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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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那天很冷，雾蒙蒙的天色，像是灰度滤镜下忧郁的蓝调照片。偶尔飘下来几缕雨丝，斜散的落在他衣角，演唱会结束难得的假期，田柾国也只是被哥哥们差使出来打包食物。
过不了多久他们又要去往大洋彼岸另一个国家工作，这样行色匆匆的旅程从没给过他机会好好观赏一座城市，很多时候，都只是匆匆一瞥，就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醒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恋爱的想法。尝试过，但是不行，他不想参加派对，不想要尼古丁和酒精，不想认识新人，也不想忘记她，所以就这么一直保持单身。
还爱她吗？
毫无疑问，非常。
这么多年来，田柾国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很多时候，他想起曾离厌当然满是遗憾抱歉，看着过往那些甜蜜或心碎的瞬间，相册里她的照片，都觉得难受。
照片这东西在回忆中总是分外无力的，就好像熊熊烈火过后，满是狼藉的灰烬，除了证明那些过往曾经存在，不是孤独疲乏的臆想之外，毫无用处。
兵役结束后回釜山的时候，爸爸和他一起看完了部电影，电影看到一半，爸爸忽然问他：“你还记着那姑娘吗？”
电影刚演到女主角楚楚可怜的挽留男主角。冷不丁被问到这个问题，他愣怔了片刻，低沉着嗓子“嗯”了一句。
当时爸爸没再说些什么，可这也足够搅乱他的思维了，下半场电影几乎没怎么看进去。
直到电影走向尾声的时候，田父又再次开口：“柾国，你也看过电影，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落幕。”
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转身回房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
“好，爸爸，就这么办吧，我要为爱撞得头破血流。”
电影主人公的回答也许是他的回答，但注定不是田柾国的回答。
“我也想为爱情撞得头破血流，但是好像没机会了，爸爸……”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好像来了。
田柾国其实在脑海中预想过无数和曾离厌重逢的场景，比如散漫雨夜的艳红霓虹，比如暮色斜倾的梵语古刹，比如声色香港的旺角街头，比如……
大概是和南俊哥呆久了，或者说曾离厌本就是个满足了他所有幻想的女人，他总觉得比起那些血腥反胃的生理医学，她更适合活在他70mm胶片上。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预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
伦敦的雨不知何时又眷顾了这座雾都，可餐厅室内暖气却打得很足，暖和到爱美的女士们可以穿着吊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
她抬头看着前台餐牌，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裹着件黑色风衣，长度刚好在小腿骨中部，半截小腿肌肤白的几近透明，规矩盘起的长发很好的展示了颈部线条，这些都让她如同老旧文艺电影里走出的法式女郎，可比起以优雅著称的法式女郎，她又实在艳过了头。
那是种妖冶魅惑的冷艳锋利，孤媚诱人，攻击性太强，难以讨人喜欢。大概是忘了戴眼镜，她半敛着眼睑，微微蹙眉不确定的看着餐牌。
在她艰难认菜单的时候，田柾国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对她说：“梨干酪沙拉和红豆汤可以吗？”
因为距离的拉近，甚至她都能感觉到田柾国说话时，洒在她颈脖裸露肌肤的鼻息温度。
“好久不见，不知道你口味有没有变。”
田柾国含着笑意的嗓音落到耳蜗，又觉得有些酥麻，她这才有空去看田柾国。虽然很久没见，虽然他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但是真心爱过的人，就算裹得再严实，也总是能一眼认出，这大概是本能。
他好像瘦了，头发短了一些，戴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眼神清澈又陌生，陌生到，让她觉得离上次见他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但是他开口为她点单，她就有些想笑，好像只是曾经下班时候，他在警察厅门口多等了五分钟，接她回家而已。
然后她说：“应该没有。”
也不知道她回答的是口味还是人，可田柾国又不是当初的他，读不懂言外之意，也不明白她的心思。用哥哥们的话说是“长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大，他总觉得自己始终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永远的停在了14岁。
可是14岁的田柾国没法好好爱她，21岁的田柾国辜负了她的爱，至少…至少30岁的田柾国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如果注定要错过，为什么要再遇见？
他不想遗憾，不想错过，即使心里说了一千一万次放下，其实放不下，都是在骗自己而已。他怎么甘心没娶她，没和她走下去，没见到她穿婚纱的样子？他错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人生。
“最近过得怎么样？定居在伦敦了？”
旧情人重逢总是免不了烂俗却无法避免的“好久不见”和“过得怎么样”，因为太久没见，又是熟悉到陌生的关系。
这段寒暄当然对田柾国没什么意义，只有想，任何人都可以得知他的近况。更多的，是想知道她的近况。
“有个医学会议。”
她微微低头如同天鹅折颈般优雅动人，却仍然回避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手指骨节处，才又不自觉的联想到多年前的争执，还有那些酸楚无奈。以为忘掉的那些情感，又一丝一缕的裹上心头。直到被他塞进手心的暖宝宝才如梦初醒。
“伦敦昨晚降温了。”
他分寸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微微触碰的手指也是一触即分，只是把暖宝宝给她而已。恰到好处的关系，绅士礼貌的行为，他无疑比多年前做的好了不少。
但仅凭刚才的触碰，曾离厌不由的心头一蹙，他之前的手即使称不上细腻，但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老茧和细小伤痕。
“你已经结束服役了吗？”
所以是什么兵种会生出这样的老茧？艺人的话，一般不都是比较简单的兵种？甚至还有类似于辅警之类生活规律和休假无异的类型？
即使再怎么没期待，田柾国亲耳听到她真的不关心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真切感受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失望。
但是她现在是在关心自己，对吧？
因为爱着她，所以会无时无刻的为她开脱找借口，一点点微茫的关心就足够让他继续爱下去。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结束了，之前在朝韩边界排雷。”
他故作坦然的笑了笑，还是一如往年的清澈明朗，只是愈发的棱角分明，眉眼锋利。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状态总是让人迷恋。
况且曾经努力爱过的人，再见面的话，还是会为他心动。
打包好饭菜之后，田柾国送她回家，路上聊着许无关痛痒的话题，从伦敦的天气到哪个国家的菜难吃，也由此大概知道了她的生活。
"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德特里克堡生活？"
“对。”
“你有…”田柾国有些把手松散的握拳放在鼻子下，即使心里紧张不安，脸上也没显露分毫，反而格外轻松的样子，“男朋友吗？”
在遇见田柾国之前，她耳机里恰好放完了整首《好久不见》，虽然不是他熟悉的城市，可是因为遇见他这座城市才变的特殊。
她扬唇轻笑，明媚又疏朗，即使素着张脸，也是浓烈艳丽的不可方物，红唇微张：“你呢？”
“没有。”
是不是在等她这种问题说出口实在傻得过分，不明不暗状态下隐露出来的爱意，只有彼此才能知道讲出的那句普通的话里有什么小九九的感觉，就好像把全世界都蒙在鼓里。
总是感觉浪漫的不得了。
“好巧。”她随手抽出张广告单给他，眉眼鲜亮，春光暗藏，半弯的唇角有种难得的失神的天真，可她肢体语言又是率性大于柔美，没有取悦感，不蔓不枝的轻盈漂亮，“我也是。”
本来田柾国以为广告单上有什么玄机，可能有联系方式之类的，可是怎么看，都只是张普通酒店宣传广告。
直到，许星芒的到来。
“半岛？”她几乎不用看那张广告，就能知道出自哪家酒店，“谁给你的？”
她自然是个聪明女人，单纯广告不值得田柾国看半天。用找乐子的心态听完田柾国复述之后，她悠悠的叹了口气。
“人真的会反反复复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也不知道这感叹是在说谁，但这意有所指却也很明显了。
The Pen 香港半岛酒店广告语:“我一直想到你的房间看月光。” —张爱玲。
作者有话说第83章 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