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双重生）》敛长空

13、第十三章

　　“阿翕，你是个好人！”

　　秦翕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摇头失笑，无奈道了句孩子气，扶着裴绾华上了马车，临行前，他突然回头看了眼皇宫。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以至于裴绾华都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疑惑笑道：“阿翕是想进宫看看吗？我有办法。”

　　“多谢好意。”秦翕笑笑，收回视线，轻盈的往马车上一跃，示意车夫挥鞭，这才看向裴绾华认真的小脸。

　　“还不到时候。”他这样说道。

　　裴绾华瞧了他半晌，杏眸噌地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懂了！阿翕是想靠自己进宫吗？”

　　秦翕又想笑了，“你说的也对。”似是不愿再说此事，他话锋一转，“刚才见你出来时不怎么开心？”

　　一说起这个，裴绾华撇撇嘴，不大高兴的模样。“今次进宫本是想见陛下和表姐的，结果陛下是见到了，却因为太子没能见到表姐。”

　　太子两字一出，秦翕眸色一沉，他垂垂眼，继而似无意道：“你不喜欢太子？”

　　此言立即得到了裴绾华翻上天的一个白眼，“谁会喜欢他呀？又笨又呆，耳根子软，偏偏脾气还大，要不是陛下为表和爹爹君臣情深，在我出生时就说让我做太子妃，我可不愿意跟太子有来往。”

　　“那你是什么想法？”秦翕有些费解的模样，似乎没明白她嘴上说着讨厌太子，可说起太子妃的身份却并无抵触。

　　裴绾华笑着抿嘴，也有些无奈的模样，“傻阿翕，贵族女孩幼时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通，可不是为了真心二字，这最是不敢求的，努力不过是让自己嫁得更高过得好点，这嫁的好不好，便是自己这辈子成功与否的标志。”

　　“而太子妃，便是除了皇后外天下女子最大的梦想。”

　　她句句没有解释，句句都是解释，秦翕注视着裴绾华，温和问道：

　　“这也是你的梦想吗？”

　　“阿翕觉得呢？”

　　“你不是。”

　　“我当然是，不然为什么讨厌太子还是会理他，”裴绾华噗嗤一笑，可看着秦翕安静的目光，她笑容微僵，然后轻咳一声，“至少曾经是。”

　　“我爱华服珠宝，爱闲适富丽，爱珍馐美味，爱这世上一切可以享受的东西，做了太子妃，这些东西我坐享其成，我当然喜欢。”

　　“可坐享其成的同时，这也是一种寄人篱下，我最不喜欢，尤其当我行商后，尝到了自力更生的快乐，我才明白，我可以自己送给自己华服珠宝珍馐美味，而那种快乐，是世上最让人满足的快乐。”

　　裴绾华说着心理路程，便瞧着秦翕的酒窝一点一点浮现，本想如常一般多看两眼，可顶着秦翕如今又欣慰又深沉的目光，她莫名有些脸红，随即有些恼羞成怒的哼道：

　　“再想想太子的德性，跟天下的臭男人都一样，我更是不稀罕这太子妃之位。”

　　这一杆子打到所有男人，瞧着秦翕清咳以示尴尬，她笑眯眯道：

　　“所以我才说阿翕你是好人嘛。”

　　“……这便敬谢不敏了。”

　　裴绾华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暗暗发笑，这时车厢外突然传来宫门关上的声音，她顺手挑帘一望，看着高高宫墙，笑容微淡。

　　“说到底，皇宫不是个好去处。”

　　每次一说嫁入皇宫，她都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先皇后，她的姑姑。

　　“姑姑和陛下伉俪情深，可她去世这些年，陛下的妃子还是一个一个的抬，即便如此，世人还是传他情深不负。”说到这里，她很是困惑地凝视着秦翕。

　　“阿翕，你们男人的喜欢都是这样薄凉吗？”而没等秦翕回答，她便有些失望的摇头，“若是如此，我宁愿不要。”

　　裴绾华说罢，终于注意到秦翕许久的沉默，见他似不知如何开口，也反应过来这话有些刁钻，急忙笑笑，话锋一转。

　　“不过伊人已逝，念念不忘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这话本是圆场，哪知秦翕听罢，下颌肉眼可见地瞬间紧紧绷住，眼神无比复杂地看向自己，其间竟有些落寞难过的模样。

　　裴绾华哪里想到自己一番话居然惹得素来八风不动的人失态，她有些无措地眨眨眼，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我惹你伤心了？”

　　她一双杏眸湿漉漉地带着些做错事的内疚，灵动轻盈，是鲜活存在的证明，秦翕凝视她很久，久到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在外传来。

　　“小姐，秦公子叮嘱的地方到了。”

　　裴绾华早被秦翕盯得心虚负疚，还是秦翕先收回视线，对车夫说了句知道，拿起拐杖作势离开，离开车厢前，他才丢下句话。

　　“喜欢是不是如此，我不知道，念念不忘有没有意义，我亦不知，可对我而言，念念不忘至少表明，他很在意。”

　　车厢一亮又一暗，裴绾华怔楞片刻，讪讪地揉揉鼻子，“在意就在意嘛，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这时裴姵在外小声询问行程，她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抛掉秦翕异样神情，自车厢内阁取出一扁平锦盒，递给裴姵，询问道：

　　“上次我让你去查这京内姓邢的金石匠，可查到了？”

　　“查到了，这京内出名姓邢的工匠，唯有一人，正是金玉楼家的首席工匠。”

　　金玉楼？裴绾华蹙眉苦思，前世有这家首饰铺子吗？裴姵看出她的疑惑，笑道：“金玉楼是京里最受姑娘们喜欢的首饰铺子，只是如今有些落寞，您素来首饰衣簪都是家里单单给您做的，没听过这外边的正常，不过小姐怎么突然想起他们家了？”

　　裴绾华恍然点头，见裴姵发问，解释道：“我就是偶然看到哪家小姐戴的簪子别致，问到邢工匠，想让他给我做些新鲜首饰。”

　　骗鬼呢，她就差绑在裴绾华身上，怎么没见过什么哪家小姐，裴姵心里腹诽，皮笑肉不笑地递过去个‘我信你的鬼话’的目光，在裴绾华恼羞成怒的视线里，示意车夫出发。

　　马车内传来摔帘声，然后是一道娇喝，“你傻了？不留个人等阿翕呀。”

　　裴姵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但她习以为常地背上这口黑锅，敷衍道：“是是，婢子错了。”

　　俩人一路对嘴来到金玉楼，下马车后，又是一派主仆情深。

　　裴绾华因着要进宫准备颇多，阵仗不小，此时惹来一干人注视，金玉楼早有管事迎出，她施施然坐于内厅，听着裴姵和金玉楼管事一番客气，直到那自称姓邢的工匠前来，才抬抬眼，示意将扁平锦盒打开交予他。

　　打开的锦盒内是一沓纸张，迎着光还显现出些天然的线纹和花样，邢工匠还未赞叹这名贵的水纹纸，便被其上描绘的花样吸引住视线，小心捧起纸张，他颇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直至裴姵一声轻咳，他才如梦清醒般，弯腰恭敬地交回图纸，赞叹连连。

　　“这副头面所绘花样实在新奇有趣，不怕贵客嘲笑，这头面草民瞧着，竟像是从自己心里画出来的一般，草民见猎心喜，请贵客见谅。”

　　这就是你亲手画出来的，裴绾华笑了一声，摆手免礼。

　　“我欲让你将这副头面做出，可成？”

　　邢工匠先是一喜，而后渐渐露出迟疑之色来，裴绾华只当他怕惹事，又加筹码道：“只要你做的让我满意，这副头面的花样，我用后便送给你们金玉楼。我可是听闻，你们金玉楼如今有些失意。”

　　“这！”邢工匠惊然抬头，心中的惊讶连裴绾华容貌都没能止住，他刚准备一口回绝，可一想到裴绾华最后的一句话，又犹疑起来，半晌，他半是无奈半是苦笑道：

　　“倒是让贵客见笑了，只是草民不能昧着良心，”他再次看了眼那花样，苦恼摇头道：“这副头面设计精巧，全数框架都是为了突出镶嵌宝石，须得宝石剔透晶亮，又要颜色浓重纯粹，如今流通的宝石……是怎么也找不出这样的绝品。”

　　裴绾华凝神注视他半天，灿然一笑。

　　“你不错。”

　　这副头面是前世她花大价钱请邢工匠订做，而其上所镶嵌的宝石，也是支撑她后面商会的主力财源，她当然不会轻易将它交出，只是想起前世见到他时他孑然一身，不肯接受自己招揽，如今却对本家颇有感情的模样。

　　裴绾华心里转了几转，大抵明白前因后果，又听他一番恳切言辞，心下满意。

　　“这宝石正在路上不日便到，不是你该担心的，你只需好好将它做好，到那时，帮衬一把金玉楼也是未可知的事。”

　　邢工匠早便看出这位贵客气度不凡，如今听她颇有些狂妄的口气，心下有希望悄悄冒头，可在瞬间被他掐灭。

　　“能求得贵客一副图样就是大恩了，哪敢再求别的，再说那位贵胄身份贵重，您……唉！”

　　他话音未落，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裴绾华蹙眉看去，见秦翕被堵在金玉楼前，一名白衣青年正抬手直直指着他。

　　不等裴绾华回想起这人，邢工匠便在一旁惊骇道：

　　“可不就是这位公子，是当今内宫大总管吕大人的义子，唉唉，这下可怎么是好。”

　　与此同时，白衣青年高亢的声音响起。

　　“又是你这瘸子！呵来得正好，上次是你运气好，这次我看你怎么逃！”

　　说着，他便高举鞭子，而秦翕也是神色渐冷，眼看就要情景再现，裴绾华冷笑一声，顶着邢工匠突然亮起的眸子准备出场，却听得楼下走出一道倩影。

　　“住手！”

　　裴绾华微微挑眉，颇有兴致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