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花开》久狸儿

13、第13章

　　陌仲海晚上回了府里，老夫人府里的明珠过来传话，说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儿子，她只是说环儿那丫头在洵儿的吃食里动了手脚，导致洵儿生病吐血，已被处死。见儿子脸色不快，忙补充说，洵儿身子太差，以后就由老身自己照看。今后他院里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到账房上支取，不用知会青莲了。
　　陌仲洵见母亲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孩子的事费心，心下不安。母亲，您年岁大了，得顾着自个的身子。都是孩儿不孝。老夫人看着儿子也是心疼不已。一下子母慈子孝，前嫌尽释。
　　为了一扫晦气，陌雨的茶会几天后在陌雨院子里举行。陌府一下子变得格外热闹。陌雨的院子很大，亭台楼阁，小鱼塘，垂柳，都成了这些贵府小姐们嘴里风雅的词汇。来的都是些贵府千金们，都是些未出阁的小女子，年龄都在十到十五六岁之间。相近的年龄，让她们有很多可聊的话题。
　　亭子里，茶香弥漫，几个斯文的小女子一边品着茶，一边聊着时下流行的胭脂水粉。当然，最多的字眼莫过于一点红。一个女子道，听说最近又出了不少新货呢，只是，价格也不低。其中一个女子道，我最近可惨了，你们看我，前段时间皮肤有一点过敏，脸上出了些疹子，现在还有一点印痕呢，真是愁死我了。上次余姐姐家的茶话会，我都没去成。
　　身边的一个女子笑了一声打趣道，不会是长雀斑了吧？
　　才不是呢，清清姐，你咒我呢。说完，用手绢打了过来。
　　叫清清的女孩，是户部侍郎的家的小女儿，长得眉清目秀，名副其实。清清躲闪着让开，萍儿妹妹，我才不会咒你呢，我有法子。你信不信？说完，清清对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拿出个盒子递了过来。
　　萍儿抢了过来，这是什么好东西？遮瑕膏？一品红的遮瑕膏？清清点点头，让我给你变魔术。说完，清清打开盖子，细手指沾上一点，在萍儿有印痕的地方细细地抹匀。萍儿皮肤比较白，刚好符合这浅肤色的遮瑕膏。抹完后，清清身后的丫头递过来一个小铜镜。萍儿对镜细看，惊喜不已。一品红什么时候出这么好的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清清姐，你看你看，我脸上的印痕一点也看不见了。清清点了下她的鼻头，不然咋叫一品红呢？他们家的东西，从来没错过。萍儿，你有多久没出来了？这遮瑕膏都出来半多月了。萍儿皱起小鼻头，至从上次出了这红疹子，我都好久没出门了。这疹子长在脸上，真是闷死我了。
　　这时，又有几个小姐凑了过来，讨论着遮瑕膏。其中一个道，这个遮瑕膏有几个颜色，要根据自己皮肤的明暗度来买，这样抹起来才自然好看。皮肤白的，象萍儿，就得用亮肤色，皮肤稍暗的，用浅肤色或肤色。不但可以遮瑕疵，有些时候，我们脸上的肤色不均匀，也可以用。
　　清清侧身看了下，你知道的真多。那个小姐笑笑道，一品红店里的那些个丫头，说得更仔细明了。她们隔几天还会现场找人专门示范。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
　　院子另一边，种了几颗垂柳，垂柳坠着长长的丝绦，旁边是个高高的秋千架。秋千由两个丫环推着，秋千上坐着个十五六的小姐，嘴里不断说着，再高点，再高点。
　　陌雨站在一边，笑着使唤着丫头们，轻点推，不能再高了。要知道，秋千上坐的，可是当今太师的孙女，余皇后的侄女余婉雪，要是稍有闪失，她可担当不起。余婉雪乐呵呵地道，没关系，我在家里荡得更高呢。陌雨见秋千稍缓了些，才松了口气。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今天的她，非常自信。一身水红色的衣裙，一色的绣花鞋，母亲为这次茶会，还专门为她订制了整套的首饰，玉钗，金步摇，珍珠耳环，走动时，步摇晃动，她的心都跟着雀跃。
　　几个小姐在丫头的陪伴下走过来，一个水蓝色衣裙的小姐先出声，雨儿妹妹，你的院子可真大。这些花卉开得真好，怎么都刚好在这个时候盛开？陌雨心情大好，以前的没养好，都败了。这些都是我母亲刚买进来的。众人都有些羡慕，你母亲对你可真舍得，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这时一个小姐出声道，你们看那边，端府的两个小姐在投壶呢，要不，我们也去看看。众人听了，也一同走了过去。这时代，小姐们能取乐玩耍的东西太少。端府是端妃的娘家，礼部尚书端明瀚，是端妃的父亲。端明瀚的两个孙女端嫣然和端嫣红，也是一些贵府小姐争相交好的对象。
　　几个大家千金们一下子蜂涌了过去，将陌雨冷落在了后面。陌雨顿感失落，眼神嫉妒地看向投壶的方向。
　　端嫣然和端嫣红看着大家都过来了，忙招呼着大家一起轮流玩。她们已玩过几轮，便退到一边喝茶，看着其她人玩。桃儿和夏儿及时上了些精致的糕点，又有两个小姐在对面坐了下来，几个人话起了家常。其中一个小姐放低了声音道，你们听说没，陌府的大小姐，以前是个傻子，摔了跤突然好了。另一个小姐道，上次在余府茶会上我就听说了，听说叫陌桑。嫣然和嫣红对视了眼，微笑喝起了茶，没有应声。端府对子女的教养相当严格，特别是在外面的场合，不可以家长里短，论人是非。
　　两个人低声叽叽喳喳说着。我还听说，那个陌桑，不得陌夫人喜欢，过着下人不如的日子。她那个兄长也是个不争气的，长年生病不出院门。另一个说，怪不得，陌雨一个次女，也能得如此宠爱。你看这一院的繁华，有几个可以比拟的。你们知道吗，那傻子的母亲，以前可是礼部尚书府的嫡女呢，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名动京城。另一个惊讶道，有那么好吗？
　　两个小姐还在嘀咕，这时身后有个声音，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短命鬼。由于另一边投壶玩得热闹，有人走近了她们都不知道。两个闲聊的小姐施施然的站起来，脸色有些尴尬。嫣然忙拉着嫣红道，妹妹，那边有人在画画呢，我们过去看看。陌雨脸色略有不快，见两人要走，急忙跟上，嫣然姐姐，我陪你们过去。
　　画画的几个小姐见她们过来，忙挪开位置，嫣然姐，听说你画的牡丹是一绝呢，今天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嫣然羞涩一笑，哪里，那都是你们看得起，给吹捧的。我呀，只是画着好玩。这时，名叫清清的小姐走了过来，行了，你就别谦虚了，就给我们露一手吧。嫣然看了下，盛情难却，于是提笔。
　　一盏茶功夫，一朵盛开的牡丹便呈现在大家眼前，花瓣层层叠叠，花朵硕大，花瓣肥厚，茎短叶长。嫣然取过颜色，由深到浅，由里到外着色，片刻，一朵娇艳富贵，仪态万芳的牡丹便呈现在大家眼前，众人似乎感到有香气扑鼻而来般。有人惊呼出声，太漂亮了，好象刚摘下的实物一样。众人也跟着附和。
　　这时，突然有个小姐指着月亮门的方向，你们看，那是谁家的小姐？众人一起看过去。只见拱形月亮门处，不紧不慢走过来一个女子，湖蓝色的衣裙垂至脚背，裙摆略大，随风摆动，袖子处略大，呈泡泡状，领口坠着一排同色的花瓣，腰间由几种颜色的彩带混成一束挽了个结，随意地垂在一侧。这个小姐完全不同于她们的珠翠环绕，却更显娇俏。待女子走近，众人才看清楚，这女子薄施粉脂，脸上白得几乎透明，青丝随意地用一串珠花挽了一下，披在脑后，耳坠也无，甚至看不见耳洞。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呼吸，这女子美得清新脱俗，让她们感觉自己身上的珠啊玉的，一下子俗不可耐。
　　陌雨睁大了眼睛，她是...她是...陌桑？这相貌分明就是陌桑。陌雨看向旁边，春儿，看来真的是陌桑。她冲口而出，陌桑，你来这里干嘛？陌桑？大家互相看了眼，瞬间明白，这就是陌家嫡长女，那个曾经痴傻多年又恢复清明的陌桑。不会吧？竟然这么漂亮？有些人私下里都议论了起来。
　　陌桑淡笑着看向众人，浅浅伏了个礼，各位姐姐妹妹们好，我就是陌桑，陌雨的长姐。刚听下人说雨儿妹妹在这里开茶会，特来看看，感谢大家光临陌府.举止谦恭有礼，进退有度.
　　大家忙还礼.次女在家办茶会，竟然不告诉长姐大家在心里嘀咕着.有几个个性率真的小姐已然上前，拉着陌桑上下打量，问陌桑的衣服从哪买的，怎么如此好看.陌桑不知道，自己今天这随意一打扮，带动了一个流行风暴.当然，这是后话.陌桑回复她们，这衣服是我自己在家随意做的，领口的碎花是将碎面料剪成花瓣状，然后重叠缝起即可，如此环绕前领一条，袖肩上的灯笼袖，是自己打了几个大的折皱.一个小姐问，这腰带呢陌桑解下腰带，就是几条细长布条，然后这样绕一下，你们看，就成蝴蝶结了.这样，就可显得腰细.如果衣服大，也可以用腰带应付.众人一看，果真如此.几乎所有的人都围了起来.陌雨阻止不了，又不屑围上去，只有站在后面干瞪眼.
　　陌桑见大家都有兴趣，于是将领口，衣袖，和腰带细说了一遍，大家听了个仔细，想想也不难，都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试试.陌桑说，你们可以先在旧衣服上改着试试，这些可比绣花简单多了.不怕姐姐妹妹们笑话，我一点也不会绣花，针都拿不稳，才想的这个办法.众小姐听着她自嘲的话语，不但不鄙视，相反觉得她个性爽直，是个好相与的人.这个时代的女人，平时没事就是绣花，衣领胸襟袖口都会绣上花作为装饰.象陌桑这样的别出心裁，让大家瞬间惊艳住了.简单，大方，漂亮.
　　陌雨在身后呆烦了，忍无可忍，出声道，陌桑，你何止不会绣花，琴棋书画，你会哪样陌桑回道，我这些年生病，的确什么也不会，只是，雨儿妹妹，你会什么不如，你给我们展示一下让长姐我也开开眼
　　陌雨一下子尴尬，她可不是有耐性的人，琴棋是一点也不会，书画也只懂点皮毛.不过，比起傻了这么多年的陌桑，应该强多了.陌雨于是出声道，不管我会不会，总比你强.说吧，走到桌边，上面有现成的纸张，陌雨取过笔，画了自己最善长的梅花.她现在非常庆幸，母亲曾说，懂得不用太多，但要精通一两样.至于梅花，就是父亲，也曾夸赞过她.半盏茶功夫，陌雨满意地放下笔，站到了一边.众人上前看了看，的确不错.
　　陌雨得意地冲陌桑抬了抬下巴，怎样，陌桑，你要不试试陌桑曾学过素描，觉得应该能将就.她走上前，下人替她铺好纸.陌桑突然灵机一动，对了，还有另外一种画法.陌桑端过砚盘，将墨汁倒在纸上，众人皆是一惊，这是干嘛纸都毁了.看来陌桑是虚张声势了.不过，傻了这么多年，不会也能理解.众人感叹之余，只见陌桑头一低，鼓起小腮帮，吹起了墨汁.只见墨汁象蝌蚪一样往前游动，形成了一条条由粗变细的枝条状.这样往回了几次，墨汁全部吹散开了，陌桑这才站起了身子.她往上捋了袖子，五个手指并拢，用手指头沾了红色颜料，然后按在枝头上，立马一朵盛开的梅花跃然在纸上.枝尖处，用一个手指即可，如含苞待放.如此几下，纸上呈现了一片春色.众人全围了过来，只见一副生动的梅花图展现在大家眼前.枝条苍劲用力，梅花有的全开，有的含苞待放，形象生动.这是什么画法也太神奇了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