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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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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契娶小荞进门一事很快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这种事一向是大做文章时最好的题材,有朝臣上奏,说周契枉顾礼法,竟然还在王妃进门前大费周折娶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妾,成何体统,一定是敬思王被美色迷魂了头脑。
还有朝臣借题发挥,说敬思王做事乖张,向来不把圣上、手足、朝堂放在眼里,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希望圣上英明,自断手足。
八岁的皇帝能听得懂什么,他一脸稚气的扭头看向周珅,问:“摄政王怎么看。”
这是周珅教周仁的,让他但凡需要周珅出面的时候就用这句话问他,如此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闪亮登场了。
“诸位朝臣们所言极是,敬思王纳妾,本不应这么兴师动众,何况王妃尚未进门。但本王与敬思王谈过,孟氏曾救过敬思王一命,敬思王待妾室孟氏用情至深,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两人相处多时,之前孟氏遭遇意外导致滑胎,敬思王不愿让孟氏再受委屈。敬思王本意并非待陈大将军不敬,一切不过是源于对孟氏的感情罢了。”
又有朝臣说了:“敬思王殿下贵为诸侯王,怎能成天沉迷于男女情长之中?圣上治理天下,需要左膀右臂和手足的支持,而敬思王殿下对朝中之事从不关心,臣以为如此非常不妥。”
周契平时对朝臣们爱答不理,得罪的人估计也不少。陈大将军手握兵权,他能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周契,就说明同意将兵权交回给周珅,当然惹得其他人不满,担心陈大将军和周珅强强联合,以后朝廷上就更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周珅哪里不知道他们所想,只是自己的弟弟要护,毕竟这门亲事也是他撮合的。
“敬思王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但他也并非对朝中之事完全置若罔闻。近段时间,总有人上奏要求彻查当年张缘之一案,这件事已经交由他来办,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周契重新调查张缘之的事周珅之前并没有在朝堂上公之于众,所以有相当一部分朝臣是不知道的。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案子了,现在还要再翻出来重查?朝臣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周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年张缘之一案不是已经结了么?就连张缘之都已经死了,如今再调查他的事有什么意义?”
“张缘之一案尚有很多疑点。当年参与桥梁建筑的人不止张缘之一人,为什么到最后被关入大牢的只有他和另一个修桥的工人?总之,一切尚在调查之中,若有进展,会告知诸位。”
张缘之的事牵扯到的人有很多,但主要与大司农闵文涛有直接的关联。闵文涛的党羽人数众多,很难撬动,朝臣们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得罪闵文涛党羽的人,否则极可能被报复。
周珅既然说要重新调查,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其实过往数十年来,先皇屡次试图削弱闵文涛的势力,奈何每次都失败了。闵文涛拉拢的都是在朝堂中说得上话的人,大家官官相护,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瓦解的。
周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拉拢陈大将军,周契,还有一些其他人,为的就是万一闵文涛有什么动作,他能够有能力与之抗衡。
先帝尚未驾崩的时候,闵文涛就想将周颐推上摄政王的位置,可最后却被周珅截胡了,闵文涛必定会有不满。周颐不便出面,闵文涛肯定会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之前小荞乘坐的马车遭遇意外,恐怕和周颐以及闵文涛都脱不了干系。
他们最擅长去寻找别人的软肋,然后一刀下去,直接让目标毙命。小荞滑胎却保住了命,那是她命大,否则按他们的计划,那夜本来就是奔着她一尸两命去的。
周契在明,其实周珅早就安排了另一批人去调查。周珅在朝堂上把周契供出来,为的就是转移闵文涛的注意力,好让周珅的人马能更顺利的寻找证据和证人。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不说话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一次若是周珅失利,要想再扳倒闵文涛,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下了朝,周珅直接去了旁边的议事殿,周契已经等在了那里。周珅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悦的肃穆,开大会总是令人不悦的,尤其是听到一些朝臣上奏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像是某某地方有水怪,要不要派兵去和水怪对打这种奇闻,周珅总想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通过殿试站在这里的。
周契又不用忍受这些,自然一脸云淡风轻的坐着喝茶。周珅见自己的弟弟给自己找了一堆麻烦,还能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顿时就将他批判了一番,“你啊你,明明是你娶个妾,反倒是我被那帮老古董一阵批驳。”
“他们又看什么不顺眼了。”
“还不是觉得你不应为了娶个妾大费周章。”
“天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吃不起饭,他们怎么不关心那些百姓,成天关心我的事做什么。朝廷给他们发俸禄,就是让他们监督我娶妾的?”
“我知道你对孟姑娘上心,但最近还是低调行事为妙。上次她滑胎一事你可有吸取教训?上次没得手,保不定还会有下次。”周珅提醒道。
“自然。除了增加护卫,暗卫也安排了好几个。”
“张缘之的事你调查得怎样了,有什么进展么。”
“当初的案卷有很多都找不到了。甚至有好几份有明显篡改过的痕迹。当年判张缘之入狱的人死的死,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还有好几名已经不知去向,唯有一人,虽然还留有一命,却妻离子散,明明当年也是状元一名,现在却在做更夫。”
“这人你可已经保护起来了?”
“在派人盯着。”
“不要大意了。闵文涛的手段向来艰险狡猾,若稍有不注意,很可能就被他抢先一步。”
周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还有,当初你被刺受伤,可还记得是谁行刺的你?”周珅忽然问。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来做什么。”周契似乎不太愿意聊起这段过去。
“我可是记得在孟姑娘之前,还有个叫琬儿的姑娘被你接进过府里。你说她很可能是张缘之的遗孤,后来呢?她去了哪儿?怎么没再听你说到过了。”
“走了。”周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是你赶走的?”
“她是自己走的。”周契放下茶杯,“行刺我的正是她。那晚下着大雨,她刺伤了我后就走了。后来去了哪儿我也不清楚了。”
“你不觉得奇怪么?是何人将她带到你面前的?她又为什么会刺伤你?这一切会不会是周颐和闵文涛的计谋?”
“也许吧。”周契站起身,“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离开议事殿,周契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宫女正带着年幼的皇帝在放风筝。周仁八岁称帝,但到底还是个小孩,玩心未泯,不能指望他能老老实实的去批阅周折,所以这种事向来都是周珅这个摄政王代劳的。
周仁指挥宫女牵着风筝,他自己手里也攥了一根风筝线。可他气喘吁吁跑了很久,风筝始终没能飞起来。
“飞!飞!这个风筝为什么不听朕的话!扔了!”周仁把风筝丢在地上,踩在脚底,看起来很生气,“做风筝的是谁?朕要罚他!”
宫女们不敢说话。
或许对一个八岁的孩童而言,皇帝这一名号除了代表无上的权力之外就没有别的用途了。所以周仁才会觉得批阅周折、为天下之事而忧是周珅要做的事,而他要做的仅仅是每天按时上朝,还有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训斥宫女而已。
没有人教导年幼的周仁何为皇帝,也没人训诫他要成为一个好皇帝。不过想来这也是周珅故意而为之的。若是有一天周仁真的醒悟过来,决心要做一个皇帝,那对周珅而言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隐患?
私心,那是谁都会有的。周珅虽然对周契更为亲近,但亲近不代表绝对的信任。就好比要他娶陈大将军的妹妹,为的不就是周珅的私心么。
周契知道,几个兄弟之中,其实周珅比周颐的行事风格与父皇更为近似。周颐看似阴险,很多时候做出来的事缺乏深思熟虑,周珅看似热情,却不知道他心底里是不是已经在盘算着什么。这也是周契弃周颐而选周珅的原因之一。
但自古帝王多薄情,太过博爱的皇帝也很难当一个明君吧。毕竟朝堂非佛堂,普度众生只会亡了自己。
周仁扔了风筝,又准备去踢蹴鞠,其中一个宫女提醒他一会还得去上少傅的课,让周仁先去偏殿里候着。可周仁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吼道:“朕是皇帝!朕想踢蹴鞠就踢蹴鞠,想不上课就不上课!哼!”
这可让宫女们为难了,周仁若是上课迟到,到时候是要向她们问罪的。但若是强行把周仁押送过去,那又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因为怎么做都是错,现在宫女们最怕被安排到周仁这里当班,甚至为了不被安排过来,不惜用银两去贿赂排班的宫人。
“圣上,求您快点过去吧,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行啊,让朕过去可以,你们得让朕骑在你们的背上,由你们驮着朕过去。朕累了,朕不想走路。”
只要他能按时过去,别说让宫女们驮着他过去了,就是爬过去也行啊。宫女们立马就把周仁驮在背上,紧赶慢赶的朝着偏殿奔了过去。
留下周契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望着那个落在地上破败的风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