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会撞鬼》阿喵想吃棉花糖

11、镜花（一）

　　时二是被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惊醒的。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别的病床是空着的，他没有室友。

　　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瓶里的药液通过针头流进他血管里的声音。

　　双臂的绷带一直从肩头缠到了手腕，让人很不舒服。他开始想象自己是一只贴了秋膘的灰熊。

　　这一切都和那天非常相像。和他被宣判成为孤儿的那一天，包括那股难以摆脱的怪味，尽管他很快就发现那味道源于自己脸上涂着的药膏。

　　他开始数从吊瓶里流下来的液滴。

　　在数到第96滴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给予他宣判的医生，而是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手中还乐颠颠的拎了一袋包子。

　　“师父！”时二心中一喜，熟门熟路的把床头升起到舒适的角度。

　　“啪！”不料俞田在看到他之后脸色立马来了一个“晴转阴”，把包子向武器一样砸到他的脸上，破口大骂起来。

　　“你小子胆子肥了是吧！出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联络一声，把手机当成什么了？板砖是吗！”

　　一袋刚刚出炉的热包子呼到他的脸上，他一边“唉哟”叫烫，一边小心的陪着笑脸。顺便往嘴里塞沾上了药膏的包子安抚饥肠辘辘的胃部。

　　师父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但依旧很贴心的帮他把枕头立起来好让他靠的舒服一些。说实话，卧病在床有人照料的感觉让他很感动，所以他破天荒的没有和师父顶嘴，乖乖的挨着训斥。

　　吃饱喝足之后，时二才知道，师父已经从小诺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郑家父女也已经获救，这件事被当成是爬山时遇到地震发生意外被草草遮掩了过去。“挺机灵的一个孩子，可惜了……”最后俞田对小诺死发出惋惜，据说小诺看到他做完治疗回到病房之后就赶着回去投胎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送上了祝福。

　　空气里安静了许久，最后撕破这层宁静的是俞时二沙哑的声音：“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貉精骗走郑父之后，选择弃之不用，而回来再次诱拐郑言呢？”

　　“郑家姐妹的父亲常年在炭火旁边工作，阳气旺盛，想上他的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俞田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很久没有修理的胡茬。

　　一只琼鸟把病房的窗沿当成歇脚的树枝，站在上面快乐的吹着口哨。

　　初阳透过它灰褐色的羽毛撒到了时二的床头，他伸出手驱赶掉脸庞上那小鸟的阴影，合上眼沐浴在这嘈杂的静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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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木制成的茶匙沉稳而大方，香味浅浅的，并不会喧宾夺主。

　　俞田用茶匙舀起一勺茶叶投入用开水沖淋过的紫砂壶，注入开水至近乎满泻,然后再用壶盖轻轻刮去浮在茶汤面上的泡沫，沉睡的香茗被热水唤醒，慵懒的舒展了身子，鲜绿丰盈，清香四溢。

　　难得的清闲自在，时二的学校举办团建活动一早就出门了，俞田决定好好的沏一壶茶来配他偷偷买来的海苔仙贝。

　　沸水的冲击使茶叶在壶中旋转，再徐徐的下沉，白色的蒸汽裹着茶香氤氲了整间屋子。

　　他颇具仪式感的摆好竹篮，再码好整齐的仙贝，正要大快朵颐之时，门铃叮叮当当的响了。

　　俞田满腹牢骚的把刚刚泡好的那盏香茗推到形容枯槁的男人面前。

　　“那面镜子！那面镜子！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它诅咒了，被它诅咒了……”男人头发杂乱神情恍惚，说话也颠三倒四，捧起热茶竟一口气的灌了下去，连嘴唇被烫得通红也丝毫未觉。

　　他眼神空洞的拿起手机，将其中一张照片展示给俞田。

　　是一面极其精美的古镜。

　　岁月已经让它狭带上锈蚀的绿斑，可是却涓滴未能影响它的美丽，反而为它镀上了几分沉稳和端庄，使人心生敬畏。

　　“请问这一面古镜有什么问题吗？”

　　俞田接过手机，细致的欣赏起镜子上的纹饰，浅浮雕的技法，一蟠一璃抢珠嬉戏，栩栩如生。龙珠的位置镶嵌了一颗打磨巧妙的红宝石，使整面铜镜平添华贵熠熠生辉。再仔细一瞧，那龙睛竟以碧玺代替，工法精妙令人称奇。

　　“这是一面遭受了诅咒的镜子。”男人还在重复。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俞田将手机放回桌面开口提问。

　　“接触到这面镜子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他的声音颤栗不堪，失去亮光的眼睛盯着手机熄灭的屏幕，仿佛在凝视深渊。

　　……

　　“下面请大家自由参观，但是请遵守馆内规定，并注意时间准时集合。”一向古板严肃的班主任老吴今天出乎意料的在脖子上搭了一条花丝巾，让平时看上去几乎是“纯爷们儿”的她看上去有了几丝女人味，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显得亲切了不少。

　　“是！”听到可以解散，乱哄哄的学生参观团颇有默契的在同停下了自己的话题，异口同声的向老师保证，然后像四散的鸟群一样分散开来。

　　“真是的，只有这种时候特别听话。”老吴在背后摇摇头发出无奈的叹息。

　　“真是的，又不是小学生，来参观什么历史博物馆！”同班的男生王国磊一把扳住时二的肩头，不住口的抱怨。

　　王国磊和时二是同桌，这次参观他们选择结伴同行。

　　“嘶——你给我轻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时二一把拍掉他的手。
　　“安啦安啦……”王国磊嬉皮笑脸的放开时二，继续说到：“你和郑言同学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我去逛庙会在她家的摊子上吃了宵夜，然后想说在山顶看烟花会更好看就跟着一起去了，谁知道会突然碰上地震！”时二苦着个脸，虽然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办法让外界相信这次的事件只是一场地震，但是他还是尽力圆下这个谎。

　　“真的？真的没有情况？”王国磊仍是狐疑，故意在“情况”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俞时二和郑言同时请假养病吸引了一些议论纷纷的声音。

　　他的怀疑声稍微大了一些，惹来和郑言同组的一个女生犀利的瞪眼。

　　“哎呀，好了好了，待会儿她们又要叫你‘亡国之君'了！”时二乘机扯开话题，王国磊因为姓名的读音相似，得了这么个“诨号”。

　　“切，算了，咱们去军事区那边看看，这儿都是女人的胭脂水粉没什么意思……哎哎，先等我上个厕所。”王国磊对八卦失去了兴致，慌慌忙忙的拉扯着时二去找卫生间。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时二在周围慢慢的踱着步，打发时间。

　　他对历史没有多大的感觉，属于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类型，只不过是为了学分，踏足了这个平时一定不会想到要来的地方。

　　王国磊说得没错，这一个区域的展品以那个朝代的女子梳妆打扮的用具为主。什么珠钗环饰，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妆匣镜奁等等。

　　他沿着展柜，按照展品介绍的顺序一个一个的读下去。

　　“蟠璃纹铜镜……为鉴照之器……仿佛会呈现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引人遐思。”

　　还能呈现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太夸张了吧，以为自己是恶毒皇后的魔镜呢？

　　时二看向一旁展示的蟠璃纹铜镜，本应该被铅锡磨砺光亮的镜面，在韶华的洗礼之下布满了均匀的黑黄色锈蚀斑，早已不复往日的风采。

　　“你很失望，对不对？”一个声音在他的脑际响起。

　　“你刚刚在想我是否真的能预见过去与未来对吗？”

　　“你是......这面镜子？”

　　“如你所见，我只是困在这古镜中的一缕幽魂。”

　　“你真的能知道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呵呵……”古镜别有深意的笑了。

　　“喂喂，俞时二！你在和谁说话？”去上洗手间的王国磊不知何时回来了，见喊了几句他都不理，恶作剧似的把手上没有擦干的水甩了他一脸。

　　“哈……啊？”时二木木的抹了一把脸，口中慌乱道：“我……我只是觉得这面古镜很好看。”

　　“切，女生的梳妆镜有什么好看的，”　　王国磊用衣服的下摆把手擦干，做了一个嗤之以鼻的手势。

　　“我刚刚看到隔壁厅有春秋宝剑诶，走走走，去看大宝剑！”他兴致勃勃的拽着时二。

　　“呵呵……你若想知道答案，你会再回来的。

　　那个声音在时二的心里再次响起，深远而绵长。

　　勘破过去……与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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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时二换上宽松舒适的居家服，居家服是长颈鹿的样子，算作他对于过去“生长缓慢”恶趣味的报复。

　　“诶？这面铜镜……”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张打印纸，口中嚼着的仙贝令他的声音有一些含糊不清。

　　“哦，那是今天的委托人送来的，他说上面照片里的那面古镜之前的每一任主人都死了，现在轮到他家……哦呦，烫烫烫！”师父把刚煮好的奶油炖菜摆到餐桌上，见他在看材料，随口解说着。

　　“好像收来这面古镜的两年里他们家横死了三个人，后来他怕了，把着古镜捐给了博物馆……”师父用被烫伤的手指捏着双耳的耳垂：“但还是没有用，不久之前他儿子又查出了白血病……大概是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时二心中起了一个激灵，他无比的确定照片上的古镜就是自己今天在博物馆中看到的那面。难道遇见未来与过去只是她为了作祟编出的谎话？强烈的好奇在他的心中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