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鸟短故事集》穆玄鸟

33、凛冬将至

　　侯亮是个经常逃学的学霸，冬至那天，他非常想吃汤圆，可是在逃学的时候碰上了他的死对头复读生张平。

　　张平第一年高考没考好，是他爸他妈托了关系又花了钱才把他塞进这所 市重点高中应届班的。作为一个插班生，他在班里最讨厌的莫过于侯亮，因为侯亮并不是那种埋头学习的书呆子，而是一个炫耀自己成绩好的人。那次自习课老师让同学互帮互助解决错题，张平就去找了侯亮这个数学又考了140的学霸。结果张平才问了侯亮三题，他就不耐烦了，说这些题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啊，怪不得复读了，不过也难怪毕竟家里有钱。张平当时听到这句话，整张脸烧的通红，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两眼瞪的像个铜铃。当时侯亮和张平周围还有几个女同学看热闹，两人僵持了将近一分钟。毕竟是张平处于下峰他脸上挂不住，落荒而逃了。

　　侯亮和张平的梁子就在那个时候结下了。张平和侯亮不同，他是每时每刻都在用功学习，但成绩总上不去的人。而侯亮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好。在侯亮想打电脑游戏的时候，他就会在宿管查完寝之后偷偷翻墙出去网吧打一把游戏。本来侯亮这个秘密没人发现的，可在12.5号的冬至之夜，被和自己迎面碰上的张平发现了。

　　侯亮本来半个身子都在墙外面了，这时候张平一声断喝吓坏了侯亮。张平这回算是抓住学霸的小辫子了，如果张平把这事儿捅到学校政教处，就是勒令退学的处分了。侯亮是学霸不假，但他和张平不一样，张平爸妈可以花钱把张平塞进市重点，而他要是被退学了，他爸妈却无能为力。

　　侯亮是看不上张平这个复读生的，但这时候也只好拉下脸来求张平。张平起初发现翻墙的人是侯亮的时候，确实想把这事儿捅到教务处，给大学霸点教训。然而现在面对着苦苦哀求的侯亮，张平反而不忍心了，再说侯亮提出帮张平辅导数学，这个条件着实诱人。张平算是答应侯亮了，他们交易达成。张平不把侯亮的小辫子揪到政教处，侯亮辅导张平数学直到及格。

　　事不宜迟，侯亮以前晚上逃学确实是去网吧打游戏，但今天冬至夜他只想吃一碗汤圆，而且要抓紧时间了，要是汤圆店关门了，那今夜就吃不成汤圆了。

　　张平屏着气息，静静听着墙外侯亮的脚步声远去。等确认完侯亮走远，张平爬上学校墙边那棵大梨树也翻墙出去了，就在张平翻出学校，走到一条巷子拐角时，有人跳出来一把蒙住了张平的眼睛。张平两眼一黑，顿失方向感。这时，张平只听到侯亮“嘿嘿”了一声，然后侯亮就放开了蒙住张平的手。

　　张平拍掉侯亮的手，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来，张平对侯亮气不打一处来。张平质问侯亮，好小子，鬼头鬼脑，在这候着我呢?侯亮回击道，我看你也鬼鬼祟崇，你小子也有事见不得光?侯亮这一问，堵住了张平的嘴巴。

　　张平也赶时间，要是去晚了，他今晚就白冒那么大险出来了。只不过，此时，张平身后有了一个跟屁虫，那就是侯亮。侯亮想看看，这个张平到底有什么事儿见不得光。张平不耐烦了，他恶狠狠地警告了侯亮两次，可第三次侯亮还死乞白赖的跟着他。张平和侯亮干了一架，张平野小子，把侯亮撂地上了。不过侯亮也不是吃素的，嘴角挨了张平一拳，流血了。

　　两人干了一架，算是分道扬镳了。侯亮想起来，自己今晚的目的，不能老跟张平在这耗着呀。于是侯亮张平两人决定择日单挑，好好捋一捋他们的新仇旧恨。

　　侯亮用手背揩了揩他嘴角的血，等会他要去大街上吃汤圆呢。这条街上一共八家店 ，有的已经关门歇业了，另外的根本就没卖汤圆。侯亮就纳闷了，这里明明是南方啊，怎么每家店都卖饺子呢，他坚定地认为南方人冬至就该吃饺子。好不容易，侯亮找到了一家汤圆店，好巧不巧汤圆店门口站了一个张平。冤家路窄，可比起这个冤家，让张平脑壳疼的还是，怎么这唯一一家汤圆店也打烊了呢。侯亮抓住机会，试着问了问打扫店面的女老板，如果汤圆还有的话，给他煮一份吧。带着白色高厨师帽的女老板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

　　侯亮心会意冷，还是没赶上冬至夜的汤圆。一边的张平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侯亮也跟着走了，他离张平有一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远。 两人都沉浸在汤圆店打烊的沮丧之中，对彼此竟然出奇一致的都来找汤圆的原因反而不在意了。

　　到了前面一个上坡的地段，街上的车和人已经很少了，只有深黄色的灯光孤零零的在黑夜里占着一席之地。张平和侯亮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他们爬坡时都有点喘。这点喘息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和前面老旧的三轮车运转发出的嘎吱声应和着。蹬三轮车的是一个穿着灰布旧中山装，背有些驼的老头，老头姓王，他正费力的瞪着脚下的链条。忽然，王老头一脚踏空，脚下的三轮失控般地直直往后退。王老头惊慌不已的时刻，三轮车却被稳稳托住了。

　　王老头一张脸吓的惨白，他探出头去看。只见留着寸头的张平和一脸书卷气的侯亮两人，正用力抵住三轮车。王老头赶忙下车，他和张平侯亮两人合力将三轮停稳。王老头向两人道谢，可张平却拉了拉侯亮的手，指了指三轮车拉着的招牌和锅具。招牌上写着:各色汤圆，手工豆面汤圆，白酒汤圆……

　　两个人顿时来了劲头，他们拉着王老头问还有汤圆吗？王老头说没有了，不过他可以在家里现做。张平和侯亮帮着王老头推着三轮车到了家，王老头打开门的时候，只听见狗叫声，屋里一片漆黑。锅里的热气腾腾的升起，笼罩着黄黄的灯光，张平和侯亮帮着搓汤圆，王老头往锅里下，一个一个汤圆再锅里翻滚着。

　　汤圆上桌时，张平和侯亮聊起了两人冬至夜都去找汤圆的缘故。张平找汤圆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忙于生意，陪伴张平的时间很少。他听老师说冬至夜吃汤圆有团圆的意思，今年复读只他一个人 ，他也想要团圆，一碗汤圆能慰藉这份渴望团圆的心情。侯亮就不同了，侯亮爸妈没有张平这么有钱这么忙，他们每年冬至全家都会煮一锅汤圆，每人吃一碗。今年只有他自己了，他想念全家人吃汤圆的味道了。

　　一旁在捞汤圆的王老头听到这两孩子的对话，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侯亮问王老头怎么了，王老头说没事儿，这汤锅里水汽又热又多被迷了眼睛。王老头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打工，一个去当了兵，好久没回家了。今天冬至，有不少是一家子的顾客来买他汤圆的，可他吃不下自己的汤圆，他觉得没意思。如今两小孩吃着自己煮的汤圆，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父子团聚的日子。

　　张平和侯亮打算原路返回，等两人翻进学校的时候。听见动静的班主任和政教处主任揪住了侯亮和张平的耳朵，侯亮本来掩藏的很好，是张平出了纰漏被发现找不到人了。这每个宿舍一找张平，侯亮也跟着就露馅了。这下子好了，两人都被揪住了。

　　张平就怪侯亮这个狗东西，要不是看到他翻墙，他也不会翻的。侯亮怼回去，那我吃屎你也跟着吃啊。两人斗着嘴，脸上的笑意却已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