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一章 ...
-
咕咕，咕咕。
奇怪的声音在窗边响起，小吉一跃而起，奔过去打开窗，一只白鸽飞了进来。
白鸽落在沈焰的手臂上，咕咕了几声，突然开口讲话，竟然是陆明的声音。“我找到摩斯特研究所的位置了，现在就赶过去。你和小猫妖也来吧。”
沈衣讶异：“陆老师变成鸽子了？”
沈焰道：“不是，他是用这只鸽子传话的。姐，你留在家里……”
沈衣忙道：“不，我也去。”摩斯特研究所，荆雷应该就在那里吧？况且，她真的不愿意再让沈焰一个人面临那些危险了，她说过的，她要保护焰。
沈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雷老太太道：“什么摩斯特研究所？”
雷霆钧禀道：“似乎是一群妖怪聚集之处。”
雷老太太道：“咱们也去看看。降妖除魔是咱们雷家的天命，遇到妖怪就不能避让。”
沈焰没有说话，拉着沈衣的手奔出门去，小吉紧随其后。雷老太太和雷霆钧也跟了上去。
白鸽在空中带路，在接近市中心的时候，沈衣听到了巨响，脚下一阵震动，她站立不稳地倒在沈焰怀里。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市中心那幢高四十八层的商业大厦轰然倒塌，水泥钢筋断砖飞落，砸在周围的车辆和行人身上。晴朗的天空立时乌云密布，明亮耀眼的太阳似像黄昏时一般晕红。在一片浓烟中，应龙巨大的身体浮现，与他紧紧纠缠的是九个头的相柳。一股浊恶从相柳身上散发出来，附近四散奔逃的人们脸色青黑地倒下去、抽搐、死亡。
沈焰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小石子塞进沈衣嘴里，道：“含着它，避毒的。”雷老太太和雷霆钧也各自取出一颗黑色小子含在嘴里。
沈衣道：“那你怎么办？”
沈焰微微一笑，道：“我不怕的。”
相柳的身体被应龙缠住了，他其中一个头死死咬住应龙的爪子，还有一个头两眼翻白似乎是被打晕了过去。应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爪子一抬，相柳的那个狰狞的头颅便飞离了他的脖子，重重地砸在停在停车场里的一排汽车上。相柳痛得大叫一声，尾巴一摆，旁边那座电影院被扫成了废墟。
有小碎片打在沈衣脸上，她已经震惊得感觉不到疼痛。
雷老太太不愧是一门之主，当机立断，喝道：“设结界！”
沈焰把沈衣推到小吉身边，和雷老太太、雷霆钧站到一起，同时念动咒文，无数金色的光线汇拢成屏，将商业大厦及周围五百米的范围都笼罩其中，飞溅的碎块落到金色屏障上便立刻被弹了回来。他们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减少这场大战对人类的冲击和伤害，但那些在这一范围之内的人类即使没有被砸死，也已经被相柳的毒气熏死了。
遍地废墟残骸，沈衣死死抓住小吉的手，瞪视着在半空中殊死搏斗的两个妖怪。
应龙显然也不想多波及无辜，他尽力把相柳困在雷家的结界之内，但相柳没有这种顾忌，搏斗之中应龙没办法尽数施展，吃了不少亏。
要撑起这么大范围的结界不是易事，更何况还要随时修补被相柳冲撞出来的破损，雷老太太和雷霆钧都没有余力他顾。
小吉道：“主人，你自己小心，我去帮应龙。”轻轻挣开沈衣的手，飞身扑向相柳，半空中指甲暴长坚如钢利如刃，挟着一股劲风爪向相柳的身体。相柳没有防备，身上顿时多了几道深深的血口，他大叫一声，一个脑袋向小吉咬了过来。小吉腰身一转，险险避开，身在半空中已现出原形，竟是一只比老虎还要巨大的花猫。
市中心突然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片刻间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采访车……各种车辆人群已经赶到，但是所有人在目睹了现场之后都呆住了。
那个惯于采访各种突发新闻场面的男记者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尚还流利地对着镜头说：“几分钟前，这里突然发生了大爆炸，本台记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是、但是、但是……”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但是之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指着那缠斗在一起的三只妖怪，大声说：“但是我们却目睹了这样的场面！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其中一个似乎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另一个是、是蛇？还有一个是老虎吗？似乎世界上还从未发现过这种花纹的老虎，而且好像比老虎还要庞大……”
恰在此时，小吉怒吼一声：“喵——”恶狠狠地一口咬住了相柳的脖子。
那记者吓得差点坐到地上，结结巴巴地道：“似、似乎世界上还没、没发现过这种叫声的老虎，也许今天的发、发、发现将会填补动物史上的空、空、空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只妖怪身上，沈衣稍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突然发现在他们身下的大厦的废墟里传来响动。接着，她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拱动，接着地上的断砖碎石残躯激飞起来，有十几个形态各异的妖怪从下面爬了出来。
“啊——，啊——，”记者惊恐地叫了起来，“这、这、这些是什么？难、难道是……”他的大脑终于为自己找寻到了一个答案，再也顾不上违背科学之名，嘴里自动自觉地大叫出来：“妖怪！！！”
与此同时，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时倒吸了口凉气，被一向只在传说和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妖怪们震慑住了。
警察们都拿出了佩枪，天上直升机在盘旋，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去做，这种事情不在他们受过的训练之内。终于，有一名警长下令：“开枪！”无数子弹打向还在搏斗的三只妖怪，但子弹一触到金色的屏障便无声无息地滑落到地上，这些火器是突破不了雷家的结界的。
看到又出现这么些妖怪，雷老太太心中也是大惊，吩咐雷霆钧道：“放震天雷。”
雷霆钧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状物体，弹了出去。那物什穿越了结界飞射到空中，突然炸开，顿时耀眼的红色光芒布满灰蒙蒙的天空，久久不散。这是雷家的求救信号，这个城市里若有其它的修道之人，一旦看到震天雷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这枚震天雷也终于让结界外的人们注意到了，这里除了妖怪，还有人类。
记者激动地叫了起来：“还有人活着！是个老太太、两个男孩和一个小姑娘。刚才其中一个男孩扔出了类似信号弹的东西，大家从我们的画面上可以看到，非常耀的红色光芒。这几个人……我们可以看见，那个淡金色屏障之内遍地尸骸，看来都是被妖怪杀死的。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还会活着，他们在干什么？”
沈焰已经祭起天雷火，向一只黑色的飞鼠攻了过去。飞鼠吱地一声，纵是逃得迅速，半边身子也已经被烧得冒出了焦味。那十几只妖怪立时都向沈焰扑了过来。
“何方妖物，敢在此作乱！”随着一声气势十足的呐喊，两条人影从天而降，为首的竟是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五短身材的汉子，雷家的结界对人类是可以自由通过的。
雷老太太精神一震，大声道：“祯运子道兄！公孙贤侄！”
祯运子点了点头，扬手抛出十几张符纸，喝道：“退！”那些符纸逼退了两三只小妖怪，但其它的妖怪却不屑一顾，其中一只独角青羊呼了口气，竟把飞到面前来的符纸吹了回来。祯运子吃了一惊，袍袖一挥，那张符纸飘落地上化成了青烟。
公孙笙自腰间抽出一柄短剑，迎向一只有数十条触须的软体妖怪，剑光一闪便斩下了它一条触须。软体妖怪痛叫一声，用触须卷起身边的断砖水泥钢筋胡乱丢向公孙笙，公孙笙不住跳跃闪避，一时倒是难以近前。
被他二人这么阻了一阻，原本扑向沈焰的妖怪就散了开，有的便想冲出结界，却在结界前像被热炭烫了似的痛叫起来。雷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我雷家的结界也是你们这些妖物想破的么？不自量力。”
独角青羊摇身变成一个学究气质的老头，白胡子长可及地，笑眯眯地道：“原来是雷婉娘，可有几十年没见啦。”
雷老太太脸色微变，道：“苏伯伦，原来是你这个羊妖在搞鬼。”
苏伯伦笑道：“好说，好说。当年的一剑之仇，今天也该清了。”白胡子向雷老太太拦腰卷来，雷老太太心下一沉，眼见祯运子和公孙笙都被妖怪们缠住了，无人过来帮手，而她若分神对付苏伯伦的话，只剩雷霆钧一人是难以支撑这个结界的，到时候只怕毒气外泄、妖怪四散杀人，情况更是不妙。
白胡子才到雷老太太近前，突然又急速收了回去，苏伯伦手忙脚乱地避开沈焰的突袭，叫道：“雷婉娘，这是你外孙吧？你可知道他体内有我们妖怪的基因？”情况危急之下他仍不忘挑拨离间。
雷老太太脸色一沉，哼了一声。
沈焰向雷霆钧叫道：“表哥，快让天歌出来！”
雷霆钧道：“我、我……”惧怕地瞥了雷老太太一眼。
沈焰叫道：“天歌！你快出来！我知道你怕她，从不敢在她面前露面。可你明知表哥功力不如你，这时候还畏畏缩缩，你还算不算男人？”一边说一边与苏伯伦拼杀。
雷霆钧身子微晃，眼神焕散了几秒钟，再凝神时已是邪气跋扈的天歌了。天歌一出现，雷老太太顿觉身上轻松了不少，她惊讶地看了天歌一眼，不明白这个侄孙怎么突然变强了。天歌颤声道：“姑婆，您去杀妖怪吧，这个结界我一个人就行了。”
雷老太太心中虽满是疑虑，但也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感觉到天歌功力突然长，足以维持结界，便收力纵身迎向苏伯伦，喝道：“老妖怪，咱们老帐新帐一起算。”
沈焰趁机退身，反手一记拍在一个偷袭他的野狗子身上，将它击毙。百忙之中他还不忘看向沈衣，只见沈衣脚边躺着一只虎头马身兽——只不过已经身首分家了，而沈衣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血红的手掌，身上、脸上都是鲜血。沈焰心中一紧，随即意识到那血是妖怪的，不是沈衣的，心中稍安。不容他多想，又有妖怪扑了上来。
那个记者还是很有勇气的，坚持在播报，语气也镇定了很多：“看起来这几个人都是有功夫的，他们在和这些妖怪搏斗。嗯，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刚才我们都可以看到，他是个长着一只犄角的青色的羊变的，好像还会说人话。原来蒲松龄的聊斋也不是瞎编的，世上还真有妖精。值得我们思考的是，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些异类生物，它们平时就是以人类的样子躲藏在我们身边吗？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妖怪是我们没有察觉的？人类身边的潜在危险还有多少？今天这场重大事故的起因是什么？……”
沈衣茫茫然地把视线从自己血红的手掌上移开，以一种漠然的神态扫视着周围搏杀的人与妖怪。刚才这只虎头马身兽一冲过来，她本能地将手一挥，本来是想打它一巴掌也好，谁知道手掌竟像柄快刀似的轻松斩断了它的脖子。腥气逼人的血溅了她满身，她有点恶心得想吐，但心中又隐隐觉得快意，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做得好。”她心里也在对自己说：“是啊，做得好。就该这样。”
不自觉地迈步上前，直到沈焰惊慌地拉住了她，沈衣才发现自己竟是带着一种渴望的心情向应龙、相柳和小吉走去。她的心在猛烈地跳动着，轻轻“啊”了一声，她用手捂住那仿佛要从喉咙里跃出来的心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想加入他们的战斗，她想杀了那只张狂的相柳。
没错，这些只不过是鼠辈，竟然敢在她面前猖狂！不可容忍！
“姐！你是不是吸入毒气了？哪里不舒服？”沈焰用力摇着她的肩膀，沈衣那激烈跳动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就像提到井口的满满一桶水跌落回井里，重重的沉沉的激起冰冷的水花，但终究是落下来了。
沈衣摇摇头，道：“我没事。”见沈焰仍是一脸担心，道：“真的没事。你快去帮外婆，不，帮陆老师。”她发现雷老太太那边倒是一时还不用担心，而应龙原本就怕伤及无辜，又怕冲破结界，现在又担心自己动作大了会不小心碰到脚下的公孙笙等人，而小吉也是一般的心思，因此两人束手束脚，竟然只与相柳斗了个平局。
“呵呵，好久没看到这么热闹的戏了。”清朗的笑声传来，大家都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穿白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半塌的购物中心顶端，一头长长的银发迎风轻舞，脸上是略显兴奋的浅笑。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沉睡的少年，少年沉静的睡容在这充满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结界内竟是令人醉心的安祥。
“雷！”沈衣叫了一声。
“荆清峰！”雷老太太也叫了一声，脸色极为难看，手下一缓，竟被苏伯伦得了空子，在她胸口重重击了一掌。雷老太太踉跄了一下，一口血涌了上来，她性子极为倔强，竟然咬住牙关硬生生地将那口鲜血吞了下去，只在嘴角渗出少许血丝。
只一眨眼的功夫，银发男子已出现在雷老太太面前，微笑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虽然不认识你，怎么却觉得很讨厌你呢？这种讨厌的感觉真是令人难过。”他微微偏了头出神。
雷老太太冷笑道：“荆清峰，原来你还没死。”
银发男子道：“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苏伯伦在一旁道：“大人，她就是雷婉娘，灵幻师雷家的当家。”
银发男子道：“雷家，据说是黄帝之妻嫘祖的后裔的那个雷家啊，难怪这样让人讨厌。”他微微眯起眼睛，道：“这么讨厌的人不应该存在于世上。消失吧。”右手仍旧抱住荆雷，让他的身体自然下垂，轻轻靠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按向雷老太太。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按下来的速度很慢很轻缓，但雷老太太就是闪避不开，脸上神情已经甚为惊恐。就在银发男子的手将触到雷老太太身上时，沈焰在旁两手交握于头顶，清叱一声，当空一个霹雳向银发男子头上击来，逼得他不得不闪避，雷老太太也借机退开。
银发男子轻咦一声，看向沈焰，道：“你也是雷家的人吗？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召来天雷，不简单呀。”
沈焰淡淡地道：“我叫沈焰，我不姓雷。”
雷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衣跑了过来，叫道：“你快放下荆雷！”
银发男子看了她一眼，沈焰身子一偏，将沈衣挡在身后，道：“你为什么要抓我们的朋友？”
银发男子看看怀中的荆雷，笑道：“原来你们都是为他而来。”
沈衣在沈焰身后叫道：“放开他！”
银发男子笑道：“你要他？给你。”手上轻轻用力，将荆雷推了过来，沈衣上前一步去扶荆雷，却被沈焰拦住了。荆雷的身体晃了晃，毫无意识地又跌回银发男子怀中。
银发男子道：“怎么，你们不是要他吗？给了你们，为什么又不敢接？”
沈焰冷笑一声，道：“你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毒咒？”他已发现这个叫做荆清峰的银发男子似乎是众妖怪的首领，那些小妖没有一个敢接近他身边的，全都去缠斗远处的祯运子和公孙笙，就连苏伯伦也垂手恭敬地站在那里，倒让受了伤的雷老太太有了喘息的机会。
银发男子看了看沈焰，赞赏地一笑，道：“只不过是个小法术，除了我之外，谁碰他都会化成石头。……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焰道：“刚刚你推他过来的时候，手上隐隐着有黑气，我就知有异。”
银发男子道：“你很好，灵力又高功夫又好，还有妖怪的基因，不如我们合作，你也来做妖怪吧。”
沈焰微微一怔，雷老太太已喝道：“少说废话，荆清峰，你苟活这十六年不就是要跟我们雷家报仇吗？有什么花招，冲我老太婆一个人来吧。”
银发男子眉头微锁，道：“报仇？”他看了看苏伯伦，苏伯伦立刻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银发男子眉头一展，笑道：“我倒不记得我有什么仇要报，不过，雷家杀死的妖怪太多了，就算是替他们出气吧。”说着目光一凝，脚下大地震动，沈衣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幸好有沈焰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
沈衣向两旁一看，祯运子、公孙笙及一干小妖怪都已经摔倒，天歌也是微微摇晃脸色青白，雷老太太亦是勉力支持。只有在空中上下翻飞的应龙、小吉不受影响，与相柳厮杀愈烈。而结界外的人群也是东倒西歪，那个记者扶住身边的采访车还在坚持播报，只是那个摄像都已经扛不稳机器了，照出来的画面也是忽而向天忽而对地。
银发男子轻声道：“地心的火龙，出来享受你的盛宴吧。”
一旁的苏伯伦已经脸色大变，失声叫道：“大人，你放火龙出来？它会连我们也一起吃掉的！”
银发男子微笑道：“那又如何？”
苏伯伦一咬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命。
天歌回头向远处围观的人群大叫：“危险！快走！快走——”
再好奇的人也察觉到巨大的危险的来临，人们没命地四散奔逃。警察和消防员犹豫了几秒钟，虽然了解这种情况不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但出于职责还是留了下来，全部严阵以待。
苏伯伦明白要想逃走，必须先破了结界，因此直取天歌。天歌一跺脚，左手捏了个剑决，右手凭空出现一把冰剑，与苏伯伦斗在了一处。他倒还有余力让结界留存，那些小妖怪逃不出去，都绝望地向他冲了过来。
公孙笙向雷老太太叫道：“前辈，小侄先行一步。”竟然御剑逃走。
祯运子跺了跺脚，骂了几句，脸色又青又红地向雷老太太一抱拳，竟也飞身而走。
雷老太太面如白纸，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沈焰咬破中指，在沈衣胸前的衣服上画了一道符，又在她额头也画了个，道：“姐，一会儿你先走，这两个符会送你去平安的地方，千万不要回头。”
沈衣见他脸色苍白，心中不安，道：“焰，那个火龙很厉害吗？”
沈焰道：“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沈衣见他避而不答，身边众人的表现也是惊惧异常，便知道此次定是生死攸关，忙抓住沈焰，道：“我不走……”
沈焰一咬牙，突然俯身在沈衣唇上用力一吻，低哑地道：“来生，我不要只做你的弟弟。”
沈衣顿时愣住，心中只道：“焰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要做我的弟弟？”
沈焰道：“走！”沈衣的身体突然全不受自己控制，就像安了发射器的火箭一样飞射出去，越过小吉的头顶，自应龙与相柳的身体中间穿过，向结界外飞去。
“啊！”一股又麻又痛像掉进了开水锅里似的剧痛猛然传来，沈衣大叫一声，从空中跌了下来。
沈焰一下呆住了，雷家的结界对人类是无效的，所以他才想把沈衣送去安全的地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衣竟然会被结界拦了下来。
原本全神贯注打斗的应龙、相柳、小吉终于发现了异常，小吉先飞过去把摔得晕晕乎乎的沈衣驮到背上，然后飞到沈焰面前，道：“怎么回事？”
相柳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大叫道：“清峰！你疯了！为什么放火龙出来？！”
荆清峰神色如常，只是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道：“有何不可？”
相柳叫道：“难道你想破坏平衡吗？我们今天不得已现身，已经会让人类警觉我们的存在，这对于我们以后的生活是极不方便的。你现在又要叫火龙出来，定然会造成浩劫，难道你想让我们和人类正式开战吗？”
荆清峰道：“那又有什么不好？”
相柳正色道：“几千年来我们与人类虽说不上秋毫无范，却也大体上相安无事，除了那些灵幻师、天师、除妖师，一般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这对于我们或是在远离人类的地方修行，或是潜身于人类之中生活，都是很大的方便。虽然我们远比人类强大，寿命更长，但族群之中毕竟还有弱小，暴露他们是会给他们带来危险的。若真是与人类大规模的开战，破坏了人类的生活环境，同样也会破坏我们的生存环境，这是双刃剑。人类若真是集中了全部力量，我们当中的弱小者就将被灭亡，那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场灾难。为什么我们不像从前那样，享受人类文明发展给我们带来的便利，同时冷眼旁观人类在短暂的寿命中做的那些可笑的事呢？”
荆清峰微微一笑，道：“弱小者注定要被淘汰。”
相柳道：“但不应该是由我们来做这个选择。”他虽然遍体鳞伤，又少了一个头，但此时却甚有威严之色。
荆清峰道：“相柳，你是怎么了？你不是和我一样热衷于把人类转化成妖怪的实验吗？况且，把我们暴露的不就是你？若不是你和应龙打得这么激烈，几乎毁了整个市中心，人类又怎么会知道妖怪并不只存在于传说中？”
相柳看了应龙一眼，道：“他一进来就冲我要人，我也是恼恨他气势逼人且与人类素来亲厚，所以才打了起来。难得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一时兴起才现了原形。这是我太过莽撞，是我的错。可是，把人类转化成妖怪是一回事，放火龙出来杀人又是一回事。你不是不知道，火龙是没有脑子的，它的力量是单纯的强大，它会毁掉它所看到的一切的——甚至是我们！”
荆清峰阴阴地一笑，道：“它已经醒了。就让火龙来选择谁该留下，谁该死。”
话音才落，脚下土地突然炸开，一团火焰冲天而起，距离最近的软体怪兽顷刻化成了飞烟。
结界瞬间崩溃。
天歌受到灵力反弹，身体一下飞跌出去，幸而应龙尾巴一卷将他卷了回来，才没有被身后突支的钢筋贯穿身体。
桀桀桀……
火焰在空中发出怪笑，幻化成一条长不过半米突睛高额的龙，它的每一片鳞片都是由炽热的火焰组成，每一转身一摇尾，空中便炸开一蓬小小的火花。它在空中盘旋了一下，突然俯冲下来，一口吞掉了一只吓得软瘫在地的穷奇。吞掉穷奇之后，火龙的身体一下长大了一倍，它一转身又吞掉了鼠身鳖头的蛮蛮，身体又长了一倍。
相柳在结界破损的那一刻便敛了身上的毒气，道：“清峰，现在收回火龙还来得及。”
荆清峰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荆雷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随手拍开扑过来要吞掉他的火龙，道：“我为什么要收回它？你看它玩得不是很开心吗？”
火龙被他一掌拍开，在半空中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晕乎乎搞不清状况的样子，但随即卷着一股热浪扑向雷老太太。
雷老太太受了重伤，此时将全部灵气集中在右掌，只等火龙到近前就用冰雪神咒打它，拼得这一身老命也要伤它一次。只是她心中明白，这火龙乃生于地心的一种妖怪，贪吃如命，虽然头脑简单不太会思考，但天生的法力强大，而且随着身体的长大法力也会渐增，自己用冰雪神咒只怕也难以伤它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沈焰从斜地里冲过来一把抱起雷老太太，足尖一点反身跃到小吉旁边，火龙顿时扑了个空。沈焰将雷老太太放到小吉背上，应龙也已将天歌送了过来，沈焰道：“牛奶猫，你照顾好他们。”
小吉道：“放心。”回头对雷老太太道：“我可不是个小气妖怪，不会趁人之危把你丢给火龙当点心的。
雷老太太一时气结，抚着胸口咳了起来。
火龙一扑不中，飞向高空，它发现那些还迟迟不肯离去的警察和消防员，同样也察觉了这些可口的食物数量比这边要多得多，立刻欢欣鼓舞地飞了过去。
消防员近乎本能地打开了水龙，可是水柱还没落到火龙身上就化成了蒸气，火龙兴致勃勃地张大嘴巴，吞掉了警察射击的子弹。
应龙拦住火龙，一爪将它打开，向人群叫道：“还不快走！”
这些想要坚守岗位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以自己的躯体是打不过这些妖怪的，立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火龙几次受阻，生起气来，两腮一鼓，一股烈焰烧向应龙。应龙一张口，一股水箭射了出来，在半空中与烈焰相遇。自古以来水火不相容，水箭一出烈焰顿时向回退缩，同时燃烧得也变弱了，猛然弹回火龙脸上，水箭将火龙打了个跟头。
火龙晃了晃脑袋，似乎很是不解的样子，倒也并不恋战，一转身飞向旁边，将正欲逃走的苏伯伦抓了起来丢进口中。
随着身体的长大，它身上的火焰也燃烧得更为猛烈，即使远在百米之外也觉得热气灼人。
原本摔得迷迷糊糊的沈衣也被烤得清醒过来。
天空中接连炸响几个霹雳打在火龙身上，正是沈焰召来的天雷，但是他随即发现，天雷对火龙并没有多大伤害，反而好像让火龙更加兴奋。显然这是因为火龙与天雷同属火性，这样一来他的天雷火势必也对火龙无效了。前所未有过的寒意笼罩了沈焰，一瞬间他竟然想起当年面对蓐乘的感觉。
一种面临死亡的感觉。
现在最悠闲自在的人莫过于是荆清峰了，他饶有兴致地看沈焰他们对付火龙，似乎对这个贪吃无脑的家伙并不担心，偶尔火龙冲过来也总是不能进前。火龙虽然不太会思考，但也本能地感觉到他并是个容易吃到的点心，因此试了几次之后就不再袭击荆清峰了。沈焰和应龙在合力阻杀火龙，防止它跑出去伤害无辜人类，相柳受伤颇重，在一旁观战。小吉虽然跃跃欲试，但也知道保护好他背上的这老少三人比较重要，因此倒是谨慎小心地尽量避开火龙。那些小妖怪早已在火龙奔腾飞转间被吃得一干二净了，火龙此时身形已与应龙差不多大小。
荆清峰看着应龙咬住火龙的腰，但立刻又放开了——嘴上被烫起了泡，荆清峰不禁笑了一下。
“把雷还给我。”
荆清峰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这个满脸坚决的女孩，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时站到自己身边的。他笑了一下，道：“你想要他？”他拍拍怀中的荆雷，就像拍抚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沈衣知道这个银发男子可能是这里最厉害的妖怪，她很害怕，可是她不能什么也不做，更不能再让荆雷留在这么危险的妖怪身边。她小声但却坚定地道：“我要他。”
荆清峰微一扬眉，略有些惊异地看着沈衣，道：“想要一件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衣道：“雷不是物品，他是人，是我的朋友。请你把他还给我。”她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搭在荆清峰揽着荆雷的腰的手臂上。
荆清峰只觉得那只手在不停地颤抖，可是却异常坚定地施力，就像在向他表示她的决心。是什么使一个小小的人类女孩有如此的勇气？他心神一恍，仿佛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就在眼前，那个身影也是如此颤抖着接近他，将殷红的嘴唇印上他的唇，从嘴唇的辗转间传来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声音：“我不后悔。”
不知不觉，荆清峰放开了手，沈衣略有些吃力地扶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荆雷，好在荆雷很瘦，扶起来还不是很吃力。她瞥了一眼正在恍神的荆清峰，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半扶半抗地将荆雷弄回小吉身边。
视线全被火龙牵扯的小吉、雷老太太、雷霆钧这才发现，沈衣竟然悄无声息地从小吉背上溜下来，而且跑去荆清峰那里要回了沉睡的少年。小吉很吃力地才合上自己张大的嘴巴，道：“主人，你会隐形？会轻功？会换影移形？会……”
雷老太太抚着胸口，咳道：“这是什么人？你不想活了吗？”
沈衣被荆雷的重量压得摇摇晃晃，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小吉背上的雷老太太，道：“外婆，您不是早就说过我活不过十八岁吗？”
雷老太太一怔，看着沈衣那双深黑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回过神来的荆清峰遥遥看着沈衣，却愣住了。他施在荆雷身上的毒咒并未清除，为什么沈衣却没有受毒咒影响变成石头？
火龙不怕水、不怕雷，若是遭到直面袭击，它就化成火焰散开，转身再凝聚成形。应龙和沈焰使出浑身解数竟也奈何他不得，仅仅只是困住它不让它四处袭击别人而已。时间一久，与相柳大力厮杀过的应龙就有些疲倦，沈焰也有点累了。
火龙左突右冲，仿佛是永远也不知道疲倦一样。沈焰不留神，身上已被火龙身上掉落的火焰灼伤了几处。
就在此时，一片灿烂眩目的七彩霓光笼罩下来，这光芒如此温暖炫丽，竟令得满地的残破废墟都散发出庄严之色，而那些焦黑的尸体也显得安祥平静。
这里本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到处弥散着灰尘和血腥，随着霓光渐盛，这些令人不安的气息竟都消失无踪了。
相柳的伤口不再流血，雷老太太止住了咳嗽，连萎顿不堪的天歌也振作了精神，沈焰苍白的脸上神情缓和，小吉的脸上显出猫咪的柔媚，荆清峰迷茫但却舒适地展开了紧锁的眉头。沈衣觉得身上变得温暖起来，她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远处，某幢高楼之上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这令所有人都觉得安全和亲切的光芒就是源自那里。甚至是只知道吞食的火龙也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安静地飘浮着。
应龙眼中有了然之色，轻声道：“金刚轮宝。”
金刚轮宝？这就是金刚轮宝？
虽然金刚轮宝由雷家世代守护，但雷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金刚轮宝的力量。她一直以为能降伏万魔的金刚轮宝，应该是气贯山河的霸烈，应该是一出世就令所有妖怪烟消云散的辉煌，却没有想到它是如此清明如此美丽如此令人沉醉。
火龙的尾巴摇了摇，张开嘴打了个呵欠，非常无邪地咂咂嘴巴，一头钻进地里继续它万古的沉睡去了。
金刚轮宝的光芒渐隐，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小吉摇摇头，似乎一时难以接受没有金刚轮宝的光芒照耀的世界。
“雷，你醒了？”沈衣欣喜的声音让呆呆站着的沈焰转过头去，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
温暖的阳光下，荆雷睁开他那双沉静似水的黑眸。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