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淡且独

80、抱抱

　　寒假开始了。
　　这是伍示十七年来，过得最寒冷的一个寒假，每一天都是漫天飘雪，室外的所有都被厚雪盖住，被寒冰冻结。
　　霍愉在考试结束后还去了学校两次，依旧是批卷的问题。
　　由于这是荃城这么多年来最恶劣的一次天气，于是学校就没有要求学生去学校领取成绩单了，而是由班主任在一个个打电话发信息告知。

　　寒假的第五天，成绩出来了。

　　霍愉在密密麻麻的成绩表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伍示的名字，他进步了很多，每一门都及格了，语文还上了一百，直接在班上进步了十五个名次。
　　霍愉把文件转给他，在下面附上一句：考得很好，我应该给你发个进步之星的奖状。

　　伍示正躺在沙发上，看讲布丁的做法的小视频，看到他的消息后，立刻点了进去。
　　然后便忍不住笑了，他终于有些大跨度的进步了，这些天的努力和补课都没有白费，这种努力能够实实在在的得到回报的感觉太好了。
　　他笑着回过消息：这次也是手绘的奖状吗？

　　霍愉想了想书桌抽屉里至今还没扔掉的十多张残次品，本来想说开学会有学校的进步之星的奖状的，可转念一想，伍示既然会这样问，那是不是代表他在期待呢？
　　如果是他的期待的话，那……

　　—好啊。
　　—不过这些天要解决学校的事情，有些忙。
　　—以后再给你吧。

　　伍示看着屏幕上那三行字，兴奋的猛地坐了起来，他穿上鞋，走到卧室严严实实的裹好自己，然后拿上雨伞，下楼出了门。

　　—好。
　　伍示回完消息后，把手机塞回兜里，顶着寒风飘雪往超市走。
　　他本来是打算在网上买做布丁的材料的，不过他改变主意了，他就是要现在去买，然后做给霍愉吃，他不想等，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绿意小区。
　　在全市进步了三个名次的余重第一次得到了老妈的夸奖，由于兴奋过度，在严盛发信息来撒娇打滚的求一起跨年的时候，手一抖答应了。

　　班上人不少，学校又说单只发到家长群里怕有家长注意不到，所以还是辛苦各位老师一一通知到位，这导致霍愉从早上九点开始通知，到中午一点才彻底忙活完，他早餐就草草吃了两个蒸的速冻奶黄包，现在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连午饭都不想做了。
　　他去一楼翻了个菠萝面包出来，边啃着边拿手机打算点外卖，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响了，一阵锁眼扭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霍愉边小口啃面包边朝门口走了过去。

　　哐哐——
　　门从外面被怼了两下，终于挣扎着打开了。
　　伍示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饭盒，和鹅毛大雪一起走了进来。

　　霍愉啃着面包看着他。

　　“中午好，”伍示以为他冷，立刻回身把门哐哐又关上了，“你这锁该换了，次次开门都凭运气，运气好麻溜开了，运气不好拿钥匙门都要捅穿了才撬得开。”

　　霍愉说：“我不会换锁。”

　　伍示说：“隔壁菜市场后面就有一个五金店，在他家买了锁，近的话老板会愿意过来帮你换的。”

　　“以后再说吧，”霍愉吃着面包往屋内走，“太冷了，不想出门。”

　　伍示问：“你吃午饭了吗？”

　　霍愉划着手机：“正在思索着临幸哪家外卖。”

　　伍示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霍愉回过头看着他。

　　伍示献宝一样把手里的饭盒递到他面前，不知道是不是献殷勤过于心切，导致他口不择言了：“那临幸我吧。”

　　霍愉挑了挑眉：“嗯？”

　　“不是，”伍示脸红了个透，他一把抓过霍愉的手，把饭盒塞进他手里，慌乱无措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刚刚做了布丁，炸鸡腿，还有一份火腿培根焗饭，你要吃吗？”

　　霍愉拿着那个饭盒，心里瞬间暖乎乎的，像是冬天所有的阳光都在这一瞬间洒满了他的心田，他伸手揉了揉伍示的脑袋：“冷吗？”

　　“不冷啊，”伍示说，“怎么了？”

　　霍愉说：“想抱抱你。”

　　伍示继续口不择言：“我刚刚在外面开锁时间有点长，其实也有些冷。”

　　霍愉跑到里面餐桌把饭盒放下，然后又跑回来朝伍示张开了手：“来，抱抱。”

　　“你就是喜欢他。”
　　不懂事的成年老男人林暄安的话语突然在伍示大脑里响起，以平地一声雷的动静把伍示震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
　　也不……不喜欢霍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就不敢上前拥抱霍愉了。
　　甚至觉得刚刚为了得到拥抱而脱口而出谎称自己冷还因此窃喜的自己很罪恶。
　　这是什么毛病？
　　伍示死命的咬了咬下唇。
　　不行，他没有对霍愉有罪恶感。
　　他没有窃喜。
　　他只是像许许多多想讨糖吃的小朋友一样合乎情理的高兴了而已。
　　他敢抱霍愉。

　　霍愉手都张累了伍示还没有动静，他正打算放下手，问问伍示是不是又不冷了的时候，伍示却有又突然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这是个非常简短的拥抱，霍愉甚至还来不及把手合上，回抱住伍示，他就已经松手退开了。

　　霍愉眯缝起了眼睛，盯着伍示：“你有点奇怪。”

　　伍示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我哪里奇怪了？”

　　“你……”霍愉抱胸绕着他走了一圈，评价道，“你长高了。”

　　伍示：“……”

　　“你以前只能埋我肩上，”霍愉继续点评，“现在都下巴都快能搁我肩上了，你还没有一米八吧？”

　　伍示：“还没呢。”

　　“那就好，”霍愉说，“我很有危机感啊，不知不觉中，小朋友就要长得和我一样高的危机感。”

　　伍示啧了声：“霍老师我告诉你，我爸有一米八八，我妈一米六五，如果基因不变异，我迟早会比你高的。”

　　霍愉笑了起来：“你这是在提前炫耀吗？”

　　“是，”伍示转身往外走，“你快吃吧，要是觉得凉了就先放微波炉叮一下，我先回去了。”

　　霍愉：“不玩会儿再走吗？”

　　伍示手握在大门门把上，心想：玩什么？抱抱游戏？别玩了，再玩我迟早不是心搏过速就是心力衰竭。

　　“我要回去继续剪我那只飞鸟了，快完工了。”

　　霍愉说：“那到时候可以把它送给我吗？我真的很喜欢它。”

　　伍示打开门，站在风雪口上沉默了两秒，随后回头对霍愉笑了笑：“好。”

　　回到家后，伍示往床上一躺，然后摸出了手机，在网上搜索什么涂料最好。
　　如果把飞鸟送给霍愉的话，伍示希望不是以黑色送给他，霍愉值得一只流光溢彩的飞鸟。
　　伍示正搜得专心致志的时候，微信的特别提示音响了，是霍愉的消息，伍示立刻点了进去，看着消息一条一条的从对话框里跳出来。
　　—布丁好好吃啊。
　　—焗饭也好吃。
　　—鸡腿也好好吃。
　　—以后谁要是嫁给你一定很幸运。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的小朋友太棒了！

　　伍示手一颤，手机掉了下来，砸到他脸上。
　　鼻子都砸酸了。
　　不要在说了“以后谁要是嫁给你一定很幸运”之后又用“我的”这种字眼啊。
　　太过分了。

　　似水路2号巷口内，原枝身后站着一群穿着假貂毛，糊着假睫毛，脸涂得比雪还白的姐妹，她前面跪着一个瘦弱的女生。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不是穿JK拍照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很漂亮吗？那怎么连像狗一样讨个联系方式都做不到啊？”原枝穿着及膝皮靴的脚踩在那个女生手上，女生本就皲裂了的手渐渐渗出丝丝血液，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染红了雪，又被雪所覆盖。

　　“她这种人，也就在网上，被两三个人吹着风光风光呗。”
　　身后的女生开始嘲讽，一字一句裹挟着尖利的笑声，如同寒铁一样在韩婧的心脏上不断划过。
　　好想睡过去啊。
　　韩靖想。
　　睡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下午五点，伍示提前出了门，他去了隔壁菜市场后边的五金店，赶在老板下班之前去买了电子锁，然后把霍愉的地址给了他，拜托他过去安装好。

　　随后，伍示便启程去了林暄安家。
　　林暄安是个和霍愉差不多怕冷的人，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的时候活动外，基本上都是窝在卧室，连沙发都不愿意躺了。
　　但一般伍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穿着毛绒绒的睡衣晃出来一下，告诉伍示今天除了做饭还有什么要做。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林暄安伸了个懒腰问，“看错时间了？”

　　“就提前了半个小时，没多早，林叔叔，”伍示把餐桌上的外卖盒扔进垃圾桶，“中午又吃了外卖啊？对身体不好吧。”

　　林暄安靠着墙打了个哈欠：“有事直说，林叔叔这个称呼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暗示了，它现在就是个开关，你每次这样叫我准有事儿。”

　　“以后中午我也来给你做饭，”伍示说，“你给我开工资好吗？不多也没关系。”

　　林暄安惊了：“这大冷天的你晚上能过来我已经觉得很神奇了，你最近很缺钱吗？”

　　钱是永远都缺的，最近尤其缺，要过年了呢，他还想和霍愉一起买年货，一起买好多好多烟花放。
　　还想给娇气怕冷的霍愉买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鞋围巾新手套，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新的喜庆红内裤也由他买，他想霍愉新年穿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买的。

　　“快过年了嘛。”伍示拿手指蹭蹭鼻尖说。

　　“你个小孩儿，生生活出了一副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奔波劳累的小可怜样儿。”

　　“我不累，我老板这么人道。”

　　“我是没所谓，”林暄安说，“就是你这样天天两头怕跑来跑去真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伍示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林暄安忍不住笑了：“这悲壮的，你这么爱钱的吗？”

　　伍示想了想要在荃城最好的商场给霍愉买一身新衣服和各种各样的其他东西需要的钱，瞬间点点头：“爱死了。”

　　“对了，你过年怎么过？”林暄安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我有几年没和我家里人来往了，你要不来和我一起过年呗，我给你开工资，三倍。”

　　“不要，”伍示毫不犹豫的说，“过年开一百倍的工资也不要。”

　　提前难过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