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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星辰（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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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站在许府门前黄冕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郑重的叩了门。现在已经天亮了，按照宫里的流程，许蕴名这会应该下了早朝，回府里歇着。
不一会儿来了个管家，那人两鬓斑白，见了黄冕就赶紧跪下，人到还挺机灵。
“你家大人呢？”太子问。
“在书房看书。”
许家除了几处自带的园林假山，就没别的惹眼的东西。这院子是皇帝赏赐的。因为许蕴名在某次混乱中护驾有功，又升了官职，便赏了这座院子。
本是前朝名将的屋，被收缴之后一直尘封着。
“没想到你这么朴素。”太子在许蕴名面前坐下，看着下人小心地上茶，“房子里的家具大都是前朝留下的。”
“太子不是来看院子的吧。”许蕴名还是像往常那样不给面子。自黄冕走进来，就没打算抬起头看一眼。
很好，这冷漠，不愧是姓许的。
黄冕在心里冷笑。越发觉得前天晚上的事不对劲。甚至他还在心里觉得，姓许的并没有跟自己发生什么。
这冷漠的劲，就算被人下药了，许蕴名也懒得对他做什么。
“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杀人了？”黄冕不想卖关子，姓许的不是好人。反正两个人不对头很久了。那就直接问吧。
许蕴名一听就放下笔，招呼一声让下人出去便转向太子。
“殿下怀疑我？”
“别给我扯犊子。你先告诉我，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为什么会主动去找若叶？”
“还能做什么。殿下不是想知道生母是如何死的吗。若叶的姨正巧伺候过你娘。我好心告诉你，是你自己去找她的。”
黄冕的脑子空白了会儿，嗓子突然有些哑了，他吞了两口唾沫，问，“然后，她在湖边都说了什么？”
“她说你生母的死其实和皇后有很大关系。皇后的儿子也是皇后故意害死的。她手上有证据，但是需要你帮个忙，才会给你。
她当时很危险，鹿儿妃绝对放不过她。所以希望你能暗中保护她，帮她安全册封，保全她性命。这样她才会把证据交给你。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失事了。”
黄冕嘴唇抿了抿，“鹿儿妃宫里失窃的东西，是她做的么？”
许蕴名冷笑道，“是的。”
“她偷了什么？”
“一本账本。”
账本？黄冕忍不住皱起眉头。古往今来，对大家族而言，这确实是个要命的东西。多少人毁在这本东西上。
只是若叶偷账本做什么？想以此要挟鹿儿妃给她好处？也对，宫里多人是非，若叶就算出身再好，也不过是个下人。
但是许蕴名似乎看穿了黄冕的想法，“她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想揭露鹿儿妃背后的势力。这本东西一旦交给皇上，将会牵扯出无数要臣，也能一解皇上的心头恨。”
黄冕想了想，这恨，确实是个执念。他父皇穷尽一生就是想除尽贪官佞臣，哪怕葬送整个国家也在所不惜。可惜仅凭一人的力量确实难以达成。官官相护的局面远在他人想象之上，更何况缺乏有力证据......
这么一来账本必然掀起狂风大浪。
他对父皇虽说不上有多少亲情，毕竟这男人并没有向子女展示过多的亲情。早年时候，甚至根本不许皇子参政。如若发现，格杀勿论。
四皇兄就是这么死的。
若不是近些年逐渐体力不支，恐怕也不会想册立太子。
即便最后立了黄冕，却也不见这位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有多看重。只是黄冕比他人更加听话，乖巧。那些不听话的，也早被赶去边疆了。
黄冕是唯一留下的皇子。自然让他做了太子。
可太子册立后，除了让参与日常的政事讨论，其他的事情也一件不让做。老皇帝早就力不从心，国家的根基也摇摇欲坠。但是宁愿让国家覆灭，也不愿让太子在自己眼皮下接管政权。
如果若叶确实掌握了要紧的证据，那么只要她上交给皇帝，必定会有一场激烈的清洗。所以她的安全的确可危。
只是为什么不早些把东西交出去？
许蕴名道，“鹿儿妃挟持她的族人命令她把账本交出来。但是她也一样拿账本挟持鹿儿妃，两人不相上下，直到......那一日，她前来来找我。”
“找你？”
“没错若叶死前几天曾找过我，她说现在账本的事已经被泄漏出去了，除了鹿儿妃，还有其他人威胁过她。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偷偷告诉我账本已经转交给你。希望你能尽快把账本交给皇上，解救她的族人。”
“给我？！”黄冕震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如果没记错，直到前天晚上的宴会，他一直在为北部的森林大火头痛。这怎么就和自己扯上关系了呢？于是忙表示他和此事毫无干系，甚至在此之前也不认识若叶。
“太子别急，”那许蕴名走到他面前，“若叶说先前一直觉得你大公无私，是个正气的人，于是悄悄把账本藏进你的寝殿，希望你在她死后能把账本找出来交给皇上。”
“啊，梨花揉揉！”黄冕两只手举起来，一杯酒下去，脑子要爆炸了。这回不是因为醉酒，而是因为伤脑筋的账本。
自从中午从许蕴名那回来，他已经坐立不安几个时辰了。
草木皆兵，只要是屋内屋外传来一丝动静，就觉得是刺客要来取他性命。
但是这不知名的账本究竟藏在了哪。偏偏是个烫手山芋。如果稍有不慎，他这个太子别说地位不保，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梨花飞奔过来给他揉揉。
太阳穴一蹦一蹦。
连梨花都忍不住笑话他，“太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是头一回见您如此慌张。”
“你以为我想？可是这个心脏就是止不住地跳。”黄冕叹了口气，突然转过来扯着梨花的手，“你说我会不会是预知到了什么，会不会是藏着什么大坑？”
“不会，您是太子殿下，谁敢欺负您。”梨花笑笑，继续揉。
“白眼狼，也不会为我分担分担，净知道敷衍我。”黄冕不悦。
“我也想分担呀，可是我下去跟您一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不见影子。”
“唉。”太子叹了口气，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也不能干着急。不仅这件事让他伤身，还有另一件事也同样让他心气不顺。
就是今早在许蕴名书房，趁房里没人，他清了清嗓子，问起许蕴名。究竟那晚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你平时看着就很厌恶我，怎么会突然动情呢。再说了，醉酒的是我，你是清醒的。”
许蕴名突然地笑起来，居，居然有些回味，又有些暧昧的样子。看得黄冕头皮发麻。这家伙今天该不会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看着怪可怕的。
他往后缩了缩。
“殿下喝醉以后的样子很是可爱呢。”许蕴名凑过来低声说道。他身上惯有的淡香窜进太子的鼻孔中，这种幽兰似的花香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干嘛你！”心里有块东西突然软下来，下意识地脸色微红，黄冕连忙推开面前的男人，“大白天做什么？问你话呢！”
“不正答着么。”许蕴名收起方才的玩笑，又变得正经起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我想殿下那晚的样子任是别的男人也会忍不住的。”
“你！”太子突然觉得受到了莫名的耻辱。腾地跳起来无论如何也想冲过去打一架，“区区一个修书的，胆敢对我无礼，信不信就算我现在还不是皇帝，我也一样能宰了你！”
“就事论事。”那许蕴名怪里怪气地笑起来，“况且我和殿下一样，都不喜欢女人。正常男人都忍不了的事，更何况我呢？”
“你可闭嘴吧，我是堂堂太子，你一个二品官竟敢调戏我？”黄冕脸色通红。
“如果，是我主动勾引太子的呢？”许蕴名突然收起笑脸，认真起来。
“什么？”黄冕气息开始有些不顺。他大睁着眼睛，动不了。
“是我把持不住，主动勾引了太子。”
黄冕害怕地缩缩脖子，竟然下意识畏缩起来。他望着这个人前如玉的翩翩公子，突然语塞。
“许家对我朝有功。若非将军忍辱负重......”自小，他听的最多的就是父皇的叨唠。
而父皇口中所提的许家之后，不养育成人变无颜在黄泉下面对许家列祖列宗的独子，却是个刁蛮凶残的坏孩子。
自从十三岁那年打了照面，黄冕就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如此憎恶自己。可怜的太子在成长经历上并不愉快。他自幼被关在生母住过的院子里，由两个苍老的宫女拉扯长大。直到被放出来与一众皇子念书生活时，连兄弟姐妹都暗自怀疑，黄冕是皇帝从外头带进来的私生子。
所有人都可怜他，可唯独那特殊的陪读却异于常人。
背包里的弹弓总是在无人时瞄准黄冕。
午休吃饭时，黄冕的菜碟子里总会被撒上一层沙土。
后来听说黄冕害怕昆虫，便整日抓些多足的硬壳虫吓唬他。
过了不久，知道黄冕怕水，便在池子边念书时，故意把人推下去。
时至今日，黄冕到现在还记得，他大呼救命时许蕴名嘴角上扬的样子。
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厌恶。
是了，和他那毫无人性的父皇如出一辙。
这是征服者的微笑。充满成就感地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蝼蚁苦苦挣扎，乞求自己施救的征服者的模样。
可让黄冕更想不明白的是，他那时刻独揽大权的父皇却是对这孩子百般满意。
但凡许蕴名做好一件事，便是不加吝啬的嘉奖。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黄冕忍不住问，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难道太子不喜欢我么？”许蕴名说道。漂亮的桃花眼定定地凝视黄冕。粉色嘴唇微翘，净是说不出的好看。
那双手，指节分明，细长优雅。哪怕是一根发丝，都充满了无上的诱惑。
没错，黄冕心里甚是喜欢。自从那天看见许蕴名从阶梯上缓缓下来，他的眼睛就再也不离开此人了。
“不喜欢。”黄冕努力让自己低下头，不再想许蕴名的模样。
他卑微地垂着脑袋，只能盯着鞋子。
“看看你这模样，还太子呢。”许蕴名突然冷笑道。猝不及防地走下来捏了捏黄冕的脸，“脸又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