去。
一道炫目的闪光在他们的脸上烙下一条长印，手起剑落间，伏地魔的头颅顺着惯性飞射向远方，而他的身体还保持着将转未转的姿势，仿佛是被剪断了连线的傀儡娃娃，毫无生气地轰然掉下去。
与此同时，恶魔的法术也击中了远方的目标，黑魔法霎时化作一团墨色黑烟，将天使吞噬湮灭其中。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间。
斩杀仇敌的快感还未从眼睛里传达到神经，盖勒特就被那一声巨响惊住，他几乎魂飞魄散，因为他知道刚刚伏地魔那一招，是绝无可能打空的。
大脑仿佛被瞬间冻结，甚至都来不及去感觉心情的转变，盖勒特大睁着眼睛回过头，看见父亲凯厄斯脸上也是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表情。
那个突然出现的天使就悬浮在他们中间，三个人平行在火湖之上，仿佛时间之轴上的三个太阳。
黑魔法吞没了天使鲜活跳动的心脏，墨色从心口处洇开，迅速扩散到了四肢百骸。生命如同绽放到极致的花朵，猝然消逝在朝阳升起的瞬间。
阿伯纳西面朝着盖勒特，就像他们这十几年来那样，在永远双眼前，对他的王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不！！！！”
盖勒特嘶吼着朝迅速坠落的阿伯纳西伸出手，他现在失去了翅膀，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瞬间去往他任何想去往的地方。他只能无力而绝望地将手往前伸去，渴望着能够抓住已经死去的少年。
他曾无数次接近死亡，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真实地、直接地、猝不及防地亲眼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闭上双眼，被恶魔的烟火烧成灰烬，最终消散在沸腾的火湖上。
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死亡是这样不可战胜，这样令人恐惧，恐惧得让他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只是彻骨的、绝望的寒凉。
盖勒特在掉落向火湖时被凯厄斯接住，后者将他搂进怀里，带着他一起飞向高空。
“都结束了，盖尔。我带你回家，我们这就回家。”凯厄斯抱住剧烈震颤到快要破碎的儿子，哑着嗓子安慰他。
只要他们飞跃地狱，关上地狱之门，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痴心妄想！！”
*
伏地魔瘫倒在火湖边的尸体突然直直挺立起来，像被施了咒术的僵尸，从骨骼中爆发出可怖的惨笑，无头的躯体在火湖边蹦跳了几下，接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银盒从那破烂的袍子里抖了出来。
“看见它了吗？”伏地魔朝天空叫嚣着，“莉莉斯的魔盒，现在就在我手里！你们做梦都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九万多年前，阿克天使莉莉斯臣服于撒旦，自愿背叛天父堕为恶魔，并诱惑亚当之子该隐杀死弟弟亚伯，该隐从此被天父诅咒，世世代代沦为鲜血的奴隶，终生栖于黑暗之中。而后，她又受撒旦指示，带着地狱最强者的法器去往人间，引诱人类，扼杀婴儿，将魔盒里的灾祸流放人间，最终导致了诺亚洪水的爆发。
世人只知诺亚方舟开创了世界的新纪元，却不知道随着方舟存活下来的，不仅仅只有那一船的生灵，还有那个流落凡间的魔盒。若不是伏地魔在手弑生父时从祖宅中找到它，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是莉莉斯在凡间的后裔。
路西法在九万年前做下的罪孽，也终将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早在两军开战前，伏地魔就做好了准备，他在自己的躯体和魔盒上留下了魔咒，一旦自己生死，他的尸体就会抱着打开的魔盒一同跳入地狱火湖中。
既然他不能完成颠覆天国的夙愿，那至少也要像撒旦那样彻底毁灭掉人间，毁灭那个诞生了所有罪恶的世界。
“你永远也别想打败我！就算我输了，我也绝不会让你赢！！！”伏地魔尸体上的手臂咔咔作响，打开了莉莉斯的魔盒，毅然决然抱着盒子跳入了火湖。
打开的魔盒没入湖中，源源不断的黑魔法从中涌出来，卷着火苗将整片火湖染成了灰黑色，湖火很快没出了边界，漫上地狱的每一寸土地，所有被侵蚀到的生物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下，就算是撒旦再世，也别想扭转结局了。
凯厄斯被眼下的景象惊到心颤，虽然关上了地狱之门，黑魔法就不会再侵入天国，但凡间和地狱却是没有那样强大的结界，凯厄斯几乎可以听见耳边传来无数人类在死前挣扎时发出的哀嚎，但作为亲历者的自己又是这样渺小无力。
他不忍地回过头，发现儿子也在直直盯着弥漫在地狱里的黑浪，“别看，盖尔。”凯厄斯想将盖勒特的眼睛遮住，他没有办法去挽回既定的结局和那些即将丧命的凡人，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只能用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去保护那些他最在乎的人。
“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天使的翅膀近乎就要触上地狱之门。
就在凯厄斯即将飞跃上天国的前一秒，一个决然的力量冲进胸膛，让他无法自抑地松开了手臂。
“I‘m sorry,father.”
折翼的金色大鸟从六翼天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带着此去无回的决绝和玉石俱焚的信念，盖勒特举起手中的古红剑，纵身扑向那浸入火湖深处的魔盒。
每一颗星辰，都离不开坠落的结局。
每一位晨曦之子，都逃不掉陨落的宿命。
*
“哇啊——！！”
一声震天响的啼哭从摇篮里冲出，正在被噩梦纠缠不休的阿不思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还来不及揉揉自己视线还很模糊的眼睛，就赶紧走到摇篮前，把那个哭得十分起劲的金发婴儿抱紧怀里，温柔地轻声哄着。
“不哭，不哭了……”
阿不思垂下头，将面颊贴向婴儿的脸蛋，用肌肤去擦拭掉他脸上晶莹的泪水，这一招立刻起了效果，上一秒还大哭不已的婴儿很快敛了哭声，还从襁褓里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阿不思垂落下来的长发。
真是没有办法，阿不思轻轻叹着气，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基因，这个孩子从有意识起就非常喜欢黏着自己，只要一睁眼看不见他，就会立马哭号起来，可一旦被自己抱住，那哭声又会像被切断了听觉那样瞬间消失。阿不思现在都怀疑这孩子的哭声是不是仅仅针对自己。
但看着这个好不容易才来到世上的孩子，还有他出生时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阿不思却是一点也不忍去呵责的。他抱着婴儿走到窗前，拿起窗台上自己亲手做的毛毡玩具，放到对方面前去逗他玩。
那孩子马上抓过玩具，握在手里反复揪着，开心得咯咯笑起来。看见他脸上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容，阿不思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些微笑意。
在他逐渐融化的湛蓝色眼瞳中，一缕白光宛若月亮般蓦然绽放。
阿不思惊讶地抬起头，将视线从婴儿的脸庞转向窗外，就在城堡外那暗得比黑色绒还要纯粹的夜空中，无数道星辰坠落下来，带着星体流过天空时划下的细细的白线，在他头顶盛放出一场流星雨。
他长这么大，莫说是流星雨，就连一颗流星都不曾见到过，阿不思略有些怔忡地抬头凝望天空，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悲悯。
流星坠落的瞬间纵然美丽，可短暂的华丽后却是冰冷的沉寂和永眠。阿不思心中悲怆地想到，抬眼间却发现了玻璃上倒映着的米迦勒的脸。
阿不思转过身，发现米迦勒已经醒过来，正坐在床上，默默望着窗外不断划过的流星。
“抱歉，大天使长，是我吵醒你了吗？”
米迦勒沉默了好几秒种，方才微笑着摇摇头，“没有，把孩子给我吧。”
阿不思连忙将婴儿递到米迦勒手里，而那个很狡黠的小金毛在母亲面前却乖得要命，还颇有些撒娇地蹭了蹭米迦勒的胸口。
米迦勒很温柔地对阿不思微笑着，但不知为何，那笑容里却渗出一丝凄楚，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让人觉得清冷。“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他突然自言自语道。
阿不思缓了一缓，才点点头，“是啊，都已经五个月了，应该要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的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欢呼。
“天使军打赢啦！校长他们马上就回来啦！！”
大脑根本不容思考，阿不思就奔向门口，猛地打开卧室的门冲了出去，走廊上，烧伤刚刚痊愈的蒂娜也正往他的方向跑来。
“阿不思！！”蒂娜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她知道阿不思一定是他们中最忧心这场战争的人，所以在得知信报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通知他这个好消息。
“蒂娜，我刚刚听他们说，天使军胜利了？”阿不思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着。
“是啊！而且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快到纽蒙迦德了。”
听到这句话的阿不思就像一缕柔软莹白的月光，极为轻盈地跃下回廊，他的身影从檐下消失，翅膀又于瞬间激起无数白雪飘向天空。
蒂娜面带微笑地看着红发天使朝冰原上飞去，直到化成一团红色的火焰，才想起来还没有告诉大天使长这样好消息，她高兴地推开房门，“大天使长，校长他们——”
走进屋子的蒂娜顿时愣住了，她呆呆望着还坐在床上的米迦勒，对方听见她的声音，也缓缓抬起头来。
米迦勒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将他白皙完美的脸庞冲刷出无数道泪痕。
*
阿不思站在广袤的冰原上，一刻不停地朝南方张望着。
虽然已经得知了胜利的消息，但等待依然是相当折磨人的，这近百年来被压抑的思念终于在此时决堤，从心房中奔涌出来将他淹没。
阿不思急切地想要见到盖勒特，他要亲眼看一看他有没有消瘦，身上有没有受伤，还有，是否想见到他。
带着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情，阿不思徘徊在雪原之上，直到绮丽的晚霞铺满天空，他终于在第数不清多少次遥望中发现了一丝异样。
在渺远的天际，白色的雪原和橙紫色的霞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是一种很沉重的白色，不想冰雪那样纯洁，仿佛笼罩着哀愁的阴影，从天边慢慢卷过来。
是云海？还是巨浪？
阿不思疑惑地朝那层层叠叠的灰白色飞去，一直到他离得很近，很近之后，他才可以真正看清楚。
那不是云海，亦不是巨浪，而是被归来的天使军握在手中的漫天白幡。
作者有话要说： 便当×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