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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支玫瑰 ...

  •   A、每个少女都该有过的第一枝花,云叮叮的这一枝十分美丽,来路不正
      一支玫瑰,静静地盛放在玻璃杯中。
      杯中水清澈如目光,暗绿色的枝梗沉郁苍肃,像不苟言笑的少年。云叮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那枝玫瑰,神经质地一声嗤笑,又捂紧了嘴。不笑不笑,会把开心笑走的。要把所有的欢欣喜悦甜蜜羞涩都紧紧关在心房里。然后随着血液游走四肢百骸,啊,真的,还有舒经活络的效果,跑十个八百米也不在话下。
      花瓣是白色。不是那种月光的温润的腻白,也不是白昼光线刺来的那种亮白,像是碧蓝碧蓝的海面上湛蓝湛蓝的天空,静静地一个人躺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惬意地打了个盹,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便看到一朵白云悠然适意地飘过,就是那一抹白,心也会不可思议地柔软洁白。云叮叮痴痴地想着,仍然对那样的白色着迷得失魂落魄。果然不愧是李老头种的花啊,云叮叮心里感慨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就像一朵蒲公英盈盈飞起,在风的声势里几不可闻。
      当云叮叮反应过来刚才那悠长的一声叹息是自己发出的时候,被自己居然也会伤春悲秋吓到,嗖地一下蹦了起来,直直地拿头顶和钢架床比了比硬度,随即一声嚎叫惊破了夏夜,窗台上的一只黑猫不满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仁若宝石,极其不屑地睨了一眼云叮叮,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蜷缩成一团。尾巴一扬,像是要扫掉什么讨厌的东西。
      痛得眼泪汪汪的云叮叮摸着头上鼓起的包,在屋子里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本来脑子也就勉强够用,再这一撞考试就该不及格啦。原本粉粉嫩嫩的脸皱成一团,原有的那三分俏皮就变成了十分的惨烈。哎呀,这下子倒霉啦,还怎么上大学嘛,不知道李老头要不要人帮忙管园子。
      云叮叮第二天见了文铭之就大声嚷嚷:“蚊子蚊子,不好了,我昨天脑袋撞了,好大一个包。”
      文铭之没好气,一个暴栗砸在云叮叮前额:“说了别蚊子蚊子的。”
      云叮叮顿时蔫了下去,闷闷道:“奥。”
      “撞哪里啦,我看看,笨蛋就是笨蛋。”文铭之看云叮叮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手伸到云叮叮头上一摸。好家伙,还真是一个大包,街口的师傅包子越做越小,嘿嘿,再过个两年大概也就云叮叮这个差不多大了。
      “以后叫你云包子得了。”文铭之顺手揉乱了云叮叮的头发。
      云叮叮连忙往后一跃,脱离了魔爪。
      “上完厕所洗手了没?”云叮叮警惕地看着文铭之的手。
      文铭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文铭之一双眼睛亮若辰星,眼珠子一转,云叮叮就知道准没好事,速速退避。
      可惜速度不够,还未来得及转身。
      “哎呀,这样一说,我好像抓了油条忘了洗手。”文铭之一脸真诚的遗憾,一副你节哀顺变的表情。
      云叮叮给自己催眠:文铭之是为了气自己才这样说的。文铭之是为了气自己才这样说的。……可是总浮起文铭之转身离去时那个狡黠的笑容,然后就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大夏天的,云叮叮还是不可遏止地打了个哆嗦。
      “叮叮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同桌温黎关切地摸了摸云叮叮的额头,摸到薄薄的一层汗。
      “没事没事,我妈说我是个猴儿精,从小就皮实,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云叮叮一大串话冒出来,前言不对后语。温黎轻轻柔柔地笑起来,云叮叮摸摸头,也干笑了几声。云叮叮对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最没辙了,总觉得像瓷娃娃,一碰就会碎,得小心翼翼地呵着护着。
      云叮叮回到家就奔进浴室洗头。蚊子太过分了,捉弄云叮叮就了不起么,有本事去捉弄捉弄校长啊。云叮叮边洗澡边愤愤地想。死蚊子,臭蚊子,烂蚊子,云叮叮瞄准了一只不识时务逗留在浴室的蚊子嘿嘿笑起来,一巴掌甩过去,蚊子晃晃悠悠惊险地飞起,刚好幸免于难,云叮叮的手倒是拍得红通通。云叮叮仇恨战胜痛觉神经,一心一意要找到那蚊子报仇雪恨,几乎把已经有些近视的小眼睛当成X光来用,细细搜寻一遍,那蚊子估计呆在云叮叮家,耳濡目染,也懒散成习惯,飞几下就嫌累,找处干燥不滑脚的地儿又停了下来。云叮叮是卯足了劲,务必一击即中,只是光线暗了点,墙壁滑了点,眼睛又近视了点,一击下去,蚊子又惊险地擦过。
      云叮叮彻底被激怒了,士可杀不可辱,被一只小小蚊子戏弄说出去都嫌丢脸。云叮叮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开了热水龙头,洗澡的蓬蓬头水哗哗直流,嘿,看你往哪儿跑。看不烫死你。云叮叮简单的大脑,完全没想到淹死之类的死法……蚊子终于被消灭时,云叮叮舒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舒坦。等到洗头发现热水用尽只能冷水解决时,云叮叮对蚊子的恨意已经到了要鞭尸的地步。所幸,是夏天。冷水也勉强可以忍受。

      B、单车后座对很多少女来说都意义非凡,云叮叮也不例外,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阿嚏。”云叮叮第二天出门时,就是以一个喷嚏向文铭之打的招呼。
      “笨蛋。”文铭之不满,“那么热的天还感冒。”
      云叮叮感冒得眼泪汪汪,抬头看了眼文铭之洁白短袖衬衫,有把鼻涕擦上去的冲动,刚想反驳,又是一声“阿嚏”。
      文铭之嫌恶地退开三步远:“赶紧上课去,要迟到了。”
      云叮叮嗖一下窜到文铭之身边:“蚊子,载我吧。我是病号,需要休息。”
      文铭之从鼻子里哼一声,推车出来。云叮叮仍然眼巴巴地望着他。
      “发什么呆,上车。”文铭之回头朝云叮叮嚷道。
      云叮叮笑逐颜开,跳上车,手指紧紧攥住文铭之的衬衫。
      “重得像猪。”文铭之把车骑得飞快,嘴里仍然抱怨。
      “骑不动?最多下次你生病的时候我带你。”云叮叮笑眯眯。
      “谁要你带。”小小少年风驰电掣,已经过了一条街。
      云叮叮把这话当作耳边拂过的风,一下子就散了。仍然甜滋滋地看着大街小巷商店行人。生病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啦。
      “文铭之,文铭之……”后面有人骑着自行车猛力追赶,还边叫着文铭之的名字。
      云叮叮回头去看,是隔壁班的刘天,脏兮兮T恤衫,夏天靠得近了有股酸溜溜的味道。云叮叮虽然不介意和男生称兄道弟,但是这样味道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文铭之并不应声,紧皱眉头,脚下更快,把自行车当风火轮。
      云叮叮大力拍文铭之:“蚊子,真不愧打小一起长大的,连我想避开刘天,你都知道。”
      文铭之红了脸,不说话,快到校门口,一个急刹车。“下车吧。”
      云叮叮不解地看着文铭之,看得少年偏过头去,云叮叮也不说话,下了车,大步往校门走。
      课歇的时候刘天就晃到云叮叮班上来。“唉,文铭之,今天早上喊你怎么不应啊?”大嗓门嚷嚷着,至少吸引了全班一半的视线。
      云叮叮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嫌弃人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刘天平时对同学也都是很好的。文铭之却只是淡漠地抬头:“是吗?我没听见有人叫我啊。”
      “怎么会,我喊那么大声。”刘天摸摸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四处一扫,就朝云叮叮走过来:“云叮叮,你就坐在后座上,肯定听见了吧。”
      云叮叮有些慌乱:“没。没有啊。”也不知道是在分辨没听见还是没坐在后座上。
      文铭之大声道:“刘天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今天一个人来的。”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刘天一蹦三跳地出去了,还疑惑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认错人呢?难道真的长得很像?”本就乱蓬蓬的头发被抓得一团糟。
      云叮叮瞟一眼文铭之,见他面不改色,心里佩服到极点。如果自己说谎能有这能耐,可以少挨爸爸多少顿揍啊。怪不得从小到大,祸一起闯,打自己挨。谁都不信文铭之那冷峻样子会干坏事。
      晚上回去的时候,云叮叮惦记着妈妈做的梅菜扣肉,想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文铭之还在慢悠悠写作业。教室里人散去了大半,还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云叮叮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拉拉文铭之衣袖。文铭之抬头看看表,又望望窗外,暮色降临,学校里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影。
      “走吧。”文铭之迅速把东西塞进书包。云叮叮跟在后面,心里着急,步子就不知不觉加快,几次都差点撞到文铭之。
      刚上了车,一人“哈哈哈”大笑起来。文铭之面色一沉,云叮叮奇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刘天在暮色里笑得白亮亮牙齿都发光。
      “让我逮着了吧。”刘天像是比考试得了满分还高兴。
      “无聊。”文铭之冷声说。车骑得飞快。
      “唉,你别生气啊。你小子,脾气忒臭。”刘天笑着骑车赶上来。
      云叮叮自觉无言以对,闷着头不说话。
      文铭之紧抿了嘴,不说话。
      “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别不吭声。”刘天也有点气恼了。
      文铭之点点头。
      “真看不惯你那变扭样,不就是早恋么,怕啥,哥哥我嘴严着呢。云叮叮你也别不好意思,蚊子多好的人,长得又帅,功课又好,云叮叮你捡到宝了。”
      云叮叮被刘天一席话震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是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还是太会察言观色,自己这点小心思难道被他看出来了。从脖子到耳根都刷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文铭之车子一扭,撞了一下刘天:“什么脑子,别乱说。”
      刘天被撞得一个趔趄,看文铭之镇定神色,讪讪道:“啊?难道是我误解了?嘿嘿,嘿嘿。”
      云叮叮觉得由云上一个跟斗栽了下来。此时即使十盘梅菜扣肉,也失去滋味。
      云叮叮回到家中,闷闷地扑到床上。很久很久后,云叮叮轻轻一笑,竟有些不似平常的她。那朵白玫瑰此刻看来愈发美丽,可是连香气都那么冷清。
      云叮叮坐到饭桌前,狠狠吃饭,几乎把梅菜扣肉一个人消灭完毕。导致弟弟云想想愤怒地咬牙,可是云叮叮发狠的样子真的蛮恐怖,不亚于阿黄和文铭之家的小黑抢骨头。云想想成语学得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全部精通。
      推演一番,也自然明白人也可以为食死。云叮叮今天不好惹,还是避其锋芒,大丈夫,要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云叮叮状若疯虎,云妈妈说的话一个字儿没听见。不过云妈妈也不是很介意,毕竟今天晚饭做太多,正发愁呢,云叮叮今天毫不挑剔,塞给她的全吃完。真是好孩子。呵呵。

      C、据说文艺片画面唯美,恍若旧时光,只是千万不要出演女配角,想想看,风景那么美,空气那么香,你却只能呆呆望别人俪影成双。
      云叮叮在梦中犹不肯停歇,大喊一声:“死蚊子。”手一甩,把一只无辜飞过的蚊子牢牢印在墙上。早上起来,云叮叮对着那抹蚊子血发了会儿呆。在梦中真是如有神助,心想事成啊。深呼吸再呼吸,擤擤鼻涕,又是崭新的一天。
      崭新的一天与美好的一天并无直接联系。云叮叮骑着脚踏车迎风流涕,笑嘻嘻追上来的刘天仍然不忘戳云叮叮伤疤:“今天一个人啊。蚊子呢?怎么不让他带?”
      云叮叮狠狠瞪他一眼,怏怏道:“还不是碰上你这霉星。”
      “啥?”刘天没听清,又靠过来一点。
      “啊!”一辆卡车靠过来,云叮叮往里靠,正好和刘天的车头撞到一起。
      一声惊呼惊天动地。搞得人人侧目,怀疑小姑娘被流氓调戏了。刘天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憨厚表情正好救命。欲凑过来抓住不法分子的热心大叔笑着摇头走开。
      云叮叮被吓得大脑当机,不过云叮叮是谁啊,即使大脑不转,也仍然迅速跳下车子保住小命。
      哗啦啦一响,不愧是云叮叮的自行车,顽强彪悍,扶起来除了铃声更加支离破碎其他都倍儿棒。云叮叮在心里哀叹一声。大声警告刘天:“你这两天离我远一点。”遇上你准没好事。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刘天摸摸头,笑着来检查云叮叮的车。
      云叮叮又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啥来的,迁怒,对,是这个词。刘天蛮热心一个人,自己有脾气也不能朝他发啊。于是心里愈加郁闷。到学校碰见文铭之,刚想抱怨几句,文铭之冷冷一句话砸过来:“为什么不等我?”
      “啊?”云叮叮的内存太小,处理太慢,反应不过来。
      “那个……那个……”云叮叮闷闷道。云叮叮自己也不明白的事,自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路上小心点。别整天眼睛瞟着小吃店。”文铭之毫不客气。
      云叮叮觉得面上微微发烫,仍然顶一句:“你才瞟着小吃店呢。”心里却升腾起一股暖意,仿佛大冬天窝在墙角晒太阳,暖到人心里去。
      体育课男女生分开上。女生打排球,男生打篮球。
      云叮叮力大无穷,发球忒猛,卖力点就要出界,被体育老师郁闷地一拍头:“你,云叮叮,一边儿休息去,别在这里打击士气。”
      云叮叮嘻嘻笑,快活地找处树荫凉快去。力气大有力气大的好处啊,野丫头也不是谁人都可以当的。男生抢夺篮球如饿虎扑食,实在没什么艺术性,云叮叮嗤笑:“这也叫打球,叫扑球差不多。”
      别班的女生还在大声起哄加油。文铭之仍然沉着一张俊脸,完全没有意识到美人胚子不笑一笑实属资源浪费。云叮叮心里乐呵着呢。蚊子要是朝那帮花痴笑啊笑的,自己还指望个啥。冷点好,冻不死你们。
      “蚊子,加油。”云叮叮大声帮腔。文铭之脸寒了寒,显见对这称呼不满。也不睬云叮叮,只更加卖力的运球投篮。
      休息时间,云叮叮仍然躲在树荫眯缝着眼睛,天气可真热,黏糊糊地困乏。
      “文铭之,你跟那云叮叮一起长大吧?”不知道是哪个男生挤眉弄眼。
      文铭之不耐地点点头:“嗯。”
      “那丫头野得很哪,我妈说谁娶了谁不消停。”
      文铭之脸色发黑,冷声道:“别胡说八道。”
      有人插嘴:“真的,我可受不了这样的。”
      文铭之爱理不理。云叮叮几乎要跳起来。本姑娘心灵美着呢。你们这帮小屁孩,谁稀罕你们喜欢。
      “要我说,云叮叮和她同桌就是天上地下。孙悟空和嫦娥。”班里有名的多话男生凑上前来。
      “说温黎呢吧?我看她对文铭之可是有那么点意思。”
      “其实你两挺般配。”
      云叮叮觉得巨雷滚过。有这回事?自己怎么没发现。
      文铭之没有反驳,站起身来走开。
      云叮叮心里酸酸的,臭蚊子功课好,总爱冷着张脸,可是有主意,温黎是好学生,一副娇娇柔柔的样子,特别招老师疼,两人走在一起,还真得……一点都不般配。云叮叮咬牙切齿地下结论。
      放学的时候云叮叮已经全然忘记这件事。打算找蚊子一起回家。顺便可以去租书摊弄点武侠看看。嘿,仗剑江湖真是快意。
      瑰丽的晚霞燃烧,天空绚烂似锦,走廊上少女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略微抬头仰视,娇小的身影似一支含苞待放的鲜花,而少年只是随意地靠着身后的栏杆,一件白衬衫穿得清秀出尘,俊朗面庞在霞光里显得那么遥不可及。这一幕简直似在文艺片里,云叮叮看得眼发直。文艺片果然是难懂又讨人厌的东西,云叮叮恨恨地想。可是克制不住心里的一声赞叹。
      “来了,回家吧。”少年转头望见云叮叮,招呼道。
      云叮叮都不知道该如何走上前去,自己一上去文艺片调调顿时光速消失。
      温黎怯怯地望着文铭之,问:“那明天上午8点?”目光含羞带怯。
      多么强大的武器啊,温柔一刀,一点都不错。温柔给了文铭之,那把刀插进云叮叮胸膛。
      “嗯。”文铭之点点头,不多言。
      快乐像是沸腾的水泡,咕嘟咕嘟往上冒,然后一一破裂,消散无踪。

      D、白天鹅美丽柔弱,黑天鹅妖娆诱惑。白天鹅为王子所爱,黑天鹅的优雅转身却足以迷倒万千少女。而云叮叮,不过是喜欢水晶球与古怪颜色液体的小巫婆。
      听说在遥远而古老的西方,王子与公主会得幸福结局。但是没有一个童话讲述遭遇平凡如云叮叮。那些童话里的人都会有奇遇。云叮叮不是寻常女孩子,对泡泡袖公主裙水晶鞋毫无兴趣,她爱的是蚯蚓鸣蝉野蔷薇。
      也因此,白天鹅与王子在台上深情相望时,云叮叮在台下无聊地瞌睡。若非那王子英俊冷面,云叮叮才不要强打起精神,头一点一点地在这儿听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
      “多么相配啊。”有人拍醒云叮叮,两眼里全是欣羡。
      “云叮叮,你和文铭之一起长大,他一向那么惜字如金么?”柳蓝兰推搡着云叮叮,把她从漫游仙境里推回幽暗舞台下。
      云叮叮揉揉睡眼惺忪的眼,好半天,重重点下头:“蚊子啊,一向如此。”
      台上白天鹅终于恢复人形,与王子相拥,云叮叮低声埋怨:“什么时候叫醒我不好,偏要趁这会儿。”
      柳蓝兰完全沉浸在臆想世界里:“王子冷漠专情,公主温柔似水,两人正是水与火的碰撞,灵与肉的交融,天造地设的一对。”
      云叮叮翻个白眼,比起语无伦次,云叮叮是巫婆级,此时的柳蓝兰已经升华为神仙级。
      “黑天鹅太妩媚了。”终于有同道中人感慨,云叮叮激动得泪眼花花,恨不得与柳蓝兰保持三米距离,去抓住发话人双手:“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经典的芭蕾舞剧,改编成话剧仍然抓住不少观众视线。温黎白色公主裙包裹之下美丽娇羞,文铭之黑色燕尾服仿如真正的王子。这样景象看多了,真是伤身体。云叮叮想要煮一大锅咕嘟咕嘟冒泡颜色怪异的汤来让自己健壮如牛。
      台上仍在继续,那公主眼睛如宝石,只把柔情尽数地漾满,全然不似在演戏。
      “真是演技派啊。”云叮叮感慨。
      先签好几个名,等她成了大明星还可以拿出来炫耀,嘿嘿。云叮叮天马行空思路不是常人可以跟上。
      其实温黎与文铭之约好排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云叮叮搞了几次破坏,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蚊子扔出来:“别添乱。早点排好我们去吃冰。”
      正式演出完,照例一起去吃冰。可是吃冰也是三个人。隔壁座位有情侣分享一份奶昔,额头抵着额头,脸上笑容若蜜糖。云叮叮忍不住泄气。小时候倒是经常抢着吃。
      “大哥哥,给姐姐买朵花吧。”有小女孩提了竹篮,篮中满满是红色娇艳的玫瑰,语声清脆,话对着文铭之,眼睛却瞄向温黎。
      云叮叮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祖国的花朵就该用来摧残的邪恶念头。太……太……太过分了。小女孩犹自带着甜甜笑容,脸颊白嫩,目光真挚地看牢文铭之。
      云叮叮无处发作,气鼓鼓,脸嘟起来,像是白白胖胖的馒头。
      温黎低了头,眼角余光仍瞟着文铭之。
      一句“不要”哽在喉间,温黎期待神色如幼鹿,仿佛拒绝了这一枝花就是大大伤害了少女的心。
      文铭之踌躇。
      那小女孩天真活泼,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似乎认定了云叮叮在赌气:“给这位小姐姐也买一支吧。”
      “为什么……自己就成了‘小姐姐’?”那个小字含义不明,温黎轻轻一笑。
      文铭之叹口气,买了两支花,一人一支。温黎接过花:“谢谢。”脸上满是欢喜。
      云叮叮脾气发作,把花砸到文铭之胸口,扭身就走。云妈妈说云叮叮的脾气是夏天的雨,要么不发作,一发作电闪雷鸣,天下大乱。
      迅速地期末考试进入假期。那一个暑假,云叮叮在乡下外婆家呆了足足两个月。与弟弟云想想一起上树扒鸟蛋,下河摸鱼虾。在西瓜地的棚子里住,夜半吓跑偷瓜贼。日子飞快,烦恼全消。就是傍晚躺在床上,知了不住仿佛唤人粘,蛙鸣声声似在催人捉,云叮叮把那张冷脸赶出脑海,幸福地睡去。夏夜星空明亮,天空犹带深蓝色,乡下的蚊子似特别多,随手一挥,就能碰到不少蚊子脚。那些长腿美人叮地云叮叮腿上一片红疙瘩。
      云想想嘲笑她:“你改叫蚊叮叮得了。”
      云叮叮一巴掌拍在云想想后脑勺:“没大没小。”
      时光呼啦啦啦飞逝。云叮叮怀疑时间在白天安了翅膀飞翔,晚上则是由乌龟驮着慢慢爬。等到云叮叮重回学校,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了。学校门口的小吃摊被城管赶走了。空荡荡一片让人很不习惯。温黎也转了校,云叮叮换了同桌,那个女生活泼开朗,迷糊大胆,是云叮叮绝妙搭档。就连名字都似搭配好,叫做花蓉蓉。
      文铭之也消失了。仿佛世上不曾存在过这个人。云妈妈在饭桌上感慨:“铭之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你小时候皮的像猴子,真想把叮叮你和铭之换一换。”
      云叮叮额角青筋突突跳,嘴角抽了几下。
      “这就搬走了啊。文爸爸工作调动去北方了。”文妈妈一个人自说自话完全不需要人接话。
      云叮叮郁郁回房。
      秋高气爽的天气,突然也变得让人不能忍受。要么淋漓出汗,要么冻得发抖,如此温存凉快,若无其事,实在很可恶。到底有什么已经不一样。
      一片叶子,两片叶子……当树叶凋落,你已离开那么久。
      居然不打招呼就走,下次遇见看我不给你一顿拳。云叮叮愤愤地想。把路上的石子踢得滴溜溜滚来滚去。

      E、毛猴子,怎么翻得出五指山
      文铭之搬走之后,云叮叮不是没有心存幻想过。可是人海茫茫,无处追寻。文铭之始终没有任何音讯。信箱里空荡荡,绿色铁皮斑驳,露出铁锈内里,仿佛苍凉内心。
      云叮叮百无聊赖。发扬猛进如潮的精神,把平日里发呆发傻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让班主任都诧然万分。调皮鬼云叮叮也有收心好好学习的一天,果然世事多变幻啊。班主任对毕业班的信心也突然增至无穷大,可谓雄心万丈,踌躇满志。
      云叮叮超水平发挥,考取市重点。让云妈妈乐呵地合不拢嘴。
      高中生活规律而安稳,云叮叮交了新朋友。云叮叮得了竞赛三等奖。云叮叮仍然不是顶尖的学生。
      云叮叮还是会大笑,露出洁白牙齿。可是在夜里,云叮叮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拉不起那个弧度。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云叮叮把一溜志愿都写上那一座北方城市。云妈妈张张嘴,突然似顿悟,看云叮叮坚毅神色,叹气转身。
      那所城市的冬天,滴水成冰。云叮叮哈一口气,近在咫尺,也会无缘得见。
      花蓉蓉从遥远的南方跋山涉水而来,一路北行一路往身上加衣,到得下车已变身胖胖的小狗熊。
      “妞,你来了。”云叮叮扑上去,险些撞倒不倒翁花蓉蓉同学。
      “嘿,翠花。”花蓉蓉摸一把云叮叮下巴。
      “柴禾妞。”云叮叮回以白嫩脸蛋上的重重一掐。
      “上酸菜。”花蓉蓉抬起下巴嬉笑道。
      公交车司机看着扭打着上车来的两个人,几乎惊呼出声,定定神,拿出手机拨110,抬头正对上两张笑得肆无忌惮的脸。
      “小妮子这么疯。”悻悻收好手机,看来今天又是平淡正常的一天。
      哗啦啦啦涌上来一群人,公交车密度瞬间加大,云叮叮与花蓉蓉几乎抱在一起。
      云叮叮眼睛骨碌碌一转,扫视一圈,对左侧方一个脸朝外的男生嚷道:“同学,麻烦让个座。”
      那人头也不回,似根本没听见。
      “喂,说你呢,这儿有孕妇呢。”云叮叮邪恶地瞄瞄花蓉蓉臃肿的上半身。
      花蓉蓉在云叮叮腰上狠狠地拧一把。叫你败坏我的名声。
      那个男生回过头。羽绒服衬着一张白皙冷峻的脸。就连目光都沉沉似水。
      云叮叮似被点了穴。喉头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莫非哑穴也被点上了?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像羽毛般温柔。
      那目光沉沉如水,涌动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花蓉蓉瞪大眼睛,瞄瞄这个,看看那个。嘿,捉奸在车。
      “为什么?”冷冰冰三个字吐出来。
      花蓉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煞风景啊煞风景。冷面帅哥与抽风女是多么美好的组合。为嘛要说话啊要说话。
      “你?”云叮叮挤过去,大力一掌拍在文铭之后脑勺。
      文铭之试图站起身来。人太挤,刚屈着膝盖站起,一个煞车又重重倒回座位上。
      云叮叮一个趔趄往中年大叔身上倒去。文铭之一把拉住她:“笨蛋。”
      用力一扯靠在了自己身上。
      “你真的是蚊子?”云叮叮动手动脚,摸了胳膊又摸脸。
      文铭之冷了脸任她摸。吃干抹净了,就准备负责吧。

      F、生命里发生过的事,有太多都微不足道,可是据说因为一颗螺丝钉,也会导致宇宙飞船在茫茫太空消失无踪。
      云叮叮抱了文铭之胳膊,坚决不松手。这种闷声不响的闷葫芦,现在也是紧俏货呢。不能放,抱住青松不放手,咬住精肉不松口。
      花蓉蓉张大嘴巴,瞠目结舌。这个云叮叮,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云叮叮呲牙一笑。
      文铭之目光扫过来。
      “你们请随意,随意。我就是空气,我就是白洞。”花蓉蓉嘻嘻笑。
      文铭之微微扬了扬嘴角。果然,一丘之貉。
      云叮叮似看穿文铭之所想,别转面孔。
      “我们来算算账。”文铭之轻轻笑。
      传说中的恶人先告状,先下手为强啊。“你,你,你居然还有脸说。是谁不告而别?”
      “为什么不回我信?”我一直在等你答应。
      “你一走了之,音讯全无,居然……”云叮叮一顿,眼睛亮起来:“信?什么信?”
      “没有?那就算了。”反正你已回到我身边。
      “嗯?”云叮叮端的有警花风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云叮叮举起拳头,示威般朝文铭之一扬,警花变成了霸王花。
      “没什么。”文铭之闭了口。
      那是铁锹都挖不出来的,云叮叮变拳为掌,迅速袭向文铭之脖子。
      “痒……哈哈……痒……叮叮……”一贯沉肃表情终于被打散。
      “我回去了。去那上大学。”文铭之停下来,凝视云叮叮。谁能料到笨蛋居然也能考大学考到北方来。
      你奔赴北方,我却回到南方。徒劳无功的交错。
      云叮叮搂住文铭之胳膊,咯咯笑:“你也是笨蛋。就不知道再写信过来么?”
      “笨蛋。”文铭之点云叮叮额头。你为什么不打听一下呢?
      “笨蛋。”云叮叮把头轻轻地靠上宽厚肩膀。
      “笨蛋。”文铭之宠溺地揉揉云叮叮的发。
      ……
      云叮叮来到文铭之身边,终于变回那个笨蛋。可是笨蛋有笨蛋的好处,笑起来会特别欢畅。
      其实某年某月某日,文铭之离开的那一日,绿色铁皮信箱里一封信随风遗落,卷毛小狗拖了那信封负重跑步,气喘吁吁走了很远很远。李老头的花园恰好敞开着小门。那封信做了花肥。
      也许,那正是一物换一物。
      让我们回到一切的开始。让我们回到那支白玫瑰犹在枝头盛放的时节。
      那个时候,少女云叮叮酷爱江湖快意,对李老头神秘的花园心痒难耐。
      “蚊子,你说,李老头像不像隐居世外的高人。其实深藏不露?”云叮叮仰起脸,眼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嗯。”文铭之应道。
      “我们夜探花园吧?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哦?”云叮叮紧紧攥了文铭之胳膊。
      “笨蛋。”虽然这样说,文铭之仍然点点头。
      云叮叮笑得脸蛋红粉菲菲。
      深夜时,蹑手蹑脚的黑影一步步走进花园。
      “哇,真好看。”云叮叮忍不住低声惊呼。被文铭之一手捂了嘴。
      笨蛋。文铭之缓缓放了手。
      “喜欢?”
      “嗯。”云叮叮重重点头。美丽如云雾。
      云叮叮在花园里倒腾,几乎要把摘叶飞花的绝技练成,终于失望地撅嘴:“藏得太好了,找不到啊。”
      “谁?”一声大喝吓得云叮叮魂飞魄散。
      “妈呀。”云叮叮伏低身子,忍不住感慨。
      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学聪明。连噤声都不知道,看什么武侠。
      “走。”文铭之拉起云叮叮快速穿掠过花枝。
      云叮叮乐呵呵笑起来。想到文铭之喊“风紧,扯乎”的样子。
      跑出很远,李老头似没了动静。云叮叮重重地舒一口气。
      “给。”文铭之微微笑。
      云叮叮顿时觉得很多肥皂泡泡冒上来,在阳光里折射出七彩。
      少女满心欢喜地塞进袖子,藏回家中。袖口处,似一直有幽微的香气。
      那是一支——白玫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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