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糜》从e而终

6、第五章

　　心神一分散，我恍惚中听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沙哑破碎的嗓音唱着古怪的歌。我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歌调实在是太悲伤了。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子烦躁，我拖着两条长长的锁链，不顾一切地往歌声传来的方向跑。有点失控，心急火燎地，总想往某个地方冲。锁链绷直，我跑不动，因为惯性的关系再次栽倒在地。这一下显然比刚才那一下摔得更狠，我膝盖火辣辣的疼，两条腿震得发麻，一只手肘装在地上，撞得献血长流。

　　丝毫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蓝风呆了一呆。随即手忙脚乱地俯下身来，顺手就来了个点穴止血。我再去听的时候，那哀戚的歌声已经没有了。心里空空的，仿佛失掉了自己最为珍惜的东西。

　　蓝风轻手轻脚地来拉我。

　　这个时候，那若隐若现的歌声又响了。只不过这一次，那歌声显得更加嘶哑微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断掉。我怔了一下，揪心地颤抖起来。

　　歌声再次停了下来，歌声变成了沙哑的责问，“我感觉到你了，为什么你还没有来。凡尘之中的千里路，于你不过一眨眼的距离，你不想见我？”

　　我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沦陷在一种强烈的，从未体验过的患得患失的感觉中。

　　“你若不来，那就算了。”那个声音说。

　　不！！！我死命朝那个方向爬。可是脚上的柔钢锁链却深深地扣在肉里，把我向后拉。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那个嘶哑的声音却再也不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夏无涯的脸渐渐在我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我打了个哆嗦，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水，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夏无涯哭笑不得地拿沾满凉水的纱布捂在我额头上，“你忘忧丹吃过量，已经昏睡一整天了。”

　　夏无涯对我的态度没有多少改变，我发狂的事他像彻底忘了一样只字不提。我往他身上蹭的时候，偶尔蹭到他胸前某处，夏无涯才会面色发苦地把我扯开。我偷看了夏无涯换衣服，在他胸前发现了一枚红彤彤的血手印，那形状，那大小，根本就是我的爪印！！！

　　我算是明白了。我是天机神教的左护法，某个邪教组织的左护法，功力很高强，还时不时发疯失控。发疯失控的后果就是，我的高级特护被我一爪子拍上了一个红艳艳的血爪印。而且，高级特护同学十有八九还受了传说中的内伤。总之，我就是个有前科的坏东西。明白了这点之后我有点沮丧不安，夏无涯胸前那个血手印总是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啊晃。

　　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自从我发狂打伤夏无涯之后，脚上就多了两条连睡觉都不能摘下来的柔钢锁链，锁链的另一头还坠着一只沉甸甸的大铁球。唯一的安慰就是锁链不算太短，铁球也是可拆卸可移动的，要不然我想出去晒太阳都没得晒。那岂不是太可怕？

　　“夏无涯！夏无涯！！夏无涯！！！”我毫无礼貌地大喊。

　　以我的嗓门，在蓝家后院喊起来，就算夏无涯躲在前院的茅坑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才不怕他装聋子，哼，他敢装聋子，我就敢一直喊，喊到他不好意思现身为止。

　　一刻钟过后，夏无涯黑着脸手里端着小半碗苦味扑鼻的浓汤走了过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蓝风家里这么多下人，你不能随便指使一个去叫我吗？非得喊这么大声，千步之外的蟑螂都能被你的大嗓门震死。”

　　我坐在一株低矮的老树上，晃着腿，捏着鼻子，居高临下地瞅着夏无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那碗苦死人的毒药端给我，我就跳树死给你看。”

　　夏无涯不动声色地一口将那碗浓黑的药汁喝干净，碗底朝天给我看了眼：“这可不是你的药，不过你若是想喝，我可以照单熬给你，这是治疗内伤的奇效药，对你是有大好处的东西。”

　　我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坚决不要。傻瓜才喝那种东西。”

　　夏无涯脸色发青。

　　我连忙改口，“我是说，有其他药可以用，还喝这么苦的；真傻啊……”

　　夏无涯苦笑，反驳了一句，“师傅珍藏的最后一批浮生花的花瓣都给你炼药了，你以为你每天喝的药，是谁都有机会喝到的吗？”

　　“好啊，你这么喜欢吃药，我的药让给你好了。那药又苦有涩，我才不想吃咧。”

　　夏无涯笑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师傅当初看你的伤势实在太重，瘦得又十分可怜才将最好的药配给你，你倒好，把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全都当成了鞋子上的泥土。”

　　“我没病。”我狠狠地踢了一下脚丫子，左脚上的鞋子脱脚而出，砸向夏无涯。

　　夏无涯轻巧地闪身避过，很拽地说：“我才是医生，你有病没病，你说的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撇嘴，朝天大吼，“夏无涯你这死庸医！！！开药剂量太大，毒害病人啊~！！”

　　夏无涯端着空空的药碗，满脸不屑地看着我：“你就喊吧，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大家只会相信夏无涯是妙手回春的小神医，就算我把你医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医术。”

　　我改口，“夏无涯你这黑心的大夫！收了我弟弟的巨额诊金，还虐待病人！！！”

　　夏无涯这回倒没说他自己仁心仁术，而是很风骚地回应道，“我很贵。”

　　切，你有多贵？出场费有妓馆红牌的渡夜资高么？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你就吹吧！吹死你个没前途的医生。

　　我鼻孔朝天，很不屑地随口一问：“你出场费多少？有多贵？”

　　夏无涯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指。

　　“一百两？”

　　夏无涯摇头。

　　“一百一十两？”

　　夏无涯继续摇头。

　　“原来是十两。”

　　夏无涯弯起嘴角笑，看起来很是狡猾的样子，“其实也不是太贵，千两而已。”

　　啊！！！你这黑心医生，诊金竟敢收这么贵！小心被人举报到官府里说你诈骗！！

　　紧接着夏无涯这黑心医生又补了句，“黄金。”

　　我一个没坐稳险些从矮树枝头上跌落下来。

　　千两黄金！！！我激动地从树上蹦下来，揪着夏无涯的领口问，“沈信给了你多钱？？？”

　　夏无涯笑得更狡黠了，这次，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两？我的脑海里顿时虚构出一堆金灿灿的黄金饼子山。三千两，那得多少啊！这黑心医生也太舍得要了。

　　夏无涯揭露谜底，“沈信许给我三个条件。第一，每年向我的私人医馆‘捐赠’价值万两黄金的药材；第二，对我公开忘忧丹的制配方法；第三，一个对我师傅很有利的承诺。你是我收过身价最高的病人。”

　　o(╯□╰)o沈信你也太傻冒了，竟然和这种黑心医生做交易。亏大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