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52、第 52 章

　　几日后，司徒淮带着聘礼到顾以息门上下聘。小荞原本不需要出现，聘礼只要送到顾以息的住处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可小荞非要见证自己被下聘的时刻，一大早就从王府赶去了顾以息住的地方。

　　小荞来了，顾以息只好起来招待，可他昨夜喝酒喝到半夜，宿醉在身，整个人晕乎乎的，说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之前和顾以息一起的那个姑娘已经不见了，小荞也很久没从顾以息嘴里听闻有关那个姑娘的事。小荞问过她去哪儿了，顾以息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但从他所言之中可以知道，两个人是不欢而散。

　　“你也到年纪了，也该稳定了。”小荞知道顾以息浪子的习性，但人不能浪一辈子，总归需要沉淀下来。何况顾以息不是不喜欢那个姑娘，只是他很难维持和一个人的亲密关系很长时间。

　　“哎哟，你怎么跟个长舌妇一样罗里吧嗦的。”顾以息嘴上对小荞的话不屑一顾，其实心里也明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如果不想将来孤老终生，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小荞还想说些什么，司徒淮带着聘礼就来了。她的话被打断，自然也就没再说下去。

　　聘礼送上门，司徒淮象征性的说了一些吉祥话。小荞就躲在一旁围观，她记得上次去给陈大将军的妹妹下聘时装聘礼的箱子要比这次多得多了，而且司徒淮脸上洋溢的笑容也要明显和自然许多，怎么到了她这儿聊聊几个箱子就没了，而且司徒淮还面无表情的。

　　就当是完成了例行公事，下完聘，司徒淮一身轻松的打道回府。他不知道小荞也在，并且目睹了全程，还跟一旁的人抱怨了两句：“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回事，一个妾而已，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娶进来么。”

　　他说的小荞都听见了，要说内心没有波动是假的，虽然不至于很难过，但她总算也看清了，其实在其他人眼里，哪怕是敬思王府的人眼里，她不过是周契的一个妾而已。

　　等司徒淮走了，顾以息才说：“其实没什么的，你要想想，就算当初侥幸嫁给柳公子，你也一样要被瞧不起，与其被柳府的人瞧不起，还不如被王府的人瞧不起，至少人家是皇亲国戚啊，对吧。”

　　顾以息的话说得小荞一笑，她真没觉得有多难过，要说司徒淮发自肺腑的尊敬她她还会觉得惶恐呢。她轻叹一声，“人的一生，或许真的要不来太多。还是知足常乐比较好。”

　　“你要是真能这么想，那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顾以息转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个盒子。盒子看起来很破旧，应该用了很多年了，小荞见他在里头翻找了半天，忍不住问：“你在干嘛啊？里头有钱啊，找了这么半天。”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顾以息似笑非笑的将手里的一沓银票塞在了小荞手里，“别说我忘恩负义啊，这是五百两银子，本来是我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时傍身用的。你收好了，万一敬思王对你不好，将来不善待你，至少……不用再去那么辛苦的卖面条了。”

　　“你都知道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小荞卖面条的事从未主动告诉过顾以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的。

　　“我是谁啊，什么事不知道？我本来在想，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因为受不了来找我，结果却等来了敬思王。行吧。不管怎么样，结局总归是好的。”

　　“你忘了？我是为了帮谁要两千两银子才答应给他做妾的？谁又答应过我将来会赚一倍的钱来帮我’赎身’？”言外之意就是五百两银子哪儿够啊，说好的四千两银子呢。

　　“赎什么身啊，你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的。”

　　“也许吧。”如果放在一年多前小荞会这么想，但经历了种种，她终于明白，一入侯门深似海，往后她想要再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恐怕很难了。

　　小荞在司徒淮之后回了敬思王府。周契正在院子里逗猫呢，见小荞回来，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的模样，问道：“怎么？不满意？”

　　“满意呀。”小荞礼貌性的笑了笑，“那么多箱子，里面得有多少金银财宝啊。”

　　“你没有打开来看看？”周契问。

　　“盖子太沉了，我就没动。”说盖子沉不过是借口罢了，小荞只是没有兴趣去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周契略显失望，“那里头有本王提的字，你应该让顾以息挂在墙上。”

　　“他那种土山炮，哪里能鉴赏得了殿下的字迹？”小荞笑出了声。

　　周契愣了愣，他惊讶于小荞提起顾以息时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和在他面前时的谨慎和克制截然不同。

　　他明白，顾以息和小荞是一起长大的，他们要过饭、挨过饿、经历了人世中太多的苦难，所以他们之间的信任和依赖要远比和周契之间的深刻。

　　小荞已经敛去了笑容，准备回屋里呆着。她同周契向来什么话可以聊，之前还能聊一聊猫客栈的事，现在她不在猫客栈做掌柜的了，跟周契就更没共同话题了。

　　周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叫住了她，“之前你开的那家面馆呢？”

　　“嗯？”小荞对周契会突然提起那家不怎么赚钱的面馆有些意外，“我把铺子给关了。”

　　“可以请两个人，再开起来。”周契说。

　　“嗯，好。”虽然不太懂他为什么会提起面馆这一茬，但小荞还是答应了。

　　“还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往后每日睡觉前由本王教你习字、珠算半个时辰，再请个先生，白日来府上，教你其他知识。”

　　小荞确实大字不识几个，算盘也只会简单的一指弹，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四书五经，但周契从来没提过要让她学文化，怎么现在又想起这么一件事儿了？

　　她一脸不解的看着周契，周契挪开了目光，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多学点知识总归是好的。司徒淮懂的比你多，所以他来管猫客栈就管的比你好。”

　　小荞想起刚认识常君兰的时候，她拉着聂疍的手指着小荞说：“你同她说话不要太文绉绉的了，她听不懂的。诗词就更不用念了，她可能以为你在念经。”

　　常君兰的话她不会太过放在心上，但她知道，没有文化这点常君兰说的倒也没错。她一个从小要饭长大的人，指望她从哪儿学习文化。

　　“殿下愿意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她还是习惯说些场面话，嘴上说“高兴还来不及”，脸上却连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周契一句“你不愿意学就算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今日就先从认字开始。”

　　夜里，用了晚饭后小荞就来到了周契的书房。周契为了教她，甚至翻出了他小时候认字时的小纸片和书。这些纸张都有些发黄了，没曾想许多年后，它们又重见天日。

　　周契举着小纸片，先教小荞读音，再让她写几遍。小荞连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写字的笔顺也是错的。不过周契本就不是打算把她往闺秀的方向去培养，只要她会认字就行了。

　　这一晚两个人学到很晚，都困得不行了，两个人躺在一起时也没有做别的事的念头。

　　“小时候顾以息带我去要饭，有个穿着好看裙子的小姑娘给了我几个铜板。她身后跟着照顾她的嬷嬷，手腕上还戴着金手镯，说话特别好听。我记得那个嬷嬷催她快些走，不然先生要生气了。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也能去学堂念书就好了。”

　　小荞的孩童时光和周契肯定是不一样的。她憧憬的生活恰恰是周契最恐惧的。

　　“本王小时候在宫里读书，因为调皮，总被少傅罚站。后来本王逃课，被少傅告到父皇那里，父皇罚了本王禁足三日，抄写诗词一千遍，差点把本王的手给废了。”

　　周契和小荞躺着，聊起了孩提时候的趣事。其实周契说的小荞不理解，小荞说的周契也不能理解。小荞说小时候太饿了会和顾以息到外头挖草吃，如果到了冬天没有草，就把雪搓成小团吃下去果腹。他们叫“雪团子”，有时候还会把腊梅摘下抱在“雪团子”里，叫“腊梅雪团子”。周契却说小时候因为吃得太好，又不爱动，身子太弱，御医就给他开了一个方子，方子中要用一种药引，非常珍贵，每年上供的贡品里倒是有，但也很少，为了治好他的病，好几年贡品的药引全给他一个人吃去了。

　　他们各聊各的，也不需要达成什么共识，似乎也没有因为读书到底算不算吃苦大吵一架。聊着聊着困意袭来，小荞很快就睡着了，周契就想着她怎么突然没声儿了，扭头一看，她早就睡熟了。

　　周契注视着小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他有种感觉，两个人的关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只要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荞和他之间的信任一定会超过她与顾以息之间的信任。

　　他希望能成为被小荞依赖的人，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希望没能在他的母妃和父皇之间看到的真挚感情能存在于他和小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