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生》尧千千

3、莲花

　　听阿灵买蛐蛐买赢了的戚云午很是兴奋，于是便一头站在了阿灵是个好人这头，过了几日后满脸严肃的教育戚云生做人不能太负恩忘义，应当好好的谢谢自己的救命恩仙。

　　戚云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真的不要金身。”

　　戚云午非常自然的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一大篮子水果：“我知道他什么都不要，我们后天去凤神庙去给阿灵祈福总行吧，到时候你给凤神烧上三柱子高香求她保佑阿灵修仙顺利长命百岁越来越美丽啥的。”

　　戚云生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东西。

　　凤神是传说里掌管着四季昼夜的神仙，据说是盘古开天地之时，灵气蜂窝般涌入混沌之中，于是万物皆有了生命。两位神仙携手走遍了四海八荒，不知点了多少生物的灵，赐予了他们姓名，给予了他们家乡，赋予了他们生存的意义。于是龙神与凤神便被尊为天地父母神，共同掌管着万物生灵。

　　而东城的四季分明据说是因为凤神曾经在尧山生活过，所以尧山才有了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东城尧山上的凤神庙更是年年香火不断，而家家也几乎都有着凤神的画像。

　　戚云生家里也有，她每次跪祠堂都能看到一堆祖宗的牌位旁边挂着的凤神像，可能因为跪多了熟悉了，所以戚云生对这位凤神也算是很有好感。

　　而她从尧山落下遇到的阿灵，那也就是说阿灵家应当就在尧山。那她替阿灵去拜拜房东总可以吧。

　　戚云生瞟了瞟那一筐的水果，欲言又止道：“这水果……”

　　戚云午满头雾水：“怎么了？”

　　戚云生坐了起来，在里面扒拉扒拉，然后一双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水果到后天就不新鲜了，你且放这吧，等后日再买些新鲜的。”

　　戚云午：……

　　戚云生这一天也是憋坏了，说来奇怪，最开始还有些疲累，最近几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腿就充满了活力，觉得自己绕着戚府跑上几圈都不是不可以。

　　但是一想起来戚明正勒令让她卧床休息，再加上前几日试图偷跑出去玩被抓个正着，戚云双便翘着她雪白的兰花指捏着个手绢扶着额头：“妹妹，你莫非真的是要姐姐担心死你才肯罢休吗！”

　　她想起来就一阵胆寒。

　　正是闲的无聊打算一丝一丝的将那桔子上的脉络剥得干干净净时，小萍便推门走了进来，端来了一碟子点心，福了福身道：“小姐，裁缝差人送衣服进府了，您要试试吗？”

　　戚云生恹恹的剥着桔子：“算了算了，大小都是合身的，先收拾了吧。”

　　戚云生再回来，看着那满柜子的里面的嫩粉淡蓝浅绿鹅黄亮橙的衣衫她就脑瓜仁一阵疼。

　　一想起来她从前为了讨好苏亦安拿腔作势装的仿若大家闺秀不伦不类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难言的厌恶翻腾，更是一阵阵的后悔。

　　她倒不厌恶苏亦安，更不后悔喜欢过苏亦安，只是她厌恶迎合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别人忘了自己的自己，更后悔因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把能羞辱自己的刀递到了自己的死敌手上。

　　穿上粉色衣裙，苏亦安就是她的弱点，于是于雯嫣像是疯了一样的在她的弱点上捅刀子。

　　所以戚云生回来的第二日便将这些衣裳都赏给了府上的下人们，转头就让小萍唤了裁缝给她做了她从前喜欢的衣衫来。

　　她最喜欢的便是红色，肆意张扬的鲜红衣裙，衬她这张鲜活明丽的脸正合适。

　　所以去往凤神庙那日，终于不用再穿睡衣的戚云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装，对襟系带广袖上衣，袖口以金色祥云纹缎子缚紧，金色腰带裹了细腰配了圆环玉佩，锦缎暗红素裙下的踩了一双红缎子镶玉靴子。

　　而比这一身红衣红裙更为耀眼的却是戚云生那一张脸，如瀑长发尽数用镶翠金冠在头顶束成了然后再以一根素金钗固定，留了后边几腰马尾和两边鬓角随风飘扬，露出了一张标准鹅蛋脸，描的是剑眉，长眉入鬓，一双狭长凤眼涂抹了红色丹砂，玉鼻高耸，唇上口脂更是红润。

　　好一个英姿飒爽风流倜傥雌雄莫辨的小败家子！

　　戚明正坐在主位上看着那衣服上的翠玉和金线觉得自己的心口子有些疼，颇为埋怨的剜了一眼管钱的戚云一。

　　戚云午不是很开心的坐在戚云一的旁边说出了戚明正的心声：“大哥你是不是给她的零花钱太多了？你看她这一身能让我跑多少天的生意？！你看看她！”

　　戚云一到是懂得很：“明日给你和双儿每月涨五钱。”

　　戚云午便喜笑颜开，拱手道：“谢大哥！”

　　戚明正一口气没上来觉得自己现在头晕眼花的，一个两个的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而戚云生更是天真烂漫的冲着戚明正扬了扬眉：“爹，我这一身可还好看？你觉着我再打一个带凤尾纹的金簪换这个素金簪会不会更好看？”

　　戚明正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颤颤巍巍的摆了摆手：“你们且折腾吧，早去早回，我先回屋歇着了。”

　　今天要去尧山戚云午和戚明正说的是带戚云生溜溜弯，戚明正本是不愿意的，但是拗不过他们，只好放了戚云一一天假让她们四个一同前去。

　　出了府门，车夫已经备了轿子在门口了。

　　戚云双穿着一身白色纱裙长发边别了一朵新摘的花娉袅的站在门口，旁边的丫鬟给她撑着一把绘了梨花的油纸伞，戚云双仍是捻着帕子放在额头上虚虚的点了点：“这日头，晒得小女子好晕。”

　　其余三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戚云双有些娇羞的冲着他们眉目含情的一瞪：“纵然小女子早已知晓小女子生的花容月貌，但三位公子如此看着小女子，可真真是让小女子羞红了脸颊。不知今日是哪位公子有幸扶小女子上车？”

　　“……”

　　戚云一撩开马车的帘子面无表情的冲着戚云双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上车，然后戚云双便叹了口气，也不多言便穿着她那一身随时都能羽化登仙的裙子慢慢悠悠莲步轻移的登了马车，然后下一秒便从马车夫的手里夺了鞭子甩了一鞭子，那马车便马蹄飞扬的跑了起来。

　　而后戚云一反应极快的踩了车板也进了车厢。

　　马车绝尘而去。

　　戚云午：……

　　戚云生：……

　　车夫丝毫不慌，因为他都习惯了。

　　戚家的马车夫，速度都是一日千里起步，反应都是大内侍卫的水平。

　　戚云生又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戚云午倒也是不作答，转身向着府里走去，戚云生耸了耸肩，一双美目中全是笑意和怀恋，转身也踩着那红缎锦靴跟着戚云生往府里走去。

　　尧山就在东城的北边郊外，出了城一炷香便到了。

　　这边戚家的马车亮了腰牌出了城，车上的人挑了车上的帘子，戚云一正挂着淡然的笑回望着城门方向，里厢的戚云双纤纤素手捏了一小块桃酥正小口小口的吃着。

　　而那目光却也是不断地向着窗外瞟去。

　　“还没来吗？”戚云双懒洋洋的的问道，哪里有刚才那般柔弱的模样。

　　戚云一点了点头，笑道：“应当快了。”

　　“反应真是越来越慢了。”戚云双咬了一小口桃酥斜了一眼外面的景色。这一斜眼仿若看到了什么，立马伸手放下了桃酥，拈起帕子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低头垂眸，眼里一派似水柔情。

　　戚云一冲着另边的那窗子一看，一顶软轿，帘子被一只手撩了上去，露出于雯嫣那张小家碧玉的脸浅笑盈盈，看到戚云一的时候脸上仿佛一脸惊讶，然后颇为大方的微微福了一福见了礼，然后便撂了帘子。一瞬间的得意表情戚云一没有错过。

　　得意什么？

　　戚云一再向后看了一眼，身后骑着马跟在轿子旁的正是戚云生念念的一身青衣的苏亦安。

　　苏亦安看到了戚云一后到是眼里有了一瞬的错愕，正想伸手抱拳见礼，只听身后城门几声嘈杂。

　　戚云一和苏亦安皆是回头望去，只见两人不顾侍卫阻拦骑着马纵马一跃，那两匹马前蹄高扬越过横钉架从城门之中一路飞奔而来。

　　而其中左边那人最为显眼，一身红衣飒踏，墨发随着马鬃飘扬，两只长腿等着红色锦靴夹着白色的骏马的腹部，手握缰绳，金色鞍辔铃铃作响，而那一脸的粲然张扬的笑意和那纵马驰骋出城门的风发意气足以让所有人都为她失了魂！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

　　苏亦安停下了马望着城门念道，那马蹄哒哒似乎唤醒了他心中的某处热血激扬。

　　戚云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边的守卫回过神来冲着那两人喊道：“喂！哪家的人！！！知不知道不登记要交罚金！！”

　　苏亦安只看那红衣人笑的张扬，一片马蹄声中朗声道：

　　“东巷戚家，戚氏云生！”

　　来者正是被戚云一和戚云双丢下的戚云生和戚云午！

　　戚云生报完名讳后还不忘了回头冲着那守卫喊道：“你且去东巷同戚明正要罚金吧，可别不好意思，多要些回去作酒钱！！”

　　二人马速飞快，这路他们不知道走过多少次，戚云生和戚云午早就已经熟记于心，一心只顾着比试，见到戚家的马车也没有停下来，反而更是快意的拿着马鞭抽了马，那马又加了速向前飞奔而去。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之中，苏亦安还没能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戚云生走的方向。

　　那是戚云生？

　　竟是戚云生？？！

　　他一向以为戚云生不过是个文采一般的娇滴滴的富贵小姐，可今日那张扬的笑，那一身耀眼的红，都让他像是见了鬼。

　　直到于雯嫣的侍女撩了帘子来唤他，他才回了神踩了马跟上。

　　下意识的往旁边戚家的轿子里看了一眼，戚云一正挑了一侧嘴角好笑的看着他。

　　戚云双拈了帕子，娇娇的问道：“苏公子刚才可是马儿不听话了，才落下了队？”

　　苏亦安不知怎么回答，便顺着戚云双的话头道：“戚小姐心细，正是。”

　　于雯嫣温柔的道：“不碍事吧，这枫叶是母马，有些怕生，养在于府还不是很久，确实是为难了苏公子。不如我们回去吧。”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撂下帘子的于雯嫣并没看到刚才二人骑马而去的样子。

　　苏亦安笑的温润：“无妨，既是答应了陪于小姐上香，便不会半路而返。”

　　二人相视一笑，竟是多了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正当气氛正好时，戚云双开口道：“那便好，我还以为是苏公子见到家妹的身影被迷了魂呢。”而后又好像不经意的道：“鲜衣怒马少年时。我认为生儿穿红色当真是好看极了，苏公子被迷住了也是情理之中。”

　　气氛顿时便没有了。

　　苏亦安心事被戳穿一瞬间脸涨的通红，连忙拱手道：“在下不敢冒犯。”

　　戚云双娇嗔的斜了一眼苏亦安：“你这书呆子……好看的人配好看的景，我吟诗一句显得风雅本想求的公子赞同，你这通红的脸好像我说进公子心上了一样。”

　　可不就是心上吗，人家刚念完。

　　苏亦安想解释什么，正愁没有词，只听戚云一道：“双儿莫要闹了，苏公子都说是因为马儿不听话才落队的。”

　　苏亦安松了一口气。

　　戚云双柔柔弱弱的一委身，满脸委屈：“兄长教训的是。”

　　戚云一袖子里的手一哆嗦。

　　果然戚云双接着道：“妹妹只是觉得这生儿身为女子自小便骑烈马，谁又能想到苏公子连这小母马都难以驯服呢？”

　　苏亦安快要被戚云双噎死了。

　　涨红着脸早已没了温润如玉的样子。

　　于雯嫣心里骂了句苏亦安这个没出息的，脸上却仍是保持着笑意道：“戚姐姐说笑了，苏公子乃是读书人，自然是不会驯马这些…事的。”

　　戚云双一双杏仁眼里都是无辜：“于妹妹不知吗？苏公子的父亲可是北方定国将军部下的一名保家卫国的士兵，为了大燕国曾献出了一条腿，听生儿说从前苏公子的父亲也是骑着战马驰骋沙场的英雄。”说完停了一停。

　　这不是秘密，戚云生早就把苏亦安家底都摸透了。

　　戚云双这一顿，让于雯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指甲不自觉的掐着手心。

　　果然，就看着戚云双颇有为难的道：“不知道于妹妹说生儿会驯马，而苏公子不会，到底是好也不好？”

　　指甲一下掐的手心生疼，于雯嫣笑着的脸僵了僵，她这哪是说苏公子不会，说的是她于雯嫣。

　　说是好，便是说驯马是下等事，辱了苏亦安的父亲。

　　说不好，便是承认了她不如戚云生。

　　偏偏戚云双还在那眨巴着一双杏仁眼颇为无辜的看着她。

　　这不是她擅长的吗！！！

　　于雯嫣道了一句：“姐姐说笑了。”便不管不顾的放下了车帘子。

　　这边戚云双看到于雯嫣撂了帘子便也觉得无趣，戚云一会意的也将帘子挑了下去。

　　戚云一看着重新靠在软垫上满脸小人得志小口小口吃着桃酥的戚云双，心里一阵戚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也。戚云一默默打算一会去凤神庙替他未来妹夫拜一拜。

　　这边戚云生和戚云午纵马到了山门前，脚一蹬便翻身下了马，戚云午将两匹马递给马夫给了银子喊他们喂点好吃的草料，才在山门口一边转悠着一边等着戚家两个坐马车的。

　　戚云午两个人坐在茶摊子上叫了两碗茶聊得有的没的。

　　一碗茶的功夫，才有人影摇摇晃晃的过来。

　　戚云生揉了揉脖子，饮了最后一口茶，才扬着笑同戚云午道：“走吧，赶紧候好，一会戚家千金下来看不到咱俩又不知道又该唱什么戏本子了。”

　　戚云午身子一僵，咕噜一口将茶水一拍桌：“走，扶戚姜女下长城！”

　　戚云生弯唇一笑便拂袖而去，风流之气那店小二也是看的呆了。

　　只是这戚云生看看看这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两家马车并列而停，苏亦安和戚云一分别在站了一边，而后帘子竟像是同时掀开，两只玉手探出，皓腕微露，探出两张脸来。

　　一侧是穿了浅碧色纱裙的于雯嫣，风起之时便有了弱柳扶风之势，让人心生怜爱。

　　但是她没想到，戚云双更狠。

　　一席白色纱裙，墨发披肩，只是发间簪了一朵小白花。配上她那张看起来无辜纯良的脸，楚楚可怜的戚云生差点以为戚明正原地去世了。岂止心生怜爱，都让人想抱在怀里安慰她节哀顺便了。

　　二者乍一比，于雯嫣便输了。

　　只是戚云生却没有心思看谁输谁赢了。

　　她看见戚云双和于雯嫣互相柔弱的见礼而后亲切的交谈甚至不知道戚云双说了什么两个人竟同时柔柔弱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并肩向着她走了过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妈的。

　　东城两大白莲花竟然同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