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cat》御茶之水

1、第 1 章

　　秋风起，枯叶如蝶。正是相思飘零时节。
　　他在菊花丛中作画，已经不知多少天了。薄雾茫茫，那棵棵□□垂金吐翠，绕成一圈，众星捧月一样的拱出一株神韵天然。一眼望去，如一只顽皮黑猫从菊花丛中探出头来，好奇瞧看。原来是一株并蒂墨菊开得正艳。
　　他一直在画，却也一直没有完成。他的心不在这儿。

　　【春天。他在学校贴满了寻找失物或枪手的广告栏上贴了一张写了四个字的纸，沈园柳绵。上面留了他的画室的地址。好久没有人注意到这张纸，他便也不在意。所以在那个下午，当黑猫一脚踢开那扇破门闯入时，他是真的感到惊讶。愣了一下他问黑猫有何贵干，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抬起来盯住了他说，你不是要个眼睛漂亮的模特吗，我来了，开个价吧。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那张脸。他都忘了本是想找个秋波如水的女子了，也忘了面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北漂。那张脸上的那双眼，真真是照影惊鸿。】

　　他在画。他画的不是菊，而是菊的梦。菊梦见一只黑猫嬉戏于菊花深处。那只黑猫只是自己悠游嬉耍，并不理人。他知道猫的眼里没有他。因为那株并蒂墨菊虽然花蕊饱缀晨露，但并没有光泽，不似一双灵动的眼。
　　可是他要它有。他要它看他。

　　【夏天。他们在荷塘放舟消暑。他看着黑猫那晒不黑的肤和深过夜色的发，莫名怜惜起那瘦弱的双肩。黑猫撩水泼他，欢喜发笑。一双手抚上他脸颊，感觉似有似无的凉。他感到晕眩，在这骄阳下。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越过了本不该越过的天堑。
　　黑猫采摘莲子，亲吻身边芙蓉未开的蓓蕾。他听黑猫低低的念：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是孟郊的《怨诗》。身后一池残阳胜血。他一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心惊起来。惶惶中什么也没有握住。
　　他唤：“猫儿，猫儿……”唤得眼前人满眼的笑意盈盈。】

　　朝阳即将升起，画作还未完成。他有些恼了。难道注定是会失败的吗？难道丹青绘梦是个笑话吗？他只觉得那只黑猫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想唤它，却发不出声音。
　　时间不多了。他的心跳得厉害，挣的胸腔发疼。他忍不住要咳。

　　【秋天。他的画室里已经挂满了画，各式各样的。模特都是黑猫。这段时间学校里已是流言四起。只有这间陋室是他们宁静的巢穴。黑猫在门上挂了木牌，上面写着“猫坞”二字，还不时冲他喵呜叫着，一脸的安逸。黑猫说，我是不怕的。野兽一样的勇敢。他却隐隐的害怕。谁会毁了谁？他不知道。
　　夜一天比一天长了，他的害怕也一天比一天重了。天地仿佛都变了颜色。于是他当了逃兵。他翘课不出宿舍。他七八天不来画室。他不断找女孩子约会。他躲着黑猫。他并不具备那种勇敢，不能够为自己生存，不能够为他人担当。
　　黑猫竟没有来找他。仿佛消失了似的。他在很久之后再次踏入画室，发现木牌也好画也好，一切都消失了。门楣上扎着一束和歌：此身如朝露，惟惜与君缘。相逢如可换，不辞赴黄泉。】

　　晨光染上瘦得冷俏的菊，添上了一抹暖色。一时间所有的露珠都鲜明生动起来，那是守夜的天使落下的眼泪。他面前的墨菊活了，化成一只黑猫，用纯真的眼看着他，仿佛在问：你是谁？他的心被撕扯，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出了血。那血落在画布上，为露珠涂上朝阳的颜色。
　　他画出了，终于画出了。他画出了菊的梦，关于一只黑猫，它嬉戏于菊花深处。

　　【冬天。他带着他的画笔，坐上一辆车，来到一个开满菊花的地方。有人告诉他，按照菊花之盟的传说，在这里就可以见到黑猫。于是他就安心了，一天天的等下去。他没有听到身后人们的叹息：多好的学生，因为朋友死了，结果就发疯了，可惜啊……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是一心一意等待，等待黑猫在梦中前来。
　　黑猫来自菊花深处……】

作者有话说

　　注：《沈园》七绝二首 陆游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