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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御史府邸外,似乎有一女子在和门仆争辩着什么。

      “苏小姐,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这都连着来了三次了,我们少爷要是想见你,他早见了,怎么会等到如今?”门仆说着,语气不似往日的客气尊敬,而是满满的轻蔑不屑。

      “不可能,不可能……”苏娴妤用力摇头,急切道:“定是……定是他还不知道我来找他了。你去和他一说,他必定会让我进去的。”

      “苏小姐,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少爷都已经和你退了婚,你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是不是该避嫌一下比较好。”门仆神色凛然道,还特意加重了“那样”二字。

      “不,那件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要和他解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苏娴妤歇斯底里地说完这一句,想靠蛮力冲破门仆的阻拦,进入府中。却被门仆粗暴一推,狼狈地摔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嘎吱~”一声作响,大门在此刻打开。苏娴妤迅速从地上站起,在看到来人时双眸里迸出亮光来,却在听到面前来人说的话时,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我就说门外怎么这么吵,原来是苏大小姐莅临寒舍了呀。”

      沈宣的面容一如往常一般俊美儒雅,却不复往日的温情,看向苏娴妤的目光也如看待完全陌生的人一般冷漠,还带着隐隐的不耐烦。

      “宣哥哥你听我解释,那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苏娴妤激动地上前抓住沈宣的袖子,急切地道:“那天……”

      “那天我亲眼所见,你和你们丞相府的下人同床共枕,厮混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宣却兀自打断她,神色有些嫌恶地从她手中扯出袖子,又用手轻拍了几下,就像沾上了什么肮脏的灰尘一样。

      这一举动刺痛了苏娴妤已经支离破碎的心,但她还是哽咽着继续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我保证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苏娴妤。”沈宣直呼她的全名,语气已经颇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已经退婚了,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到我面前来自证清白,你以为我堂堂御史府嫡长子会要一只别人穿过的破鞋吗?”

      “宣哥哥,你真的一点也不相信我吗?”苏娴妤脸上写满了受伤,但还是硬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

      “那是自然,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你要是还顾及着你那仅存的微薄颜面,往后就别来纠缠我。”沈宣神色凛然道,转身准备决绝地离开。

      手臂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拉住,苏娴妤泪眼朦胧地乞求道:“宣哥哥,你别走好吗?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你相信我好吗?”

      “放手!”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沈宣语气极为不好地道,苏娴妤依旧固执地紧紧攥着,眼里都是深情的光芒。

      打心底升腾起一抹厌恶,沈宣大力一甩,毫无准备的苏娴妤,整个人因为身体惯性向后跌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沈宣却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疾步进了府,吩咐门仆道:“守好门,千万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

      接连两次高强度的摔倒,苏娴妤的身体都在隐隐作痛,但沈宣这句完全划清界限的无情话语,更是让她的心不由自已地绞痛起来。

      往昔的甜蜜深情,海誓山盟,难道他就这样轻易地抹杀掉了吗?可纵使心里再不舍不甘,苏娴妤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朱漆的大门一点点地关闭,直到不留任何缝隙。

      当然被关闭的不只是这扇门,还有她最后的希冀和希望。

      苏娴妤醒来的时候,脸上再一次淌满了两行清泪。她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湿润的枕头上醒来了,也不知是第几次在梦里反复梦到些让人心碎的场景。

      虽然那件让她颜面尽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但却依旧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复演,不断地折磨着她。

      寒冬腊月的天气,屋子里并没有生火。她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赤足起身下床,走到铜镜前坐下,却无心梳妆,只是呆呆地看着镜子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

      一双肿成核桃、布满血丝的无神的眼睛,苍白地看不到一丝血色的脸颊,一切都颓靡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任谁也想象不到,不久前前,她还是满脸娇羞地坐在这镜前,梳妆的怀春少女。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却无心管顾。就连来人都已经推门而入,她仍是毫无反应。

      “我的好姐姐,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你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说的是很关切的问候语,但语气中却轻松地让人听不出半分关心之意。

      苏娴妤只是呆滞地看着,铜镜里苏盈盈娇美且带着如花笑靥的,与她的形如枯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的面容,不作回应。

      苏盈盈却自顾自地说道:“你被爹禁了足,好多事情都还不知道。妹妹这番来也是带了一个好消息给你,再过两天,妹妹就要成亲了呢。”

      苏娴妤依旧满脸死寂。

      苏盈盈继续说着:“你知道妹妹的新郎是谁吗?就是御史大人家的大公子沈宣。”

      苏娴妤终于有了回应,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因为长夜的痛哭,发出的声音嘶哑又难听:“你说什么?”

      “就是之前和你退婚的沈公子啊,他几天前和喜娘一起上门来向我提亲了,你看这件喜服,就是他亲自带人送到我手中来的。姐姐,你瞧瞧这上面精致的花纹,好看吗?”

      苏盈盈一脸喜色地问,完全沉浸在待嫁的喜悦里。像是才想到什么,她又开口道:“你瞧瞧妹妹这记性,忘了姐姐之前一直爱慕的人便是这沈公子。不过出了那等事后,姐姐念头也应该断了吧。”

      “为什么?!”纵使喉咙干涩地发痛,苏娴妤还是难掩心中的悲愤,高声质问道。

      “为什么”苏盈盈莞尔,似乎听见了什么有趣的问题,继而道:“我的好姐姐,这个问题你应该要问你自己呀。”

      苏盈盈突然凑近到苏娴妤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的到的音量低声说:“因为你德不配位啊,论姿容才华,你样样在我之下。论父亲的宠爱,你也远不及我,为何你是嫡而我却只能为庶?”

      “知道吗?不是沈宣不相信你,而是那件事本就是我二人一起策划的,为的就是和你退婚,他又有何立场去信你。”

      “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欺我单纯,骗我良善!”

      一直坐立不动的苏娴妤突然站起身来,丧失理智地向苏盈盈猛扑过去,神色狰狞地拼命用手掐着她的脖子。

      “救命啊!”苏盈盈声音尖利地求救了一句,门外立即有两个侍女冲进门来,强行把苏娴妤从苏盈盈身上拉了下来,把她制服,交给苏丞相处置。

      一声声凄厉惨痛的叫声从正厅里传出来,声声泣血锥心。就连看守外院的奴仆听见,都不觉眉头颦蹙。

      “和别人珠胎暗结,让我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颜面也就算了。现如今,你竟然心肠歹毒到要残害你的亲妹妹!”苏运怒瞪了一眼面前被打得满身血污、气息虚弱的苏娴妤,厉声道。

      “爹,你不要责罚姐姐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去看望她。”苏盈盈站在一边,语气楚楚可怜地向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一脸威严的丞相苏运乞求道。

      “你没错,错的人是她。”苏运换了柔和的语气,安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呸,假惺惺!”苏娴妤被棒打已久,身上皮肉无一处不痛。但她仍固执地跪在那里,气息虚弱地反驳道。

      “你竟还不知错!”闻言,苏运几乎都要青筋暴起,他想不通,他堂堂奚越国的当朝丞相。怎么就会教出如此不知廉耻,还顽固不化的逆女。

      “不认错是吧,那就继续打!”苏运面色铁青地对左右拿着长木棒的仆人吩咐道。

      身旁站着的一个穿戴华丽,端庄优雅的妇人见状,似是心有不忍,上来拉住苏运的袖子,语气柔软地道:“老爷,小妤年纪还小,做错事也是难免的,再打下去她身体吃不消的。”

      这番话表面听上去,绝对是情真意切的求情之词。但已经懂得了其中深意的苏娴妤抬眼悲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庶母许婉,回忆起她往昔伪装的温柔,只觉得不寒而栗。

      苏运看她这番反应,怒气更甚。他一脸怜惜地对站在自己身侧的许婉说:“你又何必为她求情,你这般仁慈地对待她,她还不是不知好歹,毫不领情。”

      “老爷。”许婉娇嗔一声,说:“小妤肯定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你已经惩罚了她,她肯定知道错了,不要再打下去了,好不好?”

      “你无需再替她辩解。鬼迷了心窍?鬼迷了心窍也不至于如此不知羞耻,和下人厮混在一起。被退了婚后,还嫉妒自己妹妹,作出此等劣行。”

      苏运冷哼一声,又责问苏娴妤:“逆女,你可知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娴妤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口腔里是四处蔓延的血腥味,但她始终倔强地不吭一声。

      这些落在苏运眼中,便又是无形的导火索:“好,既然你到如今还不知错,那就理应要受到惩罚,阿贵阿壮,再加打二十大板。”

      两个身体强壮的奴仆领命道:“是。”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结实的长条形木棍。

      “小妤,你快求求你父亲呀。他这么善良又心软,你只要低头认个错,他肯定不忍心再责罚你的。”许婉一脸着急地对苏娴妤劝道,俨然一副担忧女儿的慈母模样。

      苏娴妤却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悄然绽放的一抹喜色。就算是被打死,她也不会对面前这两人,说半个求饶的字。

      “还等什么?打!”苏运一声令下,一阵下手有力的棍棒又交替落在了她的身上。每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都伴随着心脏碎裂的一片。

      到最后,苏娴妤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带着痛感,透过皮肤,传达到五脏六腑。嘴里是浓重的血腥味,耳边嘈杂一片,都是嗡嗡的作鸣声。

      “若你今日坚决不认错,我苏某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即日起便离开这里,自谋生计。”苏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声道。

      “我本无错,又为何要认错。”苏娴妤扯出一抹倔强的笑,语气坚定道。

      “顽固不化,来人,把这个逆女赶出府中!”勃然大怒的苏运下令道。

      苏娴妤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两个奴仆从地上架起来。从厅堂一路拖着到了大门,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出苏府的。

      “今天真是晦气。”那两个丢她出府的人,丢完后还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毫不留恋地把苏府大门从里面带上,关的严严实实。

      苏娴妤自嘲地勾起嘴角,原来这世间如此之大,竟没有她一命如浮萍的女子的容身之所。她闭上双眼,长睫下是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强忍着多处伤口处钻心的疼痛,从地上艰难地站起。就像无魂的木偶一样,步履蹒跚地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

      “诶,那不是丞相家的嫡女吗?怎么沦落到这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境地。”

      “肯定是丞相大人忍受不了,被赶出来了呗,要我有这样的女儿,肯定也早就逐出家门了。”

      路人形形色色的眼光和议论声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仿若浑然不觉,只是继续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不经意间,和一个活泼顽皮、迎面跑来的女童撞在了一起。她虚弱的身体又一次撞到在地,可她还未来得及顾虑自己的疼痛,就想伸手把对面的女童扶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拍下她带着血渍的手。

      “别碰我女儿。”女童娘亲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扶起有些错愕的女儿继续往前走

      “娘亲刚刚那个姐姐好可怜呀。”

      “那可不是什么姐姐,是不知廉耻的恶女,你要是不听娘亲的话,也会变成那样失败的女子。”

      “噢……”

      两人的声音和身影都渐行渐远,苏娴妤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自顾自地从从地上爬起来,就这样一直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寒冬的夜晚冰凉如水,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刮过苏娴妤的脸庞,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她的心早已坠入冰窟。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走出去了多远,苏娴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她已经毫无体力挣扎,只能这样安静地平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反正死在人迹罕至的郊外也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世间,是没有人愿意为她收尸的。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从天上落下,落在了她披散着的青丝上,仿佛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原来她此前对苏盈盈母女的一再隐忍,最后就换来了如此悲惨的下场。

      明日清晨,这里大概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洁白情景吧。

      凭什么?凭什么苏盈盈和沈宣可以幸福喜庆地结为连理,享受世人的祝福和赞美。她却要在无助和落寞中悲凉地死去。

      她好不甘!她好恨!但是眼皮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坠下。

      彻底堕入黑暗之前,苏娴妤在内心起誓:如果能有来生,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伤害她的人送入地狱,让她们也尝一尝,真正的绝望和悲哀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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