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7、第 7 章

　　大牢里终年不见日光，阴暗潮湿，周契一步入室内，就闻见一股很重的霉味。其实不只是霉味，还有其他各种奇异的臭味混杂在一起，周契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在这种卑下的环境里待过，忍不住抬手用袖口捂住口鼻，皱了皱眉头。

　　敬思王大驾光临，典狱长自然要出来接见的。只见典狱长嬉皮笑脸的走出来，见了敬思王后夸张的行了个礼。能在皇子眼前刷个存在感的机会并不多，这个典狱长也是想保不准敬思王一个高兴，愿意赏他点什么好处呢。

　　可于周契而言，会亲临大牢不过是他不得已要走的流程而已。他只想快点面见王惜存，问清楚事情原委，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个典狱长还在周契面前眉飞色舞的寒暄说些废话呢，周契已经没什么耐心。他偏过头，朝着章裕，问道：“王惜存人呢。”

　　“还请典狱长将王惜存带来，敬思王殿下需要亲自审问。”章裕自然也看出来典狱长的表演欲，他也对这套官场上常见跪舔模式很是反感。

　　典狱长马屁正拍得高兴呢，中途被打段，只得悻悻的让手下的狱卒去把王惜存带过来。

　　周契径直坐下，他坐的那张凳子平时只有典狱长能坐，但他是敬思王，纵使心中有不悦，但典狱长能阻止么？除非他不想活了。

　　“殿下喝茶么？我这里有上好的毛尖、龙井。殿下莫要见怪，我们这里是小地方，不比梁城，没什么好东西。”典狱长凑到周契身边，脸上堆着假笑，奉承的问道。

　　“不必了。”不管好茶坏茶，周契都没有什么心情喝。他的鼻子里全是牢里的臭味，实在没有心情品茗。

　　周契坐着，章裕站着。按规矩，他只能站在周契身后一点的位置。两个狱卒把王惜存架了过来，放在了周契面前。王惜存多少还是遭了些罪，没有狱卒搀扶，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踏踏的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还不快见过敬思王殿下。”典狱长背着手，冷漠的对低着头的王惜存说道。

　　“敬……敬思王殿下……”也许是在牢里待了段时间，王惜存对很多事情的感知能力也下降了。他重复着典狱长的话，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是谁，“……皇后……是皇后来救我了么？我是她表哥哥啊，皇后……”

　　王惜存刹那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本王有问题要问你，你强抢民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周契用手指骨节支着脑袋，不耐烦的问道。

　　“殿下，我是冤枉的啊，那个女的是勾栏里的女子，非要拉我走，我问她陪一晚要多少，她竟说要两千两银子。我不是给不起，就是觉得这钱花得不值……然后她就喊叫，说要报官，说我非礼她，应该把她抓起来……我是冤枉的！”

　　原来整件事的原委是一个好色的猥琐中年油腻男遇到了仙人跳，而且王惜存竟然能出得起两千两银子去找一名勾栏女子，这像什么话？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一个小表亲都能暴富，这让百姓如何相信皇帝？相信朝廷？

　　周契没有吭声，而是从凳子上站起，冷声吩咐道，“把人带回去吧。”

　　说罢，人就转身快步出去了。

　　章裕向典狱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快点把王惜存关好了，然后跟在周契后头也一并离开了大牢。其实之前王惜存同他说的时候还美化了一下过程，说的是他几番拒绝但那名女子仍旧不肯罢休，但周契一出现，他以为是自己的救兵来了，也就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把事实道了出来。

　　离开了大牢，周契总算能摆脱那股臭味和霉味混杂的环境。他站在外面歇了很久，直到觉得身上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才重返马车上。

　　章裕在外头问：“殿下，那王惜存具体该怎么办……”

　　“明日你进宫一趟，届时直接向圣上禀明结果就行了，不必过问本王的意见。”意思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小荞早就等在马车上了，自然听见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她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开口问，她知道周契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伺候猫的下人，必然是不愿同她多说一句的。

　　差事办完，周契并不着急回梁城，他早就打听过这里风景尚佳，打算在这里小住几日。他早就让人为他准备一个无人的宅院，可以让他不被打扰的休息几日。小荞要照顾“霸王”，周契自然也就默认她一并陪同。

　　小荞还是第一次出游，对她而言是次新的体验。顾以息之前不过出了趟城，回来牛皮都快吹上天了，和顾以息相比，还是小荞略胜一筹。她可是出游，住着大院子，吃着当地采买的新鲜食材，除了早晚必有的铲屎喂粮有些煞风景，其他时候的体验想来还是会很不错的。

　　周契照例不跟小荞睡一间屋子，而是让小荞住另一间小屋子里，为了让“霸王”不会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而害怕和焦虑，所以他让“霸王”也要和小荞住一起。

　　没有那么多下人围绕在身边，日子是安逸又平和的。早晨起来简单洗漱一番，用点白粥和咸菜，喂喂猫，铲铲屎，然后就可以睡个回笼觉，又或者跟着周契到河边钓鱼，再不然就一起进林子里采些蕨菜野果。

　　许是他心情也很好，对小荞没有在梁城时那么疏远，偶尔还会同她说上两句话。

　　“今天收获颇丰，这些蕨菜可以腌制一下，做酱菜。篓子里钓的鱼，小的剁成泥去喂’霸王’，大的抹点盐烤着吃。”周契自顾自的同小荞说。

　　其实说是在和小荞对话，也是因为这里除了小荞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以同他说话的人。也不知为何，之前小荞还有些讨厌周契，觉得他就是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人，但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又觉得他也有真挚的一面，甚至觉得他似乎很孤独。

　　钓鱼是兴趣，剁鱼可就不是周契会做的事了，这种下等的活就只能落在小荞身上。虽然不情愿，但她不做还能有谁做，为了二百两银子，干些杂活也算不了什么了。

　　怕把衣服弄脏，小荞把在柴火房里翻到的粗布衣反身穿在了身上，这样剁鱼的时候鱼鳞和鱼肉就不会溅到自己身上。她把周契钓上来的小鱼剁成肉泥，盛到小碗里送去给“霸王”吃。霸王吃了一路的干粮，一闻见鱼腥味就不停的喵喵叫，呼哧呼哧的吃得很香。

　　伺候完“霸王”，小荞又继续为两人准备晚饭。她按周契说的简单在鱼的两面抹上盐，然后架在柴火堆上烘烤。

　　傍晚时分，周契和小荞坐在院子里。周契用他细长的手指不停翻动着架子上的鱼，散发的香味惹得小荞忍不住咽了口水。

　　一条鱼先烤好了，周契从架子上把鱼取下，犹豫了一下，递给了小荞。

　　小荞心中冒出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的感觉。她想起从前她骗过的那些公子哥，为了讨她欢心，也为了显摆自己，总喜欢一上来就在她面前露富。给她买首饰，带她去馆子里吃山珍海味，但很少会有人把手里的东西先让给她，大部分的时候，两个人都要吃的就准备两份，两个人都要用的也准备两份，这样一来就不用你争我夺。

　　但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如果真有一天需要对方把唯一一个馒头分给自己，他真的愿意么。

　　小时候跛子带着她和顾以息讨饭的时候，偶尔遇见心善的人会给他们几个馒头。但顾以息是男孩子，吃得多，如果放开了吃五个馒头都没问题。跛子就会把自己的馒头掰一半给顾以息，让他能多吃一点。跛子总爱说，他老了，是快要入土的人，少吃点没关系。而顾以息这个混蛋，有时候翻到一些好吃的只会自己偷偷藏起来不让她知道。小荞想，除了跛子以外，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她和顾以息吃饱了吧。

　　她咬了一口烤好的鱼，吃到了表皮的盐巴，有点咸，而且还有点烤糊了，尝起来带了些苦味。不过她也理解，像周契这种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没把鱼烤成碳已经实属不易。

　　吃饱喝足，周契要准备回房休息了。他让小荞为他烧好热水，他准备沐浴后就直接睡了。

　　伺候完猫，还得伺候敬思王，做着府中杂役要做的事。小荞这个妾当的真是血亏，二百两银子不好赚啊。

　　没办法，小荞只能生火烧水。奈何澡盆子很大，她一连烧了三遍水，才能确保兑上凉水后的温水够周契沐一次浴。

　　周契褪了衣裳，也不管小荞是不是还在一旁，光着身子就进了澡盆。小荞心一惊，慌忙之间将脸别开，打算先回避一下，却没想周契见了她这副模样只是冷笑一声，“你不是还想为本王诞下子嗣么？怎么光是见本王光个身子就这么害臊？”

　　小荞一咬牙，回道：“殿下说妾不配，妾……妾就只好走了。”

　　“你留下。”周契靠着澡盆子坐下，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一会本王沐浴完，你还得为本王擦干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