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淡且独

70、拥抱

　　冬季天黑得实在太早，伍示和霍愉出校门的时候，微弱的太阳早已落幕，月亮也还没来得及替班，灰蒙蒙的天，只有校门口的路灯泛着白炽的光。

　　伍示从外套口袋里掏了个葡萄味的棒棒糖递给霍愉，问他：“冷不冷？”

　　霍愉接过棒棒糖，戴着手套很笨拙的把包装袋拆了，然后拉下围巾送进了嘴里，点点头说：“冷，特别是手和脚，一到冬天，我就觉得手脚一整天都是冰凉的。”

　　“我好像，”伍示今天没戴手套，手只揣在兜里，不过也还挺暖和，他伸手把掌心贴在了霍愉的侧脸上，笑着说，“我的手其实还挺容易热的，你感觉到了吗？”

　　伍示的掌心并不像寻常少年一样的柔软细腻，甚至还有些粗糙，并不会给人很舒服的触感，但霍愉此时此刻却很想把自己的手套摘下，用自己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他贴在脸上的手，然后放进口袋里，因为他的手太温暖了，温暖得让人不想放开。
　　但他不能这么做。
　　这样太奇怪了，也太过亲近了。
　　如果被人看到，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的。
　　他倒是无所谓，但小朋友不能受委屈。

　　“是，我感觉到了，”霍愉笑了起来，“很暖，温热温热的。”

　　“是吧，”伍示像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肯定一样，满意的把手收了回去，“今天没有戴手套，如果戴了手套，会更热的。”

　　霍愉说：“那你以后要记得戴。”

　　“你这么冷，”伍示说，“要不打车过去吧？这个点公交挺挤的。”

　　“挤挤没事儿，”霍愉边走边活动活动了肩膀，“少年，你一个身负巨债的，就不要老是这么奢侈了。”

　　少年不太高兴了：“我没有奢侈。”
　　语气还挺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怎样说都没所谓，说他凶，疏离，冷酷无情，甚至不思进取，这些都没关系，但他就是不想让霍愉对他有错误的认知。

　　“我有对我所有的钱做合理的规划，有记账的习惯，水电费，生活费，甚至可能生病的额外支出，我都有很好的计算着。每次去林暄安家都是坐公交去的，为了省钱还特意办了公交卡，除了放学后在粉红柠檬会喝饮料和偶尔吃个甜点，以及每周去超市买一次零食之外，我在学校不会吃饭以外的东西了。”伍示慌乱着急的解释，“打车也是，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打车，我没有乱花钱。”

　　霍愉有点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又感觉很不好受，像是小猫伸着毛茸茸的爪子在他心上按了按一样，让他虽然觉得有些疼，但更多的是类似一种痒痒的，柔软暖和的感觉。
　　甚至想伸手抱抱面前这个软乎乎的少年。

　　霍愉很歉疚：“我……”

　　“我有卡的，”伍示反手从书包侧兜里拿出公交卡，递到霍愉面前，“相信我。”

　　公交车站在学校前面的路口，由于他俩在办公室耽误了一会儿，高三的又还没放学，冬季天寒地冻，这个时候校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霍愉在伍示迫切想证明什么的眼神中飞快的往左右前后看了一圈，虽然四周人很少，但还是有，于是霍愉只好瞄准了左手边的一条空无一人的分叉小路，抓着伍示拿着公交卡的那只手，拉着他往那条小路上走。

　　伍示不反抗，很迷茫的跟着他。

　　小路挺长，通向另一条大马路，霍愉拉着伍示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和他面对面站着。

　　伍示很迷茫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气也过了，解释也解释了，语气竟然罕见的有些软糯:“怎么了……你生气了吗，要打我吗？”

　　霍愉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扬起了一只手。

　　伍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乖乖站着挨打，而且完全没有反抗的想法。

　　霍愉的手落到了伍示的后颈上，很用力的兜着他往前一拉，然后另一只手落在了他腰上，把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伍示猛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随之暂停了。
　　他动都不敢动，怕这样亲密又突然的拥抱只是假象，他一动就破灭了。

　　霍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抱了他大概半分钟，然后就松开了他。

　　“不好意思。”霍愉把手收进外套口袋，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说，“走吧，坐公交去。”

　　霍愉往外走，伍示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是收到了一个没有资格得到的宝藏，连问一句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宝藏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能拥有就是莫大的幸运和了不得了。

　　然而这个拥抱的后劲实在太大，导致伍示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甚至感觉连意识都灰飞烟灭了。
　　只有刚开始付钱的时候，还有点关于请客的强烈意志，那残存的意志使他短暂的精神清醒了一会儿，带领他不讲道理的抢着把两个人的钱付了，可残存的意志实在太短暂，到吃自助餐的时候，他就又处于飘忽状态了。

　　霍愉往伍示盘子里放了三只剥净了的虾，在叫了他三四声都未果后，终于忍不住拿筷子上端在他的手上戳了戳。

　　伍示迷糊的看着他：“嗯？”

　　“我刚刚抱你，”霍愉说，“是觉得你很可爱，很招人疼才抱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抱了。”

　　伍示没有思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我没有不喜欢。”
　　我很喜欢。
　　就是太喜欢了。

　　霍愉舒了口气，低头看着碟子里的虾壳：“我不知道会把你刺激成这样，让我感觉刚刚公交车开到市局的时候，我应该下去自个首。”

　　伍示现在飘忽迷茫的状态下，智商非常感人，楞是没能品出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他咬着嘴唇，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霍愉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牛排，“是我多想了。”

　　伍示感觉自己的大脑现在又一片空白了，之前那个拥抱到现在就像是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了半瓶酒一样，让他感觉像喝醉了。
　　“啊啊。”伍示呢喃了两声，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个瓶子，以为是他的芒果汁，看都没看，嗅觉也跟着一起关上了，对着就灌了一口，然后整张脸都委屈得皱了起来：“好苦，怎么是啤酒啊？”

　　霍愉抬起头，看着他手里那个刚刚自己喝过的啤酒瓶，他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了一下，移开视线说：“那是我的酒，你的芒果汁在左手边。”

　　伍示把酒放下，重点跑得非常偏：“放心，没事儿，啤酒我不会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