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坏了我成主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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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四郎，你说我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主角什么的？”
久见秋生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身体。就，有点像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身很漂亮的毛茸茸皮毛，自我感觉从窝里跑出来肯定能得到狐狸大家庭喜爱的自信幼崽。
吉四郎，“……什么？”
（地铁老人手机.jpg）
“欸呀，就是，该怎么说呢。”
这着实很难解释，毕竟久见秋生总不能说自己死去又活来吧？所以虽然他感觉天将降大任于自己，浑身充斥近乎病态的精神振奋，却又无从分享仿佛锦衣夜行，只能勉力压住自己奇怪乱翘的嘴角：“我心里现在是非常地担心你的安全。这可不是毫无由来的！”
‘别会是脑袋摔坏。’
说话是如此的前言不搭后语，吉四郎很难不怀疑久见秋生或许是得了失心疯。他是个相对的老实人，脑海中生出这种想法后立时真心实意翻身坐起，一片焦心：“我就知道那个赤毛鬼当时抓着你大力摇晃，必是给你落下疯癫病根！”
“你可别无端构陷人家。”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不死之身的久见秋生才听不得这话。他此时整个人就跟要飘到天上似的，非但不加收敛，反倒把双手往后脑勺一背，灿烂一笑道：
“我清醒得很，还在关心吉四郎你呀——你是没见识过，这世上的最恐怖的团伙就是编剧文案脚本师！他们会对主角乃至主角身边所存在的一切花草树木猫狗鸟鱼亲人恋人路人不是人凶残下手的，所以怎么想都觉得吉四郎危险了嘛。”
“完了，疯透了。”
吉四郎绝望地躺了回去。
他这个群众演员不太架势，久见秋生也只好偃旗息鼓。今日是阴雨天，役夫无法干活又无处可去，俱三三两两聚作一团蜷缩在诸武家的围墙后躲雨。
须知普请役不是以工代赈，以工代赈是发钱的，可普请役呢？你是被菩萨和菩萨的豪强信徒们请来干活，谈钱就太生分了，故而食粮钱物均是自带，更无补贴之说。
下雨误工，然而人的肚子还是准点开饭。这样下去要怎么办才好呢？
吉四郎不安地翻了个身，反倒问久见秋生：“你身上的伤，能养好么？”
“不碍事。”
久见秋生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他依旧感觉这件事太神奇，又像是被忽然松开了某道战战兢兢的枷锁，久违地重温了一下在现代中平凡摆烂的自在。
“也是，要是养不好的伤，你当时大概也就死了。”
吉四郎感慨道：“运气真好。”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净在那里翻来倒去，反而要久见秋生来劝他：“反正你急也是下雨天。不如睡觉？废力气少到时吃的也少，况且下雨有天然的白噪音，平常你还听不到呢。”
“你总有歪理。”
吉四郎问：“白噪音是什么？”
这下轮到久见秋生语塞了。
半晌他道：“不能吃的东西。”
有点得意洋洋的少年人在雨水黏湿的尘泥与草木苦涩气息中闭上眼，略显狼狈地被雨丝飘了满脸，却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世界中心。山叶城狭窄拥挤的城下町，略显低矮的斜式二之丸墙，上下重叠三层的小天守，绘有三道鎏金瓶纹的新雪色北条旗帜。一切逐渐缩小成鸟瞰，化作布满云雾的矮山中点亮的星点。
啪嗒。
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这边来，砸在因为下雨而变成一片烂泥的地上。
“谁把老鼠扔过来！”
先睁开眼吉四郎破口大骂，可很快他意识到那一串尾巴打结在一起的老鼠并不在自家的缸中，而且比自家缸中跑的那些要胖些许，反而高兴起来。
“有肉吃了，起来起来。”
他去推久见秋生。
“啊！？”
久见秋生反而惨叫。
……可恶，其它都能忍，但怎么也不能和古代的饮食习惯和解！
他问了吉四郎老鼠丢来的方向，声称自己要去查看，翻身爬起就走。可等冒着雨追出去一看，四下里除了和他一样从乡下来服普请役的倒霉蛋以及举着伞行色匆匆的路人外什么都没有，几乎没人敢冒风寒的危险在雨天出门。
“这可真是奇怪……”
口中如是说着回来，好像久见秋生的确抓不到肇事者。可突然间，他猛地回头往两面墙上看！
这一下出乎预料。红发的小孩脖子上还套着半截断了的麻绳，像大猫一样轻巧地蹲在两家高低不同的围墙间没有插竹刺的地方。他原本专注地大睁着眼睛，似乎是没有料想到自己会被发现，愣了一下才收拾好脸上的神态，装作冷硬的面无表情往别处看。
久见秋生小心往前试探地抬起左脚。
‘假装没在看’反应极大，弹射起步，就跟被惊吓到了的猫一样顺着围墙窜了出去。他赤着足，也不知踩在那些武家府邸插着竹刺的围墙上疼不疼，久见秋生灵巧不过，只好踮着脚看墙刺上有没有留下血。
……尽是泥。
无语，但透露着点合理。
那边吉四郎倒是动作迅速，手脚麻利地找了片没被雨淋湿的干燥地，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快一点时间生了堆小火出来。可怜老鼠还没死透吱吱地乱叫，不一会儿，烤得倍儿香。
久见秋生用两手毫无作用仅起心理安慰地遮雨走回来，就听见吉四郎口中喃喃有辞：“南无鼠头观世音菩萨，南无鼠头观世音菩萨。”
久见秋生：“……？”
“南无鼠头观世音菩萨，你也念啊，南无鼠头观世音菩萨……”
老实人吉四郎虔诚地双手合十，不忘提醒久见秋生也一起来：“大恩大德，大德无量。南无鼠头观世音菩萨，在我腹中成佛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如是这般颠三倒四念完，他吞了一下口水，把烤得松脆的老鼠四爪撕掉，很是仗义地要把这烤好的第一只递给久见秋生，又道：“你也多多少少念点什么，总不能神不信佛也不信的。”
作为老实人吉四郎这辈子经过思考后说出来的仅有几句的话，这实在是金玉良言。可惜久见秋生水泼不进，一生只信奉唯物主义，谢过其好意，将火烧老鼠派推拒得一派词严义正：
“你说得对中对，吉四郎。不用担心我已经大彻大悟，今日洗心革面，不配吃肉！”
“唉，不敬神佛会被惩罚的。”
显然吉四郎不信。
“那我看它怎么罚我。”
久见秋生满不在乎。他出去这一趟，浑身被雨淋得湿乎乎的，单薄的衣衫贴了一身，狼狈落魄中显出长藕一样鲜活漂亮的少年身段。按阿菊夫人的说法，秋生爱俏，不管穿什么衣服没过几天总要在河水上游洗来洗去，现在吉四郎觉得爱俏好像也有爱俏的道理。
此时恐怕职业小白脸这个词还没有被发明出来，所以吉四郎努力地想，最后他只总结出来：久见秋生恐怕很会骗人。
“大人的马踩了你，给了多少钱？”
他一边剥老鼠肉往嘴里塞一边带着点呆气问道：“要是给得多我也去被踩。”
这才真把久见秋生吓到了。
他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嘴巴紧张中却差点把自己的大秘密也给说漏嘴：“不行！你要是被踩死可就真被踩死了！”
缓了缓，他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太严厉，缓了一下声音，干涩道：“人家说是我用胳膊去撞了大人的马呢。哼，那匹马算什么高头大马，有什么稀罕的。”
见没见过东海帝王啊？
“有个侍从打发了我一把恶钱。”
没刻意说没有也没夸大其词，久见秋生这话说得大概也算得上平铺直叙：“就是铅色混紫的铜薄片，上面有很多气孔，或者字迹模糊，看起来平板光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也知道这种私铸的废品不会有人收的。”
“你觉得给总比不给好对不？”
在吉四郎‘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震惊里，他幽幽道：“我的命在人家眼里就值这堆破烂，可这是因为我还活着。”
“……”
“你死了人家连这都不给。”
久见秋生下定决心必须掐灭吉四郎脑袋里那个弱智想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回去用什么脸面去见阿菊夫人和梅子婆婆以及那一串还没长成的小孩？
好在吉四郎没再提这个问题。
他专注地啃着老鼠的肉，过会儿又忽然问：“我们还献图纸么？”
“拉倒，这玩意献不出去。”
关于这一点久见秋生死了一回倒是看得透开：“没人在乎。反正活得很像人样的才不在乎。我有别的想法了。”
他现在反正也没什么门路，捡来的日月丸不能说嗷嗷待哺只能说生活不能自理。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开，不如走走那什么的杀猪……对，就是教书匠路线，先在这些被‘普请’来的倒霉蛋堆里开小课，能教会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倒是展开的很顺利。一来普请役反正也不给钱，能敷衍了事不如就敷衍了事；二来附近不远的各村间倒也不是毫无联络，今年河内村春耕结束得早又垦了些荒地，算是多少都有些听说的稀奇——纵使其中有些瞧不太起久见秋生的年龄，地和粮在这些狡猾中又带着些可爱的农人眼中总是被看得像命一样重要的。
先是有一两个说了想学的年轻人傍晚时来听，后来再来听的人就越来越多，连城下町的小商贩傍也来凑凑热闹。
“为什么要用曲的木头？”
“为什么曲的木头不费劲？”
“我这里少用点木头能行吗？”
这些超龄学生主观能动方面是有一些，奈何一点基础也没有，字更是不认得，久见秋生不得不有时还兼职一下扫盲。这扫盲可就费大劲；十个里头有一个听得下去的都难。好在曲犁原本能传播开就代表质量本身就够硬，难理解不到哪里去，一来二去原本难熬的十几天普请役倒也‘哧溜’一下滑没了，转瞬就到了最后一天。
“还不走吗？”
吉四郎倒是接了几个做犁的生意，也算在木匠这行开了张，倒是很兴高采烈，急着回去动动自己的刨子：“再不走天色一晚，山里有很多妖怪呢！”
“什么妖怪？”
久见秋生心道现在谁是妖怪还不一定，顺手指了一下二至丸墙上张的赏：“我瞧见一个生财东西，要迟上几天，不会遇见辻斩的。”
这下反而不得了，吉四郎要来捂他的嘴：“那是可以乱说的吗！”
好吧，妖魔鬼怪可以乱谈，浪人试刀杀人反而讳莫如深。现在这年头其实底层武士过得也不是什么人的日子，可名声就快要和盗贼差不多了，总归是这些人害的。
和吉四郎道别后，他去将那张新贴上不久的告知再看了看，默念一下背在心里，正要走时，忽然懒洋洋坐在告知底下医师打扮的青年站起来拦住他：“你认得药么？”
“我是赤池的医师。”
拦住久见秋生的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纵使是正义大人模样依旧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不靠谱感：“你可以叫我泉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坏了我成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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