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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Chapter102 ...


  •   悬空的心沉入胸腔,升起的彷徨落地,雾一样的迷茫散去。

      尉殊说不上自己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视野又清晰了一点,心又跳的更安稳了一点。

      俯身,尉殊以绝对的尊敬与平和向樱桃树鞠躬,垂下去的手更紧地握住了沈渊,他说:“谢谢。”
      谢谢她将沈渊带到这个世界,给了他那么多的爱。

      沈渊从樱桃树上摘下一颗递到他嘴边:“很甜的,虽然没洗。”
      尉殊笑了一下,毫不介意地将樱桃吞了进去,口腔瞬间被甜味充斥,闷了一夜的眼染上熟悉的欢悦:“好甜,我们多摘一点路上吃。”

      沈渊扬着笑:“都是你的。”

      *

      不知道是几点,公交车上没了熟悉的校服,只剩下拎着袋子出门买菜的大妈。

      尉殊手上端着一张纸,纸上放着刚才摘的樱桃,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祟,他居然觉得比他吃过的任何樱桃都甜。

      沈渊坐在旁边神色如常,顺带还好拿出手机背了几个单词。

      尉殊盯着樱桃,又慢慢转头去看靠窗的沈渊。

      他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担心,还是如常的模样,就连背单词的频率都和平时一样。明晰的下颌微动,浅色的唇瓣慢慢蠕动,吐出一个个无声的读音和字词。

      窗外的风涌入,带着街边喧嚣的烟火气撩起少年乌黑的头发。

      他的浮躁与不安都像是被拿去吹拂了少年的鬓发,身心在安适中变得默然无话。

      “小伙子,你这樱桃,哪里买的哇?”
      尉殊回神,寻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奶奶,面色和蔼,正探着脑袋看着他手上的樱桃。

      “不是买的。”尉殊说。

      “不是买的呀……”老奶奶显出几分落寞,低喃道:“还想给我家老头子也带点呢,他最喜欢樱桃了。”
      “可是奶奶,爷爷从来不吃那些水果的。”一旁的突然探出一个很小的脑袋,声音奶气。
      “他都是偷偷吃的,那个时候你都在睡觉。”
      “可是,明明最后都被我吃了。”

      “你又吃你爷爷的贡品!” 老太太突然举起手,轻车熟路地将巴掌轻柔地落在小孩身上,言语责备,却似乎并不怎么生气,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宠溺。

      但是那句话却让尉殊彻底沉默了,他慢慢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沈渊的眼。

      那双眼似乎已经落在他身上很久,眉眼深邃无波,在他看过去后呆了几秒才缓缓收回。

      “在想什么?”尉殊问。
      沈渊低声:“我从来没见过我奶奶,连照片也没有。”
      “我也没见过我的奶奶,不过——等毕业了,我带你去见我爷爷吧。”尉殊轻声,想起那张严肃又和蔼的脸,眉宇都轻松了几分。
      沈渊有些意外地说:“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

      “爷爷住在乡下,我也只是每年回去一两次,他以前当兵,看不得人闲着,我一回去就被拉着去下地,所以没怎么说过。”尉殊按着太阳穴,想想那些早起下地的日子,脸上又严肃了几分。

      公交车停在学校门口,尉殊捡起纸上堆叠的樱桃喂了一颗进嘴里,低着头下了车。

      沈渊跟在他后面下车,同样从纸上拿起一颗樱桃,吐掉籽说:“没想到你还是下过地的。”

      尉殊微微挑起眉尾,眼睑半敛:“真以为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啊。”
      “不会。”沈渊摇头,“见过你打孟凯。”

      出乎意料的回答,尉殊跟上他莫明地有些兴奋:“原来你见过。”
      “嗯。”沈渊沉吟:“现场版。”

      尉殊笑笑,一脸认真地说:“我是老实人。”
      沈渊哑然。

      “这么看果然有猫腻啊,啧。”

      脸上的笑升起三分又慢慢收起,沈渊看着不远处拍着手笑的张珏,沉下了脸。
      “别管他,闲得慌。”尉殊看着那张欠扁的脸,毫不犹豫的掉头往学校走。

      然而张珏已经走出来横在他面前。

      尉殊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他,意思明显:您有事吗?

      张珏低头拨着手上的钛钢手链,在手腕上一圈一圈的转,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吊儿郎当地说:“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

      他喜欢尉殊,因为那张脸十分好看,因为他聪明又斯文,因为他不像承裕的学生——温和的没有一点匪气,也不像沈渊藏着戾气,让人生畏。

      可他也讨厌尉殊,因为他好看,因为他聪明,因为他不像承裕的学生,因为他们有完全不同的前程。

      “有病。”沈渊皱着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想在张珏身上浪费时间,拉过尉殊就想走。

      张珏一手挡在他们面前,转而盯着沈渊:“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

      “你也在害怕吧,我太懂你了,你其实最守规矩,虽然谁都怕你,可你骨子里就是个保守的,喜欢什么都照着规矩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不要有波澜,不要有冲击。但是你今天迟到了,你在犹豫,也在害怕。”

      沈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也没有回应。

      张珏又移向尉殊:“你也是吧,你真的不慌吗。”

      手上捧着的樱桃已经吃完,尉殊将垃圾扔进距离最近的垃圾桶,轻描淡写地问:“说完了吗?”

      张珏已经收了拦在两人面前的手,双手插在裤兜耸肩道:“我没有恶意,不管你们信不信。”

      “我也喜欢男的,你们知道吧。”他继续说。

      尉殊看向他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珏突然凑近尉殊,尉殊的脸在他的瞳仁里放大,眼中只剩下少年那张白皙俊逸的脸,他说:“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们只是玩玩,就分手吧。”

      “你他妈神经病吧!”尉殊猛地拉了下脸,懒得多说一句废话,拉着沈渊就走。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张珏第一次被人骂没有生气,只是直起身苦笑了一声说:“我是认真的。”

      他还记得昨天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的心情,不可名状的淡淡的兴奋,将他的妒恨都散的干净。
      他们是同类,真正的同类。

      他太清楚这种事情了,当年他出柜,他们骂他疯子,神经病,不可理喻。

      他被爸妈连夜送进精神病院,灌药、打针、电击、被绑在床上,他有一段时间不能自理,躺在床上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

      没有人会听他的想法,没有人会在意他。
      医院收了钱,父母为了脸,他是医院的取款机,是刻在父母脸上的耻辱。

      男朋友果断分了手,为了证明自己又很快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些记忆里的暧昧和拥吻都化成风吹散了,成了年少无知走过的弯路。

      后来他逃出去了,他将所有东西都挑明,在爸妈的公司,在学校,在众人面前。
      爸妈骂他不要脸,当场和他断绝关系。
      学校的人孤立他,骂他,那些自诩阳刚的人都看不起他,因为性取向,他成了众人口中的烂人。

      所以,他真的成了烂人。他把所有骂他的人一个个打回去,他们叫他疯狗,他就要把那些人都咬一口。

      但是尉殊和沈渊会怎么样?

      会不一样吗?

      视野中的人影越来越小,两个人始终并肩而行,慢慢的变成两个蓝色的小点。

      张珏收回眼,迈开长腿往回走,背对着承裕和长林,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留下长长的孤绝的影子。

      他的同类啊,一定要幸福。

      *

      沈渊微微低头避开惹眼的阳光,唇角从刚才就一直绷着。

      张珏的话并不是没有影响,他知道自己在害怕,甚至想要逃避,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后退。
      张珏说的对,他一直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他从小就清楚,自己想走最多人走过的路,循规蹈矩,少遇挫折。

      可是他遇到的挫折还少吗?

      他忘不了昨晚尉殊的样子,那个灿若盛夏的少年颓败的像是拼凑好的拼图。

      他侧过头去看尉殊,少年脸上带着如常的平静,还有几分被樱桃甜出来的浅浅弧度。
      感受到扫向自己目光,尉殊回头去看他,“怎么?”
      “没事。”沈渊摇头。

      不知道是几点,路上并没有人,如果不是偶尔从教室窗户里传出被扩音机放大的讲课声,承裕安静的如同空城。

      教学楼上挂着红色的激励横幅,一飘一摇间附和着呼吸,他们上楼,推开了教室的门。

      两个富有冲击力的脸出现在眼前,易文成脑袋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有些疼,分不清是自己昨晚睡觉空调温度太低还是他俩的原因。

      讲台下的学生顿时哗然,易文成无奈地拍着桌子大喊:“肃静!”

      喧嚷中没有人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幸好下课铃声响起,易文成才从无奈中收起表情和课本走出了教室。

      “渊哥!”林嘉木的声音破开喧嚣,就差冲上来了。
      然而易文成已经回过头来,他看向并排站着的两人深深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说:“你们俩跟我来。”

      林嘉木冲到一半停了下来,眼见两人离开,眼神在班级扫了一圈,秀气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戾气。
      妈的,也不知道是那个狗东西说的,昨天他们离开,他还没来得及警告他们不要说出口,就已经传遍了。

      下课时间,三楼的学生出了教室不自觉地冲着十四班投来探视的目光,在看到易文成身后的两个人时,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折回了教室。

      更多的却是越来越多的人出来,甚至有人大喊:“同性门当事人来了!”

      尉殊再一次见证了承裕学生吃瓜的速度,不过几步路,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楼上的人在往下走,楼下的人往上涌,同楼层的靠墙或是贴在门框上。
      那些眼神毫不遮掩,带着新奇和鄙夷。

      眼见走廊的人越来越多快要把他们包围,易文成对这种明星待遇没有一点兴趣,板着脸骂道:“都看什么呢?回去!”
      “看新鲜。”一个男生嬉笑得着说。
      沈渊脚下一停,视线精准地落在说话的男生身上,眉眼半低:“什么新鲜?”

      男生缩了一下脖子不再出声,恹恹地从前排撤了回去,周围的人一瞬间也停下了耳语。

      然而只是一瞬,等到沈渊跟的进了办公室,走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给你说过他俩不对劲——”
      “为什么男的和男的可以……啊,好恶心。”
      “我鸡皮疙瘩……”

      利落的关门声将喧嚷隔绝在外。

      易文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想管你们这些事,可是现在我不能不管。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影响很不好。”

      “我也先不说你们的……这个对不对,就是你们的年龄,你俩成年了吗?”

      易文成这次水也不喝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板着脸说话,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要是一般的早恋只要没出什么大事,承裕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俩人捅的篓子,他就是想瞎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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