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歌》圣岳

34、第三十三章 兄弟

　　清风拂林，野花遍地，山道上的花香一阵连着一阵。
　　片刻，棋不悔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才故作深沉道：“是了，今日例行考核，你不去答试，怎地出现在这儿？”
　　“啊！这这这.......”
　　那谷雨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掩口，支吾道：“是是是，是清明哥哥非拉着我出来的，要罚罚他，可不管我事！我我我，我去考试啦！”
　　说完，挣脱开清明手掌，拔腿就跑，边跑还不忘回头喊叫：“玄公子，我稍后就去找你，你可别走了啊！嘿嘿，一定要等我哦！”
　　“小雨......”
　　只留下那清明一脸懵怔，无辜的杵在原地。
　　“棋贤我......是我的错，是我拉着谷雨......”
　　“行啦，无须替他背锅，我还不了解他么，你且追上吧。”
　　见棋贤人无心追究，清明挠挠头，又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这才追着那活泼人影去了。
　　“谷雨向来活泼，你没吓着吧？”
　　见棋不悔发问，玄澈抚着被拽皱了的衣袖，摇头道：“太热情了，有点猝不及防哈，这二位是谁啊？”
　　“清明谷雨，神农堂的两位公子，一对堂兄弟，折腾的很~”
　　“唔，神农堂！是我们北武林很有名的门派了，那他们也是内门弟子么？”
　　棋不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二人虽属外门弟子，但私下里却得师兄栽培，也算半个本宗弟子吧。”
　　“这样啊。”
　　说起这修武盛盟门内组成，大致可分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两部分。
　　前者是从若干年一届的修武试炼中选拔而出的，非武林翘楚不得而入，竞争激烈，名额有限。这类人进入之后，可学习云海圣墟的本宗仙诀，一些出色弟子还有可能获得本宗的仙器灵宝，不可谓不优渥，此属内门弟子。
　　后者则是通过盟内诸派自行举荐而来的，大都为世家公子，门派精英。此类弟子进入后，可进修云海圣墟的基础仙决，学成之后，回归本家，此属外门弟子。
　　三年前玄澈参加的便属于内门弟子的考核。
　　而剑晴风和炎无离这样的世家公子，本来凭着推荐也是有资格进入的，但若是通过举荐便属于外门弟子，是无缘圣墟本宗仙术的，所以只能通过修武试炼成为内门弟子方可研习。
　　“真没想到这样的世家公子，还能认识我。”
　　“你如今风头正盛，名气倍增，四武林哪个修士不知晓你的大名啊。”
　　“啥？我有名气？”玄澈指着自己鼻子，简直难以置信。
　　这名气又是从何而来？
　　棋不悔边走边悠悠说道：“你可知这些日子，外界都是怎么盛传你的？”
　　“盛传？我有什么可盛传的......？”
　　“说北武林出了一个身怀绝学的御灵师啊，好生了得！于怀乡镇大战紫火赤睛兽都不落下风，又与仙踪并驾齐驱鏖战弑影团，还联手捣毁了狂漠墓宫，解了诸多武林修士的失踪之谜。对了，还有听说，你在诸神俱灭之下都游刃有余！近日又独身在东武林除去一伙悍匪，如此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百姓无不拍手称颂，说是盛传也不为过呢~”
　　“我晕，这这，这都哪跟哪啊！”
　　“再加上你少年成名，本就小具名气，如今战绩丰富，人气正旺，惹得不少人关注呢。”
　　“我去......”
　　棋不悔看着目瞪口呆的玄澈，顿了顿道：“如此少年英雄，谷雨会这般倾慕也不稀奇，哈哈。”
　　“这.......实在是可羞的很，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玄澈听到棋不悔一番解释，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这几个月的遭遇，没想到竟被添油加醋传的如此离谱。若真说起什么功绩，这其中大部分也都是沾了别人的光。
　　而什么大战弑影团？与仙踪并驾齐驱！这又从何说起？！这简直让他无地自容。事实上，几番遭遇，自己是何等狼狈？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人！
　　不过努力半生，若是因此流言成名，还真让人哭笑不得。世人舆论，果然是道听途说，以一传百，还好不是什么坏事，否则还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小道上芳草萋萋，四周围满了参天的大树，树荫下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从山前到山后的地牢，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距离。
　　行了片刻，转过一处山道，面前山崖上倏然出现了一所小院，四周围着篱笆，中间一面岩土石洞，洞中间嵌着铁门，四周青草满眼，野花芬芳。
　　棋不悔停下脚步，笑呵呵道：“师尊百年来不涉尘世，没承想因你还有了绯闻，哈，倒也着实新鲜。若是世人知晓你师父是道佛老前辈，估计又得给你增添不少风光呢。”
　　玄澈叹了口气道：“其它倒也无妨，只是流言之下，扰了仙踪清誉，怕是给他老人家平添不少烦恼。”
　　“不会的，师尊向来不会介意什么流言蜚语，不然也不会把你推荐到这里来了。”
　　玄澈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冷身影，心里对云非云的愧疚感激之情不由又添了几分。
　　“到了，就是这里了。”
　　“唔。”
　　只顾相互交谈，原来已经到了山牢，玄澈抬头看着面前山洞。依山而建，铁门崭新，篱笆之下，花圃有序，不像囚牢倒像一所寻常窑洞，若不是事先已经得知剑晴风被关押在这里，还真不会把它和牢房联想到一起。
　　“晴风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我还要主持下午的法术考核，便先回去了。”
　　“嗯嗯，有劳棋贤了，姐姐慢走。”
　　送走棋不悔，玄澈走入院中，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修武盛盟门规严苛，门内弟子若是犯错，除刑罚外，也常常在此被关禁闭。不过这山牢虽带牢字，但绝对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牢房，里面干净整洁，颇为宽阔，除了桌椅之外，也无刑具，顶棚开窗，采光极好，只有四处铁铸栏栅围城的“囚牢”，勉强称得上一个“牢”字。
　　玄澈环视一遭，只见其余三处牢所空无一人，唯有左侧最里面的那一间，一个修长的侧影，躺卧石床之上。
　　那人抬着手臂，修长的手指正点在墙上，起起落落的，似是无聊至极般消磨时间。
　　玄澈偷偷掩笑，蹑手蹑脚的来到跟前，明明是未曾熟识之人，语气却像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嘿，小呆子！在玩什么呢？”
　　那人“咦？”了一声，便扭过头来，待看清来者之后，绝世容颜上先是一怔，随即绽开笑颜，一下就跳了起来。
　　“玄澈？你怎么来了！”
　　剑晴风几步便蹿了过来，将手伸出铁栅，抓着玄澈双臂，兴奋地看着他。
　　咫尺之间，两两相望。
　　玄澈看着面前之人，依稀记得初见之时，剑晴风也是神采昂然，如今休闲之态，更胜从前。简易修身的服饰宛如与他的身姿融在了一起，稠密的长发用青色的玉带绾得十分飘逸，腰间别着竹笛，嘴角衔着草根，在天窗透来的光晕下更显出了几分神武之姿，当真生了一副绝世容颜，世间少有。
　　他与云非云的颜值可谓泾渭分明，云非云的长相，说起来是那种会令人沦陷的深邃，属于意境之美，而剑晴风则是单纯好看到了极致，属于视觉之美，若单论英俊而言，其实云非云还要略逊一筹的。
　　“发什么呆呢？说话啊！”
　　“呃......”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怎地还拿他跟云非云比起美貌来了？
　　玄澈只觉得自己实在无聊，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你忘啦，我答应过给你作证人的嘛。”
　　“唔，我随口说说，你小子还真来了！”
　　玄澈嘿嘿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剑晴风捶了他一下，吐了口中草根，开怀的笑了起来。
　　“哈哈，好兄弟！来来来，快跟我说说这些日子外面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后来又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都快无聊到炸了！”
　　“好好，我慢慢说给你听......”
　　随后两人隔着铁栅，握着彼此双臂，席地而坐，促膝长谈。
　　玄澈气沉丹田，一股脑儿的将这段时日的遭遇统统说了出来，许是憋了太久，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好在剑晴风不是云非云，竖着耳朵，居然听得有滋有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计得有两个时辰，两人你来我往，似乎还意犹未尽。
　　“原来如此，本来还寻思着，当面向你和杨兄弟致谢，没承想，居然有了这么多的变故。”
　　玄澈叹了口气道：“世事无常，也不知何时能再遇见他......不过也好，这不，往后咱俩就是同窗了。”
　　“这感情好！往后住在一起，实在有了乐趣，不过你与书贤......”
　　“想来有仙踪嘱咐，他应该不会太针对我了......”
　　“没事，如果你实在害怕，你就搬到我屋子里，咱俩同住，我还有些面子的！”
　　“这......”玄澈有些羞涩。
　　剑晴风却是毫不在意，继续道：“其实书贤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还是很好的，这些年与棋贤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协助琴贤将盛盟打理的风生水起，都是有目共睹的。”
　　玄澈赞同的点点头，这书渴冀威名远播，成名已久，若不是英雄人物也不会受到四武林侠士的推崇。对于这一点，玄澈心里还是十分赞同的。
　　“是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的事情怎么还没开始处理？”
　　剑晴风啧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叹气道：“这不崇光圣境老境主，坤武兵司炎峰长老，两人接连病逝，碍于丧期，我这事儿也便推迟了。”
　　“原来如此，对了，那个炎无脑呢？”
　　“炎无......哈哈哈哈，同我一样，只不过关在另一处山牢了，那厮着实可恨，回来后颠倒是非，还硬说成是我欺压百姓，他成了为民除害，大丈夫敢做不敢当，真乃小人也！”
　　“没事没事。”玄澈拍拍胸脯道：“我会为你作证的！”
　　剑晴风摇了摇头，长睫微阖，低眉沉思的瞬间，透出一抹让人看了便错不开眼的绝色风华。
　　“不可以的。”
　　“嗯？”
　　“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炎夫人跟我爹本就不合，现在为了袒护他这个宝贝外甥，到时借机发难，有的吵呢。你若替我说话，便是得罪了整个火离耀域，甚至日后行走南武林，也会有诸多麻烦。”
　　“嘿，这有何妨。”
　　其实对剑晴风所说，玄澈自然也是能想到的，如今南武林大小几十个门派皆以火离耀域马首是瞻，得罪了炎夫人，便是得罪了四分之一的武林。但他天性纯良，善恶分明，又与剑晴风一见如故，如今兄弟落难，决不会因此便置身事外，否则情义二字也忒过轻薄。
　　“为我，不值得。”
　　“不值得？”玄澈话锋一转，抱起双臂，正经问道：“我来问你，何为朋友？”
　　见玄澈端正神色，剑晴风轻笑一下，抚了一下腰间竹笛，也认真道：“所谓朋友......大概就是萍水相逢而结缘，无关乎年龄性别，志同道合，可品茶论道，可嬉笑玩闹，你说对么？”
　　“嗯，那何谓兄弟？”
　　“这个嘛......所谓兄弟，我想应在朋友之上，非是血缘，却能福祸与共，相知相惜，如同你我，如何？”
　　剑晴风答得毫不迟疑，玄澈闻言莞尔一笑。
　　“如此，还可谓不值得？”
　　剑晴风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伸手拍在玄澈肩膀上。
　　须臾，挑了一下剑眉。
　　“傻子，为何不带酒来。”
　　“嗯？”玄澈有些不解。
　　“皇天后土，若与你义结金兰，怎少得了酒水做引？”
　　那笑靥如此真挚动人，只是上扬的瞬间，玄澈便能感受带一股发展肺腑的挚热。。
　　彼时日晕和煦，透窗洒下，映在两人颜容之上，愈见恣意洒脱。虽然相交尚浅，但在二人眼里，却莫名的多出了相见恨晚之意，那惺惺相惜的真挚，淡淡的渗入彼此心底，直至岁月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