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天青》折三只鹤

3、重回昆仑

　　“这鱼怎么了，还翻肚皮了？莫不是不爱吃糕点？”

　　啊，是糕点啊，诶嘿嘿嘿，我好了，吃！

　　“日后我会叫映画每日来给这条鱼投食，免得又吃了你的花瓣。”他转身走回榻上。

　　“那……那云青是要一直插在这水盆里吗……”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比如回昆仑去摘一朵真的金蕊荷花，不然我这锦鲤身份迟早暴露啊，“既然承蒙殿下带我见世面……”
　　“白日里你就跟着我罢，晚上我休息时你就在这里侍奉。”
　　哎呦，他对我还挺可以，不对，是对荷花还挺迁就。
　　没多久，我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这比我睡得还快，哪来的失眠症？
　　好，我也有点困，那我也睡了。

　　结果我没有想到，这厮，不到卯时就起床了。你说你比鸡起的还早就算了，你起了来嚯嚯我干什么？要知道固□□体传声比空气强烈多了，你在我正做美梦的时候敲缸子，是不是想要吓死我？

　　“起了起了。”我瞪着大鱼眼往上飘，哎，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死鱼眼了。

　　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映画采棋进来服侍殿下起床了。好，那我再睡一会儿。

　　于是我两眼一黑，又沉了下去。还没沉到底下，水缸又是一震。采棋一脚踢在水缸上：“云青，去磨墨！”

　　“姐……你……你让一下……”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怕我出来水花溅到你……”
　　其实是，一，我怕你发现我不是荷花，二，我怕我出来之后把你摁到这个水缸里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昆仑武术。

　　过一会儿，她似乎不在我旁边了，我赶紧变身然后将荷花揣在怀里。嗯，还好摘了朵小荷花，又还好我会捏缩小的诀。不过最小还是有我的半只手那么大。再还好，我胸小，揣在怀里毫无违和感。

　　我昏昏沉沉地走到书桌前去，余光瞟到三殿下走到了水缸旁，端详许久之后说：“采棋，多点几根蜡烛，我怎么瞧不见鱼了。”

　　“殿下！”我猛然惊醒，风一般飞奔到了水缸前，“殿下，不用了不用了，鱼……鱼……鱼她正在休息，睡觉，她喜欢黑暗，不要惊动了她。”

　　嗯，鱼就在你面前。而且吧，作为鱼的我我一般都是午时前后起床，要是我在昆仑，这时候肯定是在睡觉的。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让采棋映画退下。
　　“你嘴里能有一句实话不？”
　　真的，我发誓，我差一点点就要把真相说出来了。

　　还好我机灵。

　　“呃，嗯，因为锦鲤她吃了云青的荷瓣，所以云青化为人身时，锦鲤也会一同化作云青身体的一部分。”我抖了抖手，半个巴掌上就覆盖了层层叠叠的鱼鳞，“殿下你看……”
　　“日后再有半句谎话……”
　　“不敢不敢……”我憋住了泪水，毕竟不是在水里，我好坚强，“殿下赎罪……”
　　“过来磨墨。”

　　说什么长见识，自从到了九重天，一连半个月我都在给三殿下磨墨，他好像只有早上会记起来我，其余时间都在那写写写。我不会散发芳香这个，他也没追究。说起来这荷花还挺坚强，到现在才有点蔫吧。

　　这天早上采棋照例来踢我水缸。

　　好，我起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遭过这么多罪，在瑶池仙子那可是三天一休假还带薪。但当我正打算像原来一样把荷花放进怀里的时候，我发现，这荷花蔫哒哒的。
　　不行，今天必须要偷偷溜出去再采一朵荷花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马上，回昆仑搞一朵真的来。

　　于是我瞅准了时机，在三殿下用早膳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为什么是用早膳的时候呢，因为他特别重视吃饭，吃饭的时候只吃饭不说话，所以这时候最好说话，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应，这就叫默认。

　　“启禀三殿下，云青已在九重天半月有余，可否让云青回去探望瑶池仙子……”我瞄了瞄他，他果然没说话，我赶紧磕头，“谢殿下恩准，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蹿到了门口，前脚刚踏出书房就听到他用他那低沉且阴郁的口气悠悠道：“你倒是念旧主念得很。”

　　什么旧主，我是借给你的OK？你搞清楚你的位置？

　　“巳时四刻前务必赶回。”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挑巳时四刻，这言语里是在暗示我，要是我回不来，就去死吧。

　　我一个鲤鱼打挺就跑走了。等我出了南天门，我想到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

　　我，仙术太低，要是这样去昆仑，要走大概，半个月。

　　不过我已经懒得慌了，反正要是回不去，我就去那个池子摘朵荷花，半个月后我再找机会回去就是了。于是我躲在柱子后面窥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带我回昆仑，走一段路也行。
　　然后，我看到太乙真人又醉醺醺地走了出来。我撇了撇他那袖子，哎，算了吧，每次藏在袖子里都能给我颠吐。而且，太乙真人这个踉踉跄跄的样子，引得门口的侍卫都去扶他。

　　这时，我看到了头顶飘过一朵云。上面站的似乎是月白神仙。

　　那朵软绵绵的云看起来好像很舒服。

　　我别的没有，鲤鱼打挺练的特好，鲤鱼跃龙门练的更好，昆仑跳高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于是，我一个鲤鱼跃龙门，跳上了那朵云。
　　巴适。我已经进化出了水陆两栖的功能，所以不用担心我会不会挂。

　　作为锦鲤的我，虽然活了一千年，但是真身是很小的。因为争食争不过那些大的锦鲤，又贪睡，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我误食了仙丹都还抢不到正儿八经的鱼食只能去吃旁边的金蕊荷花就知道了呗。
　　所以，我太不容易被发现了。我就钻到了月白神仙的袍子底下。
　　欧呦，好香哦，没有男人的脚臭味，反倒是一股淡淡的檀香。
　　我快被迷晕了，怎么办，好想看看他长得有多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喃喃道：“昆仑应该是这条道吧。”
　　啊呀！哥哥你要去昆仑？诶嘿嘿嘿嘿嘿嘿，那我就不用半路跳下去了。
　　然后我又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一个激灵突然想到我是在偷偷摸摸搭便车，于是我赶紧拱了两下，往下一看，快到了快到了！我都看到了瑶池一角了！
　　准备！！
　　准备！！
　　一，二，三，跳！

　　正当我优美下降时，我听到身后月白神仙一阵轻笑：“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呢。”
　　哥，我很想感谢你，可是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就掉进了鱼池里。还没等我在水里喘口气，一个黏糊糊的触手就吸住了我：“小云云，你回来了，可想死哥了嘤嘤嘤。”
　　“章鱼……哥，我也……”我非常无助地摆动着鱼鳍，“我要……窒息了……”
　　窒息的我，没有力气变身。
　　章鱼哥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赶紧变回人形爬上岸：“我说章鱼哥，你就不能好好地站着说话吗？”
　　“你走了，我太无聊了，只好下来物色一个新的小锦鲤来做我姐妹。”
　　哎，听了月白神仙的声音，章鱼哥的声音都没那么好听了。

　　我想起了我的正事，然后往瑶池里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简直没就地死亡。

　　原本那一池的金蕊荷花，居然，都没有了……

　　要不是章鱼哥死命掐我的人中，我估计能晕到五百年以后。
　　“章鱼哥，咱池子里的金蕊荷花呢？”我颤颤抖抖地指着空空荡荡的瑶池，“那么多的花……”

　　“前段时间都被瑶池仙子挖去了。”章鱼哥很体贴地把我扶起来，然后又跳回水池里做他的章鱼，顺便抓住一只锦鲤往嘴里送，“哎，小云云，你走了之后哥太寂寞了。这次回来就……”
　　我已经飞奔去找瑶哥了，啊不，现在她在我眼里，就是，瓜娃一个。

　　我还没走进正殿，西王母座下的杜玉璃澄就扑了过来：“青儿老妹儿！快给我们分析分析，我今天又……”
　　“啊呀啊呀，真的是，杜玉我早跟你说了你和那个炼丹的成不了，璃澄你和那个学剑法的不出半月就要完。”我现在有正事要忙，不然可以跟她俩唠上老久的嗑，实际上是会被她俩咨询好久的感情问题。哎，这俩姐妹儿比我活的还长千百年，这点事儿都看不清。

　　门口守着的粉黛一看到我就一蹦三尺高：“云妹儿你可回来了！快帮我把我给阿宁的情书写完啊啊啊啊！”
　　“姐，姐，”我拍开她想要抓我的手，这位姐可能是以前练过九阴白骨爪，每次抓人都疼死，“姐，等会儿嗷，我要找瑶池仙子。”
　　“诶呦，青儿回来啦！看你过得挺舒服嘛！”身后传瑶池仙子那傻了吧唧的声音，“我想死你了。”

　　听她说这话，我的内心真是......

　　但是，一看到瑶哥我就忍不住泪如雨下了：“瑶哥啊！救救我吧，我待不住了呜呜呜呜！”
　　随后我当即变身，一小小的锦鲤就在干巴巴的地上乱板，嘴里还发出：“我不是荷花！我不是荷花！”的奇异怪叫。

　　“仙上！！！”粉黛一阵尖叫，我艰难地抬起头，结果一看瑶池仙子已昏倒在粉黛怀里，“妈呀！云妹儿你又是咋回事啊啊啊啊！”

　　然后粉黛也晕过去了。

　　早知道这招这么有用，我就不费口舌解释了。

　　终于在我的大力摇晃下瑶哥醒了过来，然后，她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遭了，那你说现在咋个办？”

　　“哥？当初是你非要把我塞过去的！你别问我啊！”我半拖半拽把她拉起来，“你先跟我说你把那么多金蕊荷花弄哪去了啊啊啊！”
　　“明天就是天帝生辰，他最近也睡不好觉，西王母就叫我把金蕊荷花送去，所以都拔了啊！”

　　？天宫是风水不吉利吧，一天天的一个二个全失眠。

　　我突然开了个小差分析了一下。那天帝失眠明明就是年纪太大，老年人失眠就失眠吧还兴师动众的。三殿下失眠，哼，这种事情，两个美女就解决了。真的是，要是我软玉温香在怀，我也睡得快。
　　啊不对不对！当务之急是我的杀身之祸！

　　“那别说了，快给我一朵，不然我装不下去了！”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做荷花的我天天跟锦鲤装姐妹情深，我都要累死了。”
　　“不行啊！一共就八十一朵，这个数量也是和天帝那边报了的啊！”瑶哥抓住我的手，“咋办啊，横竖你都是个死啊！”
　　你这话说的……

　　不是你给人家送礼物干嘛要提前说啊啊啊啊还说送了多少，这样就没有惊喜了啊！还有我时刻知道可能要死不需要你提醒我啊！

　　“这样，你就说死了一朵。”我灵机一动，“反正他肯定不会仔细数的啊！你是要花死还是我死？”
　　“这……”瑶哥叉腰看了我一眼，“说真的，云青，那金蕊荷花可比你这条锦鲤金贵多了……”

　　“行，那我现在死也总比天天在上面吊着脑袋好吧！”我拉着瑶哥的胳膊的手那么一松，“我装荷花实在是太辛苦了！”
　　“你都装了这半个月，再装个几年不就完了？”
　　“你觉得我像是会障眼法的人吗！！！我可是摘的天宫里的荷花啊！”我两眼一闭，“要不这样吧，我就直接认罪伏诛算了。”
　　“诶，不可。”她连连摆手，拦住了我。

　　还算你有点良心。

　　“三皇子要是知道了我给他的是个假货，我也得死绝。所以不可。”

　　瑶池瓜娃，你没有心。

　　瑶池仙子一下掐住我的人中：“别别别！云青，没事没事，我想到个好方法！”

　　欧呦，血都给我掐出来了。我赶紧爬了起来：“你别说了，我估计你的主意就是让我一个人顶了，嘤嘤嘤。”
　　“不是！”瑶哥还算义气，“明天不是天帝大寿吗！等我寻个由头，把你要回来。”
　　“瑶哥，瑶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再一次泪如雨下，抱着瑶哥的白色衣裙大哭起来，“哥，救我！”

　　果不其然，我抬头就看到了瑶哥的表情。嫌弃，恶心。
　　我不管，谁叫你坑我，再坑我我就把你家瑶池炸了。

　　我正在洋洋自得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让我瞬间恐惧的事情——我巳时四刻要立刻赶回临渊宫！

　　“瑶哥！我得马上回去了！现在都巳时了！”我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我在收拾啥呢，当然是打包能带走的吃的了。毕竟我也不知道我的鱼头还能保多久，死也不做饿死鬼，“我要自己回去就晚了！你能不能送一下我……”
　　“啊呀可是我走不开啊！西王母要是知道我不见了非杀了我不可。”瑶哥心里对我的能力是很有13数的，知道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回九重天，“诶？那你刚刚咋来的？难不成你这15天都在路上？”
　　“我搭便车来的！别问我了成不，晚了我就又要被死亡威胁了！”
　　“好好好，粉黛！”瑶哥从我手里抢下一碟糕点，“你就出去通传说我不舒服，我回来之前都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哥，粉黛刚刚晕了，还倒在外面晒太阳嘞。”

　　“哦，那我去给她弄醒。”瑶哥塞了点糕点在嘴里，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你！快变成锦鲤，等会儿藏在我的袖子里！”
　　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糕点，既然吃了等会儿也要吐，那还是不要浪费粮食了。

　　瑶哥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我的模样，我感叹她真是冰雪聪明的同时，规规矩矩地趴在了地上做我的锦鲤。她一脚落下来差点给我踩个四分五裂：“我还在地上！！！”

　　“哦哦哦，”瑶池仙子提起我的尾巴把我往袖子里一甩，“你还打个大包袱，反正过几天都要回来了，这些东西就免了免了。”

　　我没力气说话，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个出行方式，比原先我做锦鲤时抢饭还要难过。

　　瑶哥一路跌跌撞撞，我就给她提示怎么走。最后到了临渊宫门口，我已经是气若游丝。
　　“啊，终于到了！”瑶哥大力晃了晃袖子，“然后咋走啊云青？”

　　憋晃了，我已经是半条死鱼了。

　　“我已经等了你一盏茶的时辰了。”我正走在黄泉路上，三殿下的声音把阎王都吓跑了，“你是听不懂人话？”

　　我明显感觉到瑶哥正在哆哆嗦嗦地颤抖，好啊，也让你这个瓜娃感受一下我平日里是怎么如坐针毡的。

　　“殿，殿下……”瑶哥收紧了袖口，然后突然捏住了我小小的身体，本来已经憋了一路想要吐的我，现在终于可以释放一下了。

　　然后瑶哥得意洋洋地抬起手：“殿下，我衣服脏了，先去更衣。”

　　瑶哥太机灵了，太机灵了。

　　她终于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屋里，打了点清水往半死不活的我身上冲了冲：“云青啊祝你好运啊，哥明天来接你啊撑住啊！”

　　然后她，就，消失了。

　　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拖着病体出去，一出去就看到三殿下那阴沉……算了，反正他一直那个脸色我不想写了。就这样。
　　“随我去六殿下的意合宫。”
　　“殿下，我莫法了，真的糟不住了。”我指了指红肿的眼圈，脑袋瓜开始高速运转，“瑶池仙子病了，我太难过了，所以今天这个样子影响你临渊宫的形象啊殿下！”

　　我哭的好大声哦！

　　“那你要怎样？”
　　“我就……就回书房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你胆子倒挺大，我准你假，你回来又各种要求。”他又吼我，又吼我，没看到我已经吓得发抖了吗！
　　“废话少说。”

　　咋的，采棋映画不可以吗？难倒走个路都还要我在一旁散发芬芳？
　　哎，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我还是走吧。

　　于是刚刚遭受重创的我又跟着三殿下出去“长见识”了，怎么长见识的呢？路上每一个来的大爷公子娘娘小姐我都得行个大礼，一个达官显贵的大腿没抱上，一锭银子没拿到，俩膝盖酸了。
　　还好身后侍卫小哥给力，路上给我塞了俩小点心。趁着三殿下跟别人交谈的功夫，大哥问我：“诶，云青姑娘，你们昆仑的牡丹仙子最近咋样？”
　　“哦，你说丹姐啊！”我不动声色地吞下了点心，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丹姐最近忙得很，老久没出门儿了。”

　　哎，小伙子，你丹姐可是富婆西王母座下大侍女，天天数钱到手软。目前没有包小鲜肉的打算。

　　我都不忍心去看那小哥的眼神，但是我又有一点想看。不过三殿下替我做出了选择：“到了。”
　　我一看意合宫三字，心想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三殿下径直往花园走去，一直走到一座假山下。上面立着一个墨色小亭，八角弯弯，无装点却看着大气得很。
　　三殿下朗然道：“六弟。”

　　诶诶诶？那亭子里站着的不是月白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