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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老许家位于A大住宅区一座雅观的小楼,台阶旁生着几枝笔直的竹子,叶尖摇曳着点点枯黄,随风摇曳,啪嗒坠下一滴水珠。
      曾葭迎面撞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夫人,她手里捧着两颗白菜,高兴地说:“小姑娘,你现在还在读诗吗?”
      曾葭苦着脸说:“阿姨,您记性真好。”
      她每天早晨在落叶林里读书。年前有段日子,她疯了似的背诵曹植的抒情诗,怨气惊扰了在不远处练太极的阿姨,收获了半个小时的免费心理辅导。
      她尴尬地问:“阿姨,您住这里吗?”
      阿姨笑着说:“我没有自我介绍吗?小曾同学,鄙姓沈。”
      “……沈教授?”
      沈教授神秘地说:“你放心,我没告诉老许。倘若他知道你一大早读三曹而不是他的国史通论,一定会嫉妒心膨胀的。”
      曾葭表示十二万分的感激。
      老许家住一层,曾葭进门之后,老许要求她赞美一下自家的环境,可怜她年前年后压根没碰书,绞尽脑汁挤出一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用以烘托老许高尚的品格。她本来想说“绿竹猗猗”,然而观察老许的周身气度后,这个马屁实在拍不下去。
      老许气势汹汹地骂她:“大正月你找苔藓出来!”
      曾葭垂头挨训。她认为老许实际上还是为了那本书气性不平,但又不好揪着不放显得小气,故而四处找她的茬。
      “老师,我已经让朋友给我找去了,很快就能有信儿。这两天,额……您先看看我抄的这个?”
      老许嫌弃地说:“你永远记着有后路走,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犯错误。如果项羽没有破釜沉舟,楚军未必能旗开得胜。”
      “我境界太低不敢和霸王比。”
      “你写这个东西,我才翻了三章你就错了一个字,还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我让你抄书受益的是谁?你自己!你知不知道……”
      “我不会写错的。要么是书的问题,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您记错了。”
      沈教授给他们端水果,闻言一个踉跄,苹果橘子香蕉都滚到了地上。
      老许吹胡子瞪眼:“你再说一遍。”
      “反正我确定我没错。”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也有可能您给我的书错了。”
      “胡扯!”
      “您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老许抄起果盘要教训她,曾葭赶忙躲在沈教授身后。
      沈教授作为一个罗辑思维很严谨的人,她也断不清这对师徒的对错。
      “老头子,算了,现在不能体罚学生。呦,十点钟啦,咱该听戏了!小曾,听戏听戏,跟我坐这边儿。”
      老许以惧内闻名,只好罢休。
      老许两口子出身名门,都是很有修养的人。曾葭则没什么艺术涵养,最要命的是五音不全,实在听不出什么道道来,不乐意附庸风雅,又不好开口说离开。
      老许越听越陶醉,跟着哼唱几句:“我好比笼中雀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被困在沙滩。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阿嚏……”
      曾葭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
      老许兴致被打断,气得朝她扔苹果。
      “哎呀,我刚收拾好的,你真不像话。”沈教授拦住他,又问曾葭,“小曾知道这段?”
      “这唱词是四郎探母吗?”
      沈教授没想到她真能接住话,不禁另眼相看。
      “你说说你的想法。”
      曾葭摇了摇头,说:“我对京剧一窍不通,不了解的东西不能随便开口。”她这么说既表明了谦虚的心态,又有技巧地拍了马屁。
      老许眼睛一亮,不了解的别乱开口,这是他给新生上课的第一句话,看来这个丫头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沈教授不放弃:“但你是学历史的呀,听说你期末考试成绩排第一。你说说宋辽之战,我记得老许的教学计划上有。”
      “我没听。老师您冷静点,我只有这段没听,真的。您血压不好,冷静点儿……”
      师母畅游教育界近三十年,手下卡过高材生无数,但还从没遇见这么有天赋的青年,能够把自家老头子一天气晕三次,待曾葭如获至宝。

      过了几天,曾葭收到薛简发来的短信,链接是城东一家书店的主页。
      她从老板手里接过书,仔细翻了一会儿,这是一本九成新的书,干干净净的,还飘着淡淡的花香,书签也很雅致。但曾葭觉得有些遗憾,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老许那本爬满层层叠叠批注和笔记的旧书,捧起来很有厚重感,那是思想和智慧的重量。
      “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她问了三遍老板都没说话,曾葭从书里抬起头来向书桌的方向看去。老板是个气质儒雅的年轻人,戴着银框眼睛,斯斯文文的,目光如影随形地黏在她的身上。
      老板被她看得回过神来,说:“七百块。”
      曾葭的心在滴血,问:“便宜点,五百行吗?”
      “啊?可以可以?”
      “……四百?”
      “好。”
      “……这真的是您的店吗?”
      “当然不是啦。我是来帮工的。”
      老板说话带着点南方口音,和他的气质很般配。
      曾葭付了七百块钱,老板扫了一眼她的签名,说:“您的字真大气。曾葭,薛简,您二位听名字就是一家人。”
      “您是薛简的朋友?”
      “这家的店主是他的朋友,我是来和您相亲的呀。”
      “……什么?”
      “您不知道啊?有个叫薛简的人通过王阿姨找到我,说是和他妹妹相亲。您看看我这个短信,是你大哥的号码吧。”
      “我叫任参,任我行的任,人参的参,不过没文化的人总是读成妊娠。我今年二十六岁,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曾葭摆脱那株人参的纠缠杀向三院。
      薛简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罩着纱布。曾葭走过床尾,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书砸向他。
      薛简险些被砸吐血。
      “你还带着砖头来医院?你怎么不提把枪来给我嘣了算了!我去!我的肋骨非得断了不可!”
      “捂错了,那儿是肝。”
      “……”薛简的手挪了挪位置。
      “脾。”
      “……”怎么还是不对呢?
      “看来是被砸碎了,都找不着了。”
      “我现在是为了你住着院。你干嘛呀?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是,被狗吃了。”
      “你就是那只狗吗?”
      曾葭把书捡起来放在包里,冷冷地说:“你手伸得真长啊。我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就算我没人要了,和大少爷您有半毛钱关系?”
      “你胡扯什么?”
      “你充大头给谁当大哥?我大哥十八年前就死了!”
      “你……”
      曾葭出了气,掉头就走,在走廊上遇见目瞪口呆的石头和娃娃,把他俩吓了一跳。
      “你干了什么呀?让丫丫生这么大气。”
      “造孽啊!薛警官,需要我托人买好房吗?”
      薛简气得推开饭盒,说:“你俩吃吧,我没胃口了。她能不能正常一会儿?谁说她没人要了?”
      娃娃恍然大悟:“我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我给曾葭找了个男朋友,是一个情感中介的长辈介绍的人。我手机没电了,就用了你的联系方式。”
      “她脑子被门挤了吗?我看不见啊,我怎么完成这么复杂的任务?!”
      石头安抚道:“算了,气头上谁还想那么多。你要不去解释一下?”
      薛简抄起筷子,说:“不用了,她干的和我干的有什么区别?看来这一砸真不冤枉。”
      石头挤眉弄眼地说:“许懐,小曾刚过十八岁没几天。你居然给人家安排相亲。这要换个脾气大点的能提刀来。”
      娃娃嘀咕道:“我是为了她好……”
      石头倚着墙,手插在口袋里,笑得痞里痞气,娃娃脸一红。
      “你为什么大家都清楚。我劝你与其浪费功夫对付假想敌,还不如多想想冉夕。”
      “冉夕是谁?”
      薛简摔了筷子:“闭嘴好么?!”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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