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9、【河传】

　　翌日。
　　宿醉的几个人悠然转醒。

　　“我的头……”茗歌皱着眉从软榻上起身，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绝美的人儿一开口便振醒了其余的几个人：“真他妈的疼！谁打老子头了！”

　　“一大清早的……哈……吵什么吵……”另一个美人一裹被子，闷头又睡了过去。

　　一张写着字的纸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字迹娟秀，墨迹未干。
　　【都闭嘴。】
　　握笔的人冷着一张脸，眸子一抬，扫过屋子里几个人，寒光一闪，提笔又写下几个字，扔到还算清醒但脾气极为不好的茗歌面前。
　　【去照照镜子。】

　　“镜子？照镜子干嘛！”茗歌拉了拉滑下去的衣裳，虽然不满，但还是走到镜子面前，他睁开好看的眼睛。
　　瞬间睁大。
　　惊讶。
　　瞬间眯起。
　　愤怒。

　　“冥灵你这只臭虫，我要把你抽筋扒皮！”

　　整个竹苑回响着茗歌痛彻心肺的吼叫。
　　抽筋扒皮……扒皮……扒……皮……皮……

　　******

　　“阿嚏！”
　　该死的，是谁咒他了？
　　朱墨立马捂住冥灵的嘴，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伸出食指放在嘴前。“小点声……你不要命啦！”
　　冥灵眨眨眼，哀怨的看着朱墨，眼泪汪汪的。
　　【好啊，现在主子落魄了，你就骑到我头上来了…死丫头…挨千刀的……没良心的，天理难容，小心放屁崩死你自己啊……呜呜……】被捂着嘴的冥灵咿咿呀呀的说了一连串，也就只有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朱墨才能看懂。
　　“主子，奴婢没那个意思啊。”
　　【就有！】
　　“没有……真没有……我不是怕被发现么……”
　　【哼。】
　　“主子……”

　　‘咚’的一声，冥灵呲牙咧嘴。
　　他一激动不小心撞到了床板上……

　　吱呀吱呀的声音突然停止。
　　“嗯……陛、陛下，怎么了？”
　　“你没听到什么声音么？”

　　【呜呜】冥灵掰开朱墨的手，大喘一口气，翻翻白眼，扔开她的手“你要闷死我，还是要憋死我。”
　　“主子要去如厕么？”怎么还憋得慌？
　　“屁！你主子我被撞到头了，不呻吟一下，当然要憋死了。”白眼翻之。
　　“那您……呻吟吧……”
　　“哎呦……我的头……噢……好多了。”
　　“……”

　　“没……嗯……啊……没听到……陛、陛下，别、别停下啊……”
　　“恩……哈……锦儿……”
　　继续吱呀吱呀的响。

　　“朱墨，都是你的臭主意，躲哪不好，躲到皇帝的床下面，这么一点点地方，挤都挤死了。”冥灵揉揉头顶，抱怨。
　　朱墨红着脸不言语，她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这皇帝也是，都早上也不歇会儿。”冥灵叹气，问苍天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他托着下巴趴在床下，听着床板吱呀吱呀的响。

　　“陛、陛下……啊……唔……”
　　吱呀吱呀。

　　“你说，这板子一会儿不会塌了吧？”冥灵有些担心的抬头看看。
　　“……”朱墨的脸更红了。
　　“真没意思，来回来去就那么几个字。”冥灵伸出手，掰开手指，一个个数：“陛下，锦儿，恩，啊，唔，哈……哎，没了吧？”他撞撞朱墨。
　　“没、没了。”
　　“没劲，还不如看母鸡下蛋有意思。”冥灵打起了瞌睡。
　　朱墨支支吾吾，想要尽量忽略耳边的呻吟声，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奈之下，只好拉起主子说话，转移注意力。
　　“主子，您昨儿个不好生在竹苑呆着，怎么跑到那地方去了？”
　　“喝茶啊，你没看到？那云雾简直绝了，我看，皇帝也未必喝的到。”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向往状：“下次一定要再去尝尝啊……”
　　真的是这样吗？
　　朱墨疑惑的看着他，他的心思一向是别人猜不到的，如果他不说，你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不过，那几位准备把主子抽筋扒皮的人倒是很了解他。

　　吱呀吱呀声停止。
　　皇帝去上朝了。

　　“吱吱。”
　　“凤头，你怎么叫起来跟耗子一样？”
　　“吱吱。”
　　“真令我担心，啧啧。”

　　“主子……”
　　“咱回去吧？”
　　“等等，等那几个祖宗走了再说。”
　　“早知道这样，昨晚干嘛要那么做呢？”
　　“本公子的乐趣，你这种蠢丫头怎么能了解？”说话间，一个哈欠不自觉的溜了出来。
　　“主子又乏了？”
　　“恩，这些日子越来越嗜睡了呢。”

　　******

　　锦绣宫。
　　烛烬香残帘未卷，外头温着秋意，天早已大亮了。侍女韵梅端着金盆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淡淡的一声‘嗯’后，推门走了进来。眼前是绘着紫色昙花的屏风，共三扇，一字排开，屏风后，一个人影对案而坐，手停留在乌发上，像是在绾发。
　　“主子。”韵梅轻声唤着，话一出口，却又察觉出有些，立即改口：“小王爷。”瞄了眼屏风后的人儿未动，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嗯，倒是还没忘改口。”屏风后的人插上玉簪，对着铜镜端详半晌，才走出屏风。先踏出来的是一双金丝镂边的黑色软鞋，紧接着，紫衣白带，乌发垂肩，如画五官，尽然露出，看的韵梅一阵恍惚。
　　“怎么，不认识了？”眉梢带笑。
　　“还真是有点儿，一时，认不出来了呢。”韵梅笑道：“翩翩一个佳公子，看的奴婢都跟着着迷了。”拧干汗巾，递过去：“主子可要小心，免得勾了哪家姑娘的魂儿去。”
　　紫陌坐在香案后，只是瞧了那汗巾一眼，却未接，而是扣颚叹道：“你就莫要耻笑我了。”此刻的紫陌疏淡犹在，却多了些惫懒：“你看不出这几日我神色很不好？”
　　“怎么会？”韵梅抚唇做诧异状，瞧见紫陌送来的那记嗔怒的目光时，笑着用汗巾为他抚去眉间的褶皱：“主子，奴婢看你是这几日太劳累了，整日的两边跑，铁打的身子也要垮的。”从大小姐嫁入宫中的那一刻起，主子就担起了信使的差事，每隔几日就要去南凉一趟。以致于劳累过度，这几日，主子的精神越发的恍惚起来。
　　然而，她并不知，紫陌的恍惚并非由于劳累。

　　紫陌缓缓摇头，心中像是压着块巨石，憋闷难耐。想要诉说，可是又有谁会相信他的遭遇？他这几日，竟是夜夜都梦到一副奇怪的场景。
　　碧天茂林中。
　　一个紫衣女子拈着花蕊笑吟吟的站在树梢上，她的脚下有一只鸟在飞，发出悲鸣，而后一头撞死在她脚下的树干上。
　　但那紫衣女子却仍旧笑意未改。
　　用与自己相同的温软口吻道：“看到了么？”

　　这样的梦，虽说不是夜夜都有，但每隔几天，就会梦到一次。
　　想到这几日自己反常的举动，紫陌更加担心起来，好像是种了什么符咒一样，自己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就像那晚对冥灵说的话，就像自己对于花锦的隐瞒……

　　“对了。”韵梅忽的想起了什么：“方才大小姐的侍女燕青儿来传了话，说是辰时，皇上宣见您和大小姐。”
　　“嗯。”紫陌点点头，兀自端起桌心的茶壶倒了杯茶，唇角的淡笑又变得嘲讽起来：“怎么想起来宣我了？这几日芙蓉帐暖，怕是早将我这个小舅子忘干净了。”
　　“说来也怪，既然皇上如此宠幸大小姐，怎么不封个嫔妃、贵人的？淑仪，听说是中原这里排份比较低的。”
　　紫陌轻笑不语，双眸中尽是深湛莫测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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