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八 ...

  •   月色正好。
      春末萌夏的风微凉。

      蹲在后院的草丛里,本想掏烟出来吸上几口,却想起打火机已经在那晚送给了盛天泽。
      叹了口气,罗衣索性舒展四肢躺下,选择一个最舒适的角度看满天的星星。
      转眼之间,到了奇凌君府已经整整15天,在这些日子里,甚少见到盛天泽,大多时候都是盛天云陪伴着罗衣,有时候去看先生们下棋,有时候听他们的高谈阔论,更有时候,会跟着秦少阳学习舞剑。
      日子过的清闲,但对于从现代而来的罗衣而言,着实是无聊了一些,没有酒吧,没有摇滚乐,没有任何电器的古代,过一天两天还好,过一年两年如何好?
      毕竟是有太多的差异,让她无从适应,而她本身也不是甘于寂寞的人,清闲的日子,虽然不用为生活操心,但她却宁可有些莫名的刺激。
      人啊,真的是一种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动物,以前在夜的酒吧里,过着放纵自我的生活,性格里的突兀暴躁使得她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在那样的环境里,性格之中的所有的劣根性完全的被激发,人们说她是不良少女,说她用青春来挥霍生命,他们看到罗衣是那样一个粗暴的她,没有礼节,从不安分。
      不良么?也许吧,可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良,按守本分固守成规的循规蹈矩的生活么?她不会,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生活从来没有给她那样的机会,她是一个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从未见到过所谓的亲人,也从未感受到过所谓的家庭的温暖,她在孤儿院中长大,却从小受尽的顽皮的大孩子的戏弄,劣根性啊劣根性啊!
      13岁的罗衣,离开了孤儿院,从此开始了漂泊的生活,她喜欢音乐,从小唯一的伙伴只有CD唱机里那些千奇百怪的声音,有愤怒的,有温情的,也寂寞的,也有快乐的。当有一天,她发现她也能用各声来舒展倾诉自己一切的情绪的时候,她选择了PUNK,PUNK音乐,被所有人称为是愤怒的声音的发泄吼叫,与她而言,也许只是遮掩灵魂的唯一的面具,深夜的时候,她会听着那些温暖的歌曲哭的无法自抑,也许——她是比任何人都要脆弱的。
      孤独的感觉,从来都是伴随她的左右。
      每当喧嚣的音乐声突然停止,寂静的感觉由来而声的时候,每当深夜时分,孤身走在无人的寒风萧瑟的大街上的时候,每当同龄的孩子,在受到了伤害和委屈可以无所顾及的扑进父母的怀里撒娇大哭的时候,那种寂寞的感觉便再也无法躲藏。
      她是罗衣,她是坚强的罗衣,但是她那颗坚强的心里,却同时存在的着最脆弱的那一面。
      像双生子那般存在的脆弱。
      她也是需要一个太阳的啊,即使她从来都是夜晚的女王,可是,她真的需要一个在白天指引着她行走的道路,为她温暖,给她力量,照亮着她的太阳的啊!
      伸出纤细的手指,捂住眼睛。
      月亮在指缝间若隐若现,十亿光年之外的时间,现在是如何的摸样呢?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陌生的时代,她能够一个人支撑多久。
      她的太阳又是在哪里呢?

      来不及多想,一声轻微的叹息打断了她的思维。
      轻轻的支起身,看见外策的长廊中,一袭白衣的背影,忧郁落寞。

      是沙沙。

      那一晚,沙沙行刺盛天泽,但出乎意料的却是盛天泽并没有囚禁沙沙,不但没有囚禁,甚至连质问都没有,他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沙沙继续的留在了府中,做着乐妓,在众人面前依旧笑的千娇百媚,但心中滋味如何,却无人知晓,先生们见到她,也不再多言,只有朱有为有时出言调戏几句。毕竟沙沙的身份太过特殊,做为一个企图行刺主人的刺客而言,她的留下无疑是让人们心中有疑问和不服的,但盛天泽做事向来有分寸原则,从来不会有人去质疑他的决定。
      有时候,罗衣看见沙沙一个人站在月光之中,白衣如雪,映照着月色,看起来那样孤独。
      她不明白为什么盛天泽让沙沙继续留下,也不明白为什么沙沙会答应继续留下,但她明白,在盛天泽的心中,沙沙的位置决计不会高,因为那一天,她看见盛天泽揭穿沙沙的时候,眼中毫无感情的冰冷。
      这样的一个男人,无疑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罗衣无法欺骗自己,她依旧记得初见他那时心里的震撼,那时的她以为他是无害的,但一个时辰之后,她却见识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他,但她的心中对于他的好奇却有增无减,不可否认,他也是吸引她的。
      战乱时代的女人,如果说是男人的牺牲品的话,那么战乱时代的男人,就是权力的牺牲品。

      第一眼看见沙沙,罗衣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那种娇柔做作,躲在男人身后寻求保护的女人,然而当那晚罗衣看见她行刺之后,如此坚强的面队那些质问,任由别人的冷眼,甚至咬着牙留在了这个随时可能让自己难堪的地方,生命的由不得自己,笑容也由不得自己。

      月影昏黄。
      如梦如幻。

      远处走来两个人影,一红一青,红的如火,自然是盛天泽,青的却是容询问。
      沙沙见到两人,一闪身便躲到庭院之后,罗衣也微微伏下身子。

      只听容询道:“将她留下真的没有不妥?”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沙沙。
      盛天泽道:“妥当与否,我心中自然有数。”
      容询还想说什么,听得盛天泽此言,不由叹气道:“天泽公子决定之事,即使当今圣上,怕是也无法改变,容某就不再所言。”
      他清楚,盛天泽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改变,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当然着并不意味着他会是一个专制的独裁者,事实上他也并不武断。但是,一直以来,他的决定却从来没有去会反驳,在他身上天生有一股领袖的力量,这是一个种危险的力量,却又如此让人折服。
      “对于她,我自有自己的打算。”盛天泽露出一个灿过阳光的笑容,他想起那日在宴会因罗衣而失神的无然公子,不由问道,“容先生,对于尹无然,你有几分把握?”
      容询摇头道:“实在没有多少把握,尹无然现在造已无欲无求,更无心政治。想要他再次涉足政坛,怕是比登天还难。”
      盛天泽若有所思道:“无欲无求,倒也未必,要说动他,确实要下工夫。”
      “天泽公子可是已有主意?”
      “现下倒是没有。”他淡淡一笑:“要说服一个曾经位高权重却跌的如此惨重的人再多一些他曾经涉足之事,确实不易。无然公子——可惜了这般出色的人才。”
      十二年前,天下最杰出的两个政客横空出世。
      一个是被月影国的国君慕容堇亲自从边塞接回京都的叛军之子盛天泽,另一个,便是双赤国的苑南君尹无然。同样的年岁,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背景。
      尹无然在正值意气奋发之时却突然被双赤国国君放逐,自此了无踪迹,直到一个月前,盛天泽意外的在月影城北郊的隐士山庄“适闲居”中遇见了他。
      两人不能不说是一见如故,此时的尹无然虽已不再像当年那般锦衣华服,但身上纯净的气质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依旧是那般温文尔雅,却再也不谈任何政事,眼中特是淡薄至及,仿佛那过往的岁月中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盛天泽邀请他去府上做客,他欣然前往,但自他眼中传递出的讯息,却是清楚的告诉着他,他决计再也不会涉及任何政事。

      盛天泽想说服他,但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沉默片刻,容询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天泽公子身边——似乎又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话未说完,却见盛天泽微微摆手,不语。
      他仰头望天,却见那满树槐花开的纯净,粉中带白,花瓣顺风飘落,停歇在他肩头。
      他一挥手,那娇柔的花瓣便飘然的落地,辗转反复,终究还是颓然的垂落在泥土上。

      花自飘零,有些人生来便不爱惜。
      然盛天泽却是俯下身子,一伸手,拾起那花瓣,唇边,始终是微笑着。

      庭院之中,那抹白裙在花间隐现,盛天泽一侧头,见那女子站在丛中盈笑,眉眼如画,正是沙沙。
      “公子——”轻柔的声音,眼中的温柔,足以让世间的任何男子动容。
      容询悄然退下。

      春色满院,那原本倾谈的氛围,顿时变成旖旎的暧昧。
      美若天人的男子,柔弱无骨的女子,还有那如画的情致。
      “来了很久?”他似是不经意的一问,拉过她的柔荑。

      “沙沙——无法入眠。”她低垂下眼。
      盛天泽微微伸手一揽,把她揽进怀中,道:“问心无愧,又怎会无法入眠。”
      沙沙心中一紧,颤声道:“自是心中有愧。”
      “是自己给自己的上的枷锁太重。”他望着天际的明月,似笑非笑。
      “公子——我有一句话想问你。”沙沙欲言,却被盛天泽打断。
      “你想问的,我都知道。”他微笑。
      “但公子的心,沙沙却不知。”沙沙哀声道。
      “我的心,我自己又何尝知道。”盛天泽依旧还是在笑,可是言语之中,竟然带着无法言喻的凄凉。
      泪水无声的从沙沙脸上滑过,她仰起头,抚摸他的脸。
      “沙沙自第一眼瞧见公子,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公子是那般的高贵,不染世间的一丝尘埃,像神那样遥不可及。沙沙留在府上,不求其他,只求能每天看见公子,为公子舞上一曲,能见公子开怀的笑。可沙沙自知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却也不知来的这样之快。沙沙的罪已致死,再无颜面见公子。”
      “神么——”他低喃一句,轻到不可辨析。
      沙沙没有在意,继续道:“沙沙不知为何公子既已揭穿了我的行刺,却依旧让我留在府上,公子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罗衣躺在草丛里,无意中听见这番话,她本是不屑这样的偷鸡摸狗的行为,但在她心里,确实也想知道答案,于是,她摒主呼吸,静静的聆听。

      盛天泽叹了口气道:“那你明知留下会面对怎样的情形,你又为何要留下呢?你要走,我不会为难你,更不会阻拦你。”
      “我——”沙沙咬着唇道:“我留下,是因为——”
      “是因为想伴着我?”他淡淡笑道。
      沙沙脸上一红,道:“沙沙的心,公子果然都知道。”

      痴情的女人!
      罗衣听见她这番话,突然心中涌起莫名的悲悯,一个情字,苦了一生,红颜尚在,恩情却断。

      女人的最大错误便是把一生情缘的赌在一个男人身上,进不了,退不得,为难的只是自己。
      盛天泽这样的男人,就想是罂粟,让人沉迷。

      夜色之中,并肩而立,站在月光之中,奇异的美丽。
      白与红。
      罗衣借着月光,却发现,盛天泽那笑的温和的脸上,却如月光塑腊那般,没有一丝温度。

      沙沙却是看不见的,她靠在他的怀中,小声的问:“公子——你可有恨过我?”
      盛天泽道:“立场不同,恨又何丛恨?”
      沙沙沉思片刻,终于像是下定逐主意般道:“时至今日,沙沙已经无法再欺骗你,沙沙的确是
      所属点花派。”

      盛天泽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的镇定自若与沙沙的谨慎细微形成了奇怪的对比,在罗衣看来,就是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对着圣洁的神父忏悔。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初见他那一刻,他有如仙人般高贵的脸庞上那如春风的笑容,所有的女子,都会沉迷在这样的笑容中。
      可是,她却从那笑中,看到了那尊高贵的身躯里的空空的心。
      无心,无情,是她对他唯一的也是最初的印象。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看透这一切,许是她太多情,又许是她也无情。
      她当然不会忘记她来到他身边的初衷,那国与国之间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争纷。
      得天下,谁得天下,与她又有何干。
      如此的时代里,女人,卑微的如同一颗旗子,生命连花草都不如,枯萎的却又如鲜花一样迅速。
      她苦笑,可是她却偏又这样的傻。
      明知是不可以爱上的人,明知是无心的人,她却像飞蛾扑火那般,不顾一切的扑去。

      思及此。泪水无声的滑落。

      那只温暖的手,为她拭去泪珠。
      满眼朦胧之中,她看见那个她所倾慕的男子微笑如花。

      她咬着唇道,“沙沙本是双赤国丹州人士,自幼没有父母,因机缘巧合,被教主收为门徒,教主对沙沙恩重如山,她教沙沙习武,教沙沙琴棋书画,教沙沙做人之道,沙沙本是想一辈子留教中,跟随教主左右。却不知为何,这些年教主与官府越走越近,教中的姐妹们虽有疑惑,却无人敢问。两年前,教主把我送给了双赤国的邵丞相,说是沙沙聪明伶俐,要沙沙留在邵丞相身边,助其左右。”
      “邵学儒?”盛天泽挑眉问。
      “是,邵丞相——”沙沙犹豫道。
      “他也好这口?”盛天泽的声音里有浅浅的笑意,听不出究竟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沙沙的表情刹那间与些复杂,道:“公子是见过丞相的吧?”
      “前些年有幸见过,近年月影和双赤国的情势紧张,自是再无机会见面了。”
      “沙沙这两年一直留在丞相身边,过的日子倒也清闲。”
      ”他待你如何?“盛天泽问。
      ”丞相待沙沙尚算不错,只是——”欲言又止。
      盛天泽想起初见到沙沙的那时候,褪却她美丽光鲜的衣衫后,那纤细雪白的身体上一道道不堪入目的伤痕,被暴力相虐的着实让人心中发冷。

      柔声安慰道:“莫再去想,都已过去。”
      “沙沙本是可以的反抗的,但一旦沙沙反抗了,便再也无颜去面对教主,所以这些年,沙沙只能沉默着面对,其实,平日里,丞相他待我真的是不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无法摆上台面道明的隐私。”盛天泽道。
      “有一天,丞相突然对我说,要把我送走,他说月影国的天泽公子举世无双,是一个极为不好应付的对手。他安排我来到公子身边,嘱咐我用美色迷惑公子,然后得到公子的信任,套出月影国内部之制,最后——趁公子不备,出手——”
      “我明白。”盛天泽微微一笑,道:“邵丞相还真是看的起盛某,选择从盛某身上下手。”
      “沙沙曾经问过丞相,为何要这样做,但丞相却说,这些事沙沙不需要知道原由,只需办妥便是。”

      好复杂的政事,罗衣躺在草丛里,听的晕晕欲睡,又是卧底,又是暗杀,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国际局势,真的是来得刺激的多。

      只听盛天泽道:“这些事,都不是什么磊落的事,沙沙的确是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只是劳神费力,再无其他意义。”
      “公子心中可是明白了?”沙沙抬眼望他,看见他眼中深不可测的一片漆黑,心中一凉,她实在是看不透他啊。
      “明白,也不明白。”他道,“也许并不是像我想的那般。”
      “其实沙沙一直不明白,双赤国和月影国原本一直相安无事,各自有各自的领土,百姓也过的颇为安逸。一直能这样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事关权力的欲望和野心,从来都是和相安无事无关的。”他笑答。
      “而且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丞相要我来行刺公子。”沙沙疑惑道。
      盛天泽望向远方,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喃喃轻问:“那晚你是下定决心要来杀我了么?”
      “我——”她低下头,许久才道:“我希望能够永远的留在公子身边,这样的日子永远也不会结束,可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沙沙是有任务在身的,即使再如何不情愿,总也是要去完成的,而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沙沙是再也无法留在公子身边了。
      “我无法去刺杀公子,可是离丞相的所给的期限越来越近,我真的不知道改如何去做,那日晚上,看到公子对罗姑娘如此的钟爱温柔,沙沙的心中一阵揪痛。沙沙以为公子再也不会眷顾了,再也不会瞧我一眼了,于是,沙沙的眼睛和心灵都被蒙蔽了,任务既然是无法逃脱的,那么沙沙完成之后,就在公子的大殿上以死谢罪!”
      泪水在她的眼眶之中,她哽咽道。
      “别哭。”他抚去她的眼泪,道:“是罗促使你下决心杀我么?”
      沙沙犹豫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道:“是,我嫉妒她。”

      她是嫉妒,带着那种仰望羡慕的嫉妒,嫉妒罗衣那视一些为风尘的无谓,嫉妒她的洒脱,更嫉妒她与盛天泽之间那种心灵的契合。
      那个女子不过只来了奇凌君府几天而已,而她——她来到这里已经整整四个月。
      紧紧的咬住唇,那娇嫩的唇,先是露出隐隐的白色,渐渐的渐渐的,竟然泛出可血丝。
      沙沙却是浑然不觉疼痛。
      是的,她来了四个月了,四个月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很长,但也足以打消磨灭到一个女子对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男子的所有爱慕。
      盛天泽——他是没有情的。
      她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罗衣听的一怔,她从未想到像她这般卑微的人,居然也会得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的嫉妒。
      幸哉?不幸?
      她何得何能配的上沙沙的嫉妒,一向只有她嫉妒别人的份,不是么?
      暗自冷笑,原来在偷窥之下,瞧见的,探知的,果然是与众不同。

      “我嫉妒她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歌唱,这样眼神凌厉的挑衅,这样坦然的面对质疑,这样自信无畏的面对那些先生们,即使喝醉酒,也不在乎丑态百出。沙沙嫉妒她,是因为沙沙无法做到像她那样,还因为——公子看她的眼神,与往常很不一样。”

      沙沙的诉说让暗处的罗衣心中再次震惊,从来都没人说过这些,人们只说她放浪,说她撒野,却从未有人把她的这些看成是优点,更无从谈羡慕嫉妒,这些都是罗衣掩饰自卑的面具,只有这样,这样不近常理的自卑和自负的交融,才能遮掩她内心的慌张和无措。

      盛天泽笑了,这一次,罗衣看见他笑的温暖无比,听他道:“罗——的性格,的确是与众不同,但是,要是说嫉妒的话,却也完全不必要,罗自己怕是也想不到的吧。”

      似乎是很了然的口气,不偏不倚的说出了罗衣心中的话。
      他妈的!
      憋了很久的粗话终于在心中释放,这个盛天泽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了不是?

      沙沙凝望盛天泽,眼神中的忧伤无法遮掩,她叹了口气道:“公子真的很了解罗姑娘,沙沙实在是羡慕的很。”
      盛天泽淡笑,无语。

      片刻之后,盛天泽问道:“沙沙——现在有何打算?”
      沙沙垂下眼,道:“沙沙心中实在无底,刺杀失败了,沙沙没法向教主交代,而沙沙又是双赤国的人,本不应该把这些告诉公子,但沙沙一想到自己愧对公子,公子却还是这般温柔的对待——”
      “莫要再说了。”盛天泽打断她,柔声道:“我原本就不怪你,你要杀我,自然是有很多机会下手,以你的身手,随时都可以,但你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宴会之上,即使杀了我,完成了邵学儒的任务,你也无法脱身,更何况当时我身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根本就是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也不想逃脱,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他的语气是这样的轻柔,想治疗伤口的糖,慰籍着这个少女的心灵。

      沙沙终于难以自制的扑进他的怀中,哭道:“沙沙只求一死,真的只求一死,这写年,沙沙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幸福和痛苦,也浑然不知直到遇见公子,也知道何为情,何为爱,但是这样的日子却再也无法继续,沙沙总有一天要走,无法完成任务,沙沙的命运只能是死。”

      盛天泽轻抚沙沙的黑发,道:“沙沙,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你会安然无事的留在府上,直到这些事结束。”
      “真的?”沙沙凝眸望着他。
      “真的。”盛天泽道,语气里的坚定,让沙沙终于展露笑颜,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

      多么柔情的誓言,在这样的月夜,这样的绝色的男子和女子的誓言。
      无意间听见这番对话,罗衣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厚道。
      盛天泽说的这样温柔,让她都忍不住有些心旷神怡起来。
      本想闭起眼睛,不再看那两人,却瞥见拥抱着沙沙的盛天泽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淡漠冰冷交错的神情,看起来竟然是那样的诡异。

      美男计——这三个字不期然的从罗衣的脑海中闪过。
      现在,她几乎是断定了,这个盛天泽绝对是在贩卖他的温柔和多情,从而从这个痴情的女子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让她心甘情愿的说出一切。

      好一个盛天泽啊!
      男色,这样一个多么新潮的概念,居然被他运用的如此得心应手。
      他究竟是神还是魔?

      风无声吹过,所谓的秘密,也许本不是任何秘密,所谓的怜惜,也许也只是若水倒影。
      这个世界上,最难猜测的就是人心。
      他微笑,在她彻底展露心中忏悔的泪水中,依旧如此微笑。
      有时候,一个温柔的男人,比一个冷酷的男人更让人发颤,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温柔会消失在何时。

      暖风拂面。
      她打了哈欠,却觉睡意全无。
      她不喜欢看戏,却偏偏有人要在她面前演戏,眯眼看去,只见那一红一白已经渐渐远去。
      罗衣懒懒坐起,梳理身上的杂草。

      爱情,果然都是亵渎的。
      她从来就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爱情的存在。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无暇的白色,他是火,要燃烧人的火,他的眼中可以是无害的温文,但他的心却是一片吞噬人不留尸体的泥潭,他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
      美男计。

      罗衣感到莫名的兴奋,甚至这一发现比她往常在酒吧中的宣泄更加让她觉得亢奋,这个半神半魔的男人挑起了她的兴趣,他是个好对手,是个可以让她无趣枯燥的生活变的丰富精彩的人物,既然,他这样无所顾及的出卖他的姿色,那么——就让她陪他玩玩吧,最重要的是,她罗衣不是沙沙,她不痴情,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痴情是最无聊的玩意儿,尤其是和眼前这个男人讲感情。

      那一抹红衣依旧还在风中飘扬,妖艳无比。
      神——原来只是她看错了而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