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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二天一大早,苏府的仆人们便看到自家少爷顶着拳头大的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又似游魂一般晃到主厅。
      这可太稀奇了。
      要知道除非老爷有事找他,平时苏少爷可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苏文安平时待这些下人们还算不错,便有个在苏家呆了比较久的家仆趁着给他端早点的功夫,大着胆子问了句:“少爷,您这是——晚上没休息好?”
      苏文安含糊的嗯了一声,问道:“我爹和姐姐呢?已经出门了?”
      对方恭敬的道了声“是”,心里却想着:苏老爷应酬多,小姐要料理生意,哪天不是早早的就出了门。就你今儿个最奇怪,平时上学都没见你起这么早过,脸色还这么差,难不成是......他看了一眼苏少爷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个头,心说少爷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干脆今晚就跟老爷提下少爷的婚事。他心里正八卦着谁家的小姐到了出阁的年纪,忽然听得苏少爷问了句:“你刚才说你要跟我爹提什么事?”
      苏文安状似无意地正拿着个包子往嘴里塞。那仆人一惊,发觉自己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赶紧扯了个理由退了下去。苏文安也没太在意,啃完了一个包子,又端起桂圆银耳羹咕噜了一大口,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天大地大,饿肚子事最大。苏文安昨晚被阮煜的那句话搅得翻来覆去,做了大半夜的思想斗争,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困意,在快到天亮的时候眯着了一会儿,又被饿着咕咕叫的肚子折腾醒了。饿着肚子的苏文安只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去补觉,觉得花一晚上时间去纠结这些空穴来风的消息实在是无聊至极——虽然这个“空穴”来头有点大。苏文安回忆起阮煜当时脸上那戏虐的表情,越发觉得那就是一个玩笑,更何况人家也没指名道姓说他就是皇子。想通了以后,苏文安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就连那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也显得淡了许多。
      他拿起一块桃花酥,悠哉游哉的转回自己的小院,打算睡回笼觉去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刚跨过月门,就发现院子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害他昨晚没睡好觉的罪魁祸首——阮煜,或者叫永信王。
      阮煜一身深蓝色缎面宽袍,曲着身子坐在竹院里的石凳上。这石凳是按照苏文安小时候的身量做的,对于阮煜来说实在矮了点。他两腿交叠,歪向一边,一点不介意院里的泥土会弄脏他那绣着金线的衣摆。手上拿着一根竹叶,正在逗不知从哪抓来的两只蛐蛐儿。两只蛐蛐儿趴在同样显得矮了点的石桌上,被鹅软石围住了四周,跳也跳不出去,只能无奈的在里面四处乱串。
      听见有人进来了,阮煜抬起头,嘴角又挂上了熟悉的微笑:“为兄等你等的无聊了,便就地取材打发下时间,贤弟不会介意吧。”
      见苏文安愣了一下,对方叹了口气,一脸痴怨道:“昨日我俩还一起喝酒听书来着,怎么今日贤弟就像不认识我了似的。”
      怎么没人告诉他永安王还是个戏精?
      苏文安没想到戏精王爷会来找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踌躇了一瞬,还是恭敬的朝对方行了一礼:“文安见过永信王。”
      阮煜眼角一挑,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罢了罢了,本来想抛开身份,自由自在快活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还是被认了出来,真是令人苦恼。”
      可你看起来分明还挺高兴的。苏文安心道。
      阮煜又朝苏文安道:“贤弟不用客气,你我既兄弟相称,便不要拘泥于这些礼数了。”
      苏文安想了想苏老爷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决定不去当这个便宜弟弟。想起阮煜昨日那纵身一跃,他问道:“王爷可追到昨日偷听之人了?”
      “哦,被他跑了。”阮煜似乎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一边回答,一边将桌上的鹅卵石拿开,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原本被困住的那两只蛐蛐儿刚获得自由,便连忙蹦跶着钻进了草丛里。他站起身,眯着眼冲苏文安神秘一笑,道:“贤弟今日可有空?可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苏文安考虑了一下拒绝永信王的要求,然后回到房间睡回笼觉的可能性,认命道:“王爷相邀,不敢不从。”他又回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仿佛看到了门上雕着的花鸟鱼虫正冲他挥手再见。
      待二人离开院子,一道人影从苏文安住的屋顶飘然落下。此人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足尖一点,身影便从院子里消失了。

      两人来到了蓉城最繁华的埔顶街上。埔顶街很长,差不多贯穿了整个蓉城,一直通向蓉城北边最大的水运码头,因此这条街上总是人来人往,遇上赶集的日子,更是挤的水泄不通。
      阮煜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踱着步子,苏文安跟着后面,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一点没影响到阮煜的心情,他一路上哼着小曲,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纸扇,边走边摇,似是心情极好。眼睛笑眯眯的,时不时看一下始终和自己错着半个身位的苏文安。苏文安被看得心下有些发毛,便偏过头去不看他,嘴里问道:“王爷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阮煜拿着扇子朝前一指,苏文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熟悉的楼阁和熟悉的招牌。
      那不是昨晚跟王戌一道去的梨园么?
      他瞅了眼身边兀自哼着曲儿的永信王,心想难不成昨晚上他也到梨园来了?这么一想,苏文安突然觉得他一路上哼的调子都像是昨晚戏台上唱的那段。梨园人多,两人没有碰到也很正常。只是他本以为阮煜找他出来是想接着昨天的话题继续聊下去,可梨园却不是适合说话的地儿。他实在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能吸引永信王的,毕竟梨园几乎所有的戏本苏文安都听熟了,除了昨天刚上的新本子——昨晚他本就心事重重,王戌那厮又是个爱絮叨的,压根就没注意戏里唱的是什么。
      两人进了园子,有认识苏家少爷的小厮直接领着他们到二楼视角最好的包厢坐下,又客客气气的奉了茶和点心进来。苏文安大大方方的给了些碎银,那小厮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阮煜心安理得的靠着八仙椅,手上的扇子摇啊摇,似乎真的只是来听戏的。苏文安正犯着困,也懒得问,只抓了些果干丢到嘴里嚼,让自己不至于无聊到睡着了。
      台上的戏似乎已经演到结尾了,戏子们列着队上来谢幕,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这个时辰没多少人,戏台上演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精彩的本子。没一会儿,台上的布景就换了,拉了个佛像挂在后面,前面放了两个蒲团,瞅着像是装扮成了个寺庙。
      这是哪出戏?
      苏文安一下子没认出来,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不就是昨晚王戌拉自己来看的新戏么。他瞧了一眼阮煜,对方正和着拍子哼的起劲,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也只好转过头接着看戏。
      这出戏的故事倒也简单,说的是一位快要临盆的女子到寺庙祈求母子平安,却被惦记着她家钱财的土匪将人绑走了。女子的家人还没来得及把赎金送过去,这女子却因动了胎气导致胎儿早产,自己也香消玉殒。土匪一看出了人命,丢下刚出生的胎儿自己跑了。那女子的家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女子的尸体,却没找到孩子,于是报了官。最后官府终于将绑架女子的土匪抓捕归案,判了绞刑。
      至于孩子的下落,戏演到最后也没有交代。
      苏文安真的困的快睡着了,虽然台上的戏子们演的很卖力,官府抓人时的那一场打戏也特别精彩,可还是打动不了熬了一晚上的苏文安。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戏子们谢幕,忽听得旁边有个声音问道:“你觉得那孩子还活着么?”
      苏文安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阮煜微微一笑,挥挥手叫来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不一会儿拿了张毛毯上来,又递给阮煜一封信。
      阮煜将毛毯披在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的苏文安身上,然后坐回了自己的的椅子,将信拆开看了。越往下读,他脸色越沉重,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将信重新折好收回怀里。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苏文安才悠悠转醒,发觉自己竟然当着永信王的面在梨园睡着了。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忽然愣了一下。
      这毛毯......难道是永信王给自己盖的?
      他连忙四下看了看,哪里还有永信王的身影。小厮听到包厢里传来动静,连忙进来朝苏文安行了个礼,告诉他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已经先行离开了。苏文安摸出些铜钱给到小厮感谢他传话,然后离开了梨园。
      苏文安心里有些闷闷的,也不想回家,就这么在街上四处晃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顺着埔顶街走到了北面的码头区。
      蓉城北邻玉带河,因此南来北往的商贾和旅客都喜欢走水路,一来速度较快,二来人也轻松。如果货物较多,包一艘货船也比请马队走陆路翻山越岭要便宜且安全得多。
      因此北区码头几乎全年人满为患。
      蓉城官府也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一直以来都把码头区做为重点巡防区域,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有巡视的官兵在维护秩序或盘查行人。当然,作为码头主要承包人的苏家每年纳的赋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苏文安沿路和几个苏家的伙计打了招呼,估摸着这个时辰苏沐应该在调度室检查船只登记情况。果然如他所料,刚好在调度室外碰到正抱着本册子往外走的苏沐。
      见自己弟弟过来了,苏沐有点惊讶,她把手里的册子交给身边的伙计,又交代了几句,让对方去把刚刚她提到的几个可疑的船只检查一下,便朝苏文安微笑着说:“我正打算回去,既然你来了,干脆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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