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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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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建,怎么回来不去办公室,到躲在休息室了?”威严的声音在休息室的门外响起,孙晓雨回头,窃笑僵在了脸上,她眼睛骨碌一转,“王伯伯好,我一会儿还有个业务要洽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站直了身体,一脸得体的微笑,悄悄的向后退,在看到王林全颔首以后蹭的跳出了这个是非之地。原来偷听的小职员也悄悄的慢步撤回自己的岗位,这样在王林全和休息室的门之间就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距离。
王军建的脸色由红到绿,在到白,五彩斑斓的变脸过后,恢复了平静,他不知道父亲听没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父亲,母亲。”王军建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出休息室,“好久没去看你们了,竟让你们来看我,这是儿子的不孝。”他殷勤的把两位老人让进了办公室,紧紧的关上门,办公室外一开始是静悄悄的,不一会一些细小的声音开始传播,一会儿的时间嘈嘈杂杂的就像个大市场了。这里最高兴的是王军建的男秘书,他拿出手绢,擦干净额头的冷汗,没有了那种审视的视线,总算可以放松了。
戴明玉的脸色不太好看,在打开的办公室的门他们发现了一些员工积聚在休息室旁,隐约听到儿子声音的他们站起身来到了人群的后面,正好听见了孙晓雨的最后的那几个字。她知道凡是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的这种隐疾,她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王林全还是一张严肃的脸,看不出他对所听见的东西有任何看法。
“母亲,上次送给你的貂皮大衣怎么样?还合身么?那是我去俄罗斯洽谈的时候对方让我随意挑选的,当时我就想到了您。”王军建打量一下形势,决定从母亲处博取好感,把这次危机先应付过去,他还担心穆怀生的身体,想着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在回去看看,在回公司的路上他复制了穆怀生家的钥匙。
戴明玉伸出保养得益的手,抚摸这个二儿子,轻叹一口气,“喜欢,你也不能总想着我,你自己过的好就好。”她仔细端详二儿子,王军建是三个儿子里面性格最像她的,执拗,傲气,要强。她从来都以这个孩子为自豪,他虽然生在王家财力最顶峰的时候,可是没有染上一丝少爷脾气,从来都很独立,十几岁就很有主见的利用家里不要的玩具做了一笔小生意,当时别人都夸他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赋,是个经商的料。而这几年他的确证明了这一点,康福集团虽然打着王氏集团分公司的名义,可是这里面都是靠他自己白手起家做起来的。王军建的相貌继承了父母双方最完美的部分,可以说他的外表是仪表堂堂,内在又是满腹经纶,就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令人羡慕。可是戴明玉一直不希望他太过美好,所谓人无完人,有一点毛病说明他还是个普通人,要不然就离他们太遥远了。现实是这个世界上果然不存在完美,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儿子最大的瑕疵竟然脱离了人理伦常,这让一直以他为豪的戴明玉无法接受。她十八岁加入王家,十九岁有了大儿子王礼凡,二十一岁经历了祖国最大的一场毁天灭地的运动,二十二岁随着夫家偷渡到香港,帮着丈夫历经十年把王家在香港发扬光大,没有什么是她看不透的,她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可是最后还是想开了,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受伤疼的是自己,无论怎么样,她都会站在自己儿子的这边,这就是一个母亲最朴实的感情。
“妈。。。”看着母亲慈爱的容颜,王军建觉的自己真的很不孝。从小到大他都不服家里的管教,常常和父亲顶嘴,后来又一意孤行的出来单干,一定让父母操碎了心。母亲要强一辈子,很可能因为他的原因受别人非议,特别是那些八卦的小报,知道这件事指不定又会说成什么样,在香港的上流社会肯定又是一翻风波。他为自己的决定可能让倍受尊敬的父母名誉受损而感到自己很不孝,但是他不后悔,为了他和穆怀生的将来,这一关必须要过。今天的事情闹的越大,将来穆海生受到的压力就越小,当人们接受这件事的时候,对于富贵阶层的批判和对弱者天生的同情,人们都不会非议穆怀生,他你宁愿自己一个人背负起这个罪名。
“你那天说的都是真的?”王林全打断母子两个的真情互动,直截了当的问王军建,这是王父的脾气,他向来是说一不二,坚决果断的人。
“父亲,我知道您所受的教育不能容忍您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可是真相就摆在面前,我不想骗您。”王军建坐正了身子,平静的对王林全说。
“自古有断袖的典故,你可知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有一个好下场。即使在现在的社会,这几个词说出来容易,你可能感受到说话者语气背后的鄙视和唾弃?”王林全的声音沉闷,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他就喜欢的二儿子,就要被同性恋这个称谓给毁了。
“父亲,在古希腊,人们崇尚男人的阳刚之美,而男人之间的□□因为不承担繁衍的责任被他们赞美为最完美的□□。在东方,自古也不缺乏断袖之恋,不过是被古老的封建礼教所压迫,被那些上流社会的士大夫贬斥。你不能用那种古老的思维看待现在的社会中的这个现象,男人爱女人天经地义,男人爱男人,他们既没有触犯任何的法律,也没有伤害过任何的其他人,那么他们的存在有什么不对么您为何要用这种批判的眼光看我们?”王军建知道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曾经留学英国,受过高等教育,关于这件事不能撒泼,应该以理服人,相信父亲能够理解他。
“这不是你用古希腊这个伟大的文明古国的信仰做类比所能解决的问题。它产生在社会,注定就是一个世俗的问题。关心在乎这件事的不是那些著名的哲学家,科学家,或是人文学家,而是在市井中生活的每个市民,他们看待问题的眼光圆没有哲人那么长远。即使经历了五千年的文化有什么糟粕,他们已经完全的接受并且深深的扎根在心灵的深处,不要妄想用一场有力的辩论就改变这些市民的看法。而你生活在社会,你的一言一行都受这个社会的人们监督,他们自然的会用祖先留下的规则打量你,那么你做好这个准备了么?”王林全不是那些趁着时代的变迁中的机会暴富的家族,王家在经商前可以说是世代书香,后来家族没落,在王林全曾祖父那辈儿才进入商界,最终建立了现在诺大家业。王家虽然已经转变为了商业世家,可是家族还保持着送孩子去读书的家训,王林全就是在这样的家族训诫中远赴重洋留学,后来在家族危难的时候回过,被迫娶了贫农身份的妻子才保下这个家族,最后远离祖国到异地讨生活。对在祖国经历的那场残酷的运动他深恶痛绝,因而对否决了关于这个国家历经了几千年文化的否定,这个坚信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老人却不知到在内心的深处,他和他说的那些市井小民没什么不同,故国的一切都融入了他的血脉,他很难逃离那个方圆。
“你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在香港,有那个名人没有被传过绯闻?但大都被大家当做饭后谈资罢了,如果是英俊年少的青年,大多也算是一笔风流帐。可是,军建,同性恋不一样,那在这些人的接受之外,他们会不遗余力的追踪你,报道你,可以说是胡说八道也在所不惜,毕竟王氏集团少爷的身份加上同性恋的爆炸看点,我想那些小报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能忍受他们像是苍蝇一样无处不在的叮咬么?或者说你有了恋人,你能忍受他受到这样的惊吓么?”戴明玉深深的为二儿子担忧,这个社会并不宽容,同性恋又是那些卫道士的眼中钉,小人物的热点话题,他们会没完没了的抓住这个事实,并且在事件平息以后的某一天,又会变成伤害你的利器。
“我没有想的那么远,我只是想告诉您们,我想您们能够理解我。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罪孽,如果我勉强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合,那么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不幸的女人,如果我们有了孩子,那么不幸的人有增加了一个。我不爱女人,您们不能强迫我给一个不爱的人爱情和幸福。”王军建缓缓的说。也许没有穆怀生,他真的会娶一个贤惠的女人做太太的,他即使不会爱那个女人,也会用亲人的感情回报她,因为缘分这个东西太难得了,找不到意中人,他也不敢冒险接受一个男人。他是在在穆怀生第一次到公司应聘的时候见到穆怀生的,那是他作为主考官之一对穆怀生有很熟悉的感觉稍加回忆,毕业典礼上那个荒唐的游戏,还有那个被指定的少年干净的气息,又软的嘴唇就浮现在他的记忆中。他查阅了穆怀生的资料,更加确信了这是命运的安排,他喜欢这个干净的大男孩,在相处的几个月中,他得知了穆怀生的一部分身世,在看到穆怀生依旧开朗的笑声,他确信自己恋爱了。王军建是一个很果断的人,他从不考虑恋爱这个阶段,他既然认定了穆怀生,那么穆怀生就注定是他媳妇儿,这就是王军建的霸道,他也霸道的发誓,他会让穆怀生幸福。
“你从小就倔强,很难管教,我没有严加训斥是因为适当的放宽可以给你更大的发展空间,但这个宽容不是用在这个上面的。你必须收回你前几天的话,要知道王氏集团还在我的手中。”王林全满脸通红,王军建的话在他的耳中就是在强词夺理,也是对他的狡辩,他绝不能容忍这件事情。
“父亲,从小你也教导过我,男人就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说了,我就没有收回的道理。”王军建直视父亲的双眼,这是关系到他一辈子幸福的事,绝对不能退缩。
“我告诉你的话是针对你自己出去创业而言,不是你开脱这件事的接口!”王林全的声音骤然增大,放着膝盖上的双手直哆嗦。
“无论如何,我坚持自己的选择。我盲目的和异性结婚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增加一个不幸的家庭。”王军建也加强了语气,他不能妥协,他的后面就是穆怀生,他没有退路。他的父亲有三个儿子,他相信最后父亲会原谅他的选择。
“你已经大了,没有任性的权利!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宴会,在港的各大名流都会前往,就在大后天,你必须出席。”王林全知道自己不能在用大道理说服二儿子,既然民主的谈判不管用,那么他就选择独裁,很多时候独裁是高效率的代名词。
“不,父亲,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我出差的日子公司已经积攒了一大堆的文件,我不能视而不理。”王军建不想强硬的反驳父亲,更不想把这件事闹的太僵,他希望得到双亲的理解。
“好了,你决定的事情的确太仓促了,军建还有自己的公司要管理,这些小事就不要打搅他了。”戴明玉见到父子两个都圆目怒视,像两只愤怒的公牛,急忙出来打圆场,这里是公司,正虽未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回家谈才好。
“他能有什么大事?还不都是那些手下在帮他打理。”听到夫人的话语,王林全放低了姿态。要说王林全这辈子就亏欠的人,不是饿死的兄弟,也不是在那场运动中死去的小舅舅,更不是晚年凄凉的祖父,而是妻子戴明玉。王林全娶戴明玉完全是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的被迫选择,因为被划为大资本家的王家如果没有戴家贫农的身份做掩护早就躲不过那段最为艰难的岁月了。戴明玉虽然出身农家,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教育,但是在村里扫盲的时候学了不少的东西,而且戴明玉生来就和农村的女子不同,她聪明睿智,深明大义,知道自己和王林全的结合不过是一场保命的联姻,在国内成婚以后王林全从没有碰过她,可是在王林全决定举家偷渡到香港的时候,为了爱情,她毅然跟着王林全背井离乡的走了。在和王林全初到香港的岁月,为了能够融入上流社会,她勤奋的学习一切那些豪门小姐应该学习的东西,同时还要帮着王林全从新开始打拼。王林全最对不起戴明玉的是在那个时候他有了外遇,而戴明玉一直一心一意的帮着王林全振兴王家的家业。戴明玉像一颗蒙尘的珍珠,在香港上街打拼的过程中逐渐呈现了自己的光华,出于良心上的谴责,还有嫉妒心的作祟,王林全最后选择了戴明玉,后来他逐渐迷恋上了这个坚强美丽的女人,那段往事也被他小心的丢进了历史的尘埃,正因为如此,他对妻子的爱中参杂着赎罪的念头,在王家就不存在男尊女卑的思想,他给了妻子足够的尊重。
戴明玉瞪了王军建一眼,示意他不要在乱说话,然后笑着对王林全说,“这公司是军建白手起家做起来的,你又不是没看到。孩子们忙些是好事,我们不也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么?前几天李老板还提起了广发项目的进展情况,他还想去看看。这年头房地产好做,我们也别把目光光放在香港,这回回大陆我们在上海多待几天,在广发之后我们看能不能早拍下一块地,最好是借着军建的公司进入大陆的市场。”戴明玉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虽然这只是一时的,能避开今天就好,家里的私事还是要回家解决,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太难看了。
“我在上海有分公司,你们可以过去,我会派人安排一切的。”王军建会意,帮着母亲转开父亲的注意力。
王林全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威严的目光直视王军建,王军建一脸的坦然,随意的坐着,王林全不想破坏妻子的好意,“大后天你是必须要去的,我们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我们在香港的九龙机场汇合。”
王林全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火药味儿了,可是严肃的语气还是该素王军建那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王军建憋不住气,他张口就像在开始和父亲理论,“我们一下飞机就赶到这里等你回来,这个时侯已经都下午一点了,我们该吃午饭了。”戴明玉阻止了二儿子继续刚才的话题。领会母亲的意思,王军建只好也顺水推舟,带着两位老人走出了办公室,去享用午餐了。走过秘书的旁边,戴明玉看看秘书,又看看王军建,王林全则是狠狠的瞪一眼秘书,然后冷哼一声,王军建大概知道一些父母的想法,他也就默认了父母的误会。瞪一家人离开以后,男秘书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穆怀生的家里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中,穆怀生的枕边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门外有用钥匙开锁的声音,猫猫的耳朵动了一下,抬头看卧室门的方向,在门的下面,还是那双不断游移的红色绣花鞋。
温雅晚上下班回到家,听母亲说一天没有看见猫猫,她想可能是去了穆怀生家,这是常有的事。她有穆怀生家的钥匙,打个车就来了。她没在门外看到猫猫,她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温雅缩缩脖子,周围冷的有些奇怪,她有些害怕,在黑暗中似乎潜伏着什么东西。走廊的灯是声控的,温雅想她必须在走廊的灯熄灭以前开亮室内的灯,可是室内的开关在进门向右拐一下才能摸到,这在平时是很短的距离,今天在温雅的眼中它是那么的遥远,那种对未知的一种恐惧让她变的很谨慎。忽然周围一片漆黑,温雅吓的大叫一声,后面走廊的灯又亮了,在光暗的闪烁间,她的确在室内看到了奇怪的人影,这让温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进入卧室。
“猫猫在聪明,没有钥匙也不能进房子里面,还是走吧。”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消了进入屋内的念头。门又重新被关上,在室内的黑暗中,那双选在空中的绣花鞋离开客厅,回到了卧室的门边,不肯离去。
卧室内的穆怀生睡的正香,王军建没能脱身来看他,一晚上他睡的很沉,很香,没有受到任何的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