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87、第84章 你没听过的那些话

　　“哥，哥！你去追夏阑姐吧，别让她走。”苏星泽躺在病床上，语气很激动。

　　苏星洋耷拉着头，痛苦地摇摇头，“应该让她走。”

　　“如果这次你放她走，就真的再也挽回不了了。你不会后悔吗？”

　　苏星洋深深地掩面，久久没有答话。

　　“对不起，哥，都是因为我。”床上的人语气渐渐弱下去。

　　他把脸从双手抽出来，淡淡地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能力有限。”

　　朱萸忽然从外面走进来，眼眶也红红的，嘴角紧抿着，像和什么人较着狠劲儿。

　　“我有话跟你说。”

　　他只能乖乖跟着她走到走廊来。

　　但是刚在长椅上落座的一瞬间，朱萸忽地扑上来，粗暴地索取他的唇。

　　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感到彻骨的凉意，凉得像泪一样。

　　苏星洋的大脑“哐当”怔了一下，下一秒用尽全力将她推开。

　　“你干什么！”

　　朱萸没有说话，踉跄了两步重新站稳后，仍旧不依不饶地贴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很奇怪的悲壮，不像是要吻他，倒像是要跟他决一死战。

　　苏星洋猛地起身和她拉开距离。

　　“朱萸，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朱萸的声音回荡在夜里空旷的走廊，像摄氏零度以下的北风。

　　“别这样。”

　　“哪样？为什么她可以强吻你，我就不行？”朱萸昂起头来，眼神里的恨意愈来愈浓了。

　　苏星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抬手用力地往嘴上一擦，干裂的唇瞬时冒出了血。他伸出舌头，舔到咸津津的腥味。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我和你，还是当朋友吧。”

　　他还是说不出更坚硬的话来。

　　“为什么？我不是没有等过，恋爱你们也谈了，现在你们都分手了，为什么还不能是我？”

　　“你还是喜欢她。”那个倔强的眼神像弦上待发的弓箭，直勾勾地瞄准他。

　　“对”，他粗暴地打断她，“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能死心呢？”

　　“凭什么，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又给了你什么？陪你时间最长的，明明是我啊！”

　　“最爱你的人，明明是我。”

　　嘶哑的声线里像潜伏着一头失控的野兽。

　　“喜欢她迷迷糊糊，喜欢她心软，喜欢她可爱，喜欢她跟我一样骄傲又容易害羞。

　　“我爱她，就如同爱我自己。

　　“这样够了吗？”

　　和夏阑在一起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好几次这个问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没有一次他这样认真地回答。

　　大概是他过于自信，总觉得答案不必急于一时，他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慢慢回答，却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会这样对别人剖白自己对她的爱意。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要温柔地在她耳边，诚诚恳恳地说给她听。

　　朱萸朝他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那怨毒而不甘心的眼神像要把他钉牢在十字架上。

　　“那你曾经有那么一点喜欢过我吗，在她还没出现以前？”

　　“对不起，没有。”他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样和我保持距离，为什么要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带给我……这么让人绝望的希望？”

　　“对不起”，他低下头去，避开那火山一样的目光，“给你错觉是我的错。可我一直都只是想帮助那个跟我一起长大，曾经很快乐，后来却把快乐给弄丢了的小女孩，想给她一点温暖而已。

　　“但那并不是爱。

　　“不要在这片沼泽里再挣扎下去了，你早就该掉转方向，去过你自己的广阔人生。

　　“相信我，只要你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你会发现大千世界里比我好的人太多太多了。会有更好的人爱你。

　　“也别再恨谁了，不是放过他们，而是放过你自己。”

　　不知道朱萸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她只是终于放下高昂着的头，收回利刃般的眼神，沉默着站了很久。

　　秒针不带感情地“滴答”走着，良久，她才转身慢慢地走远。

　　“等一下”，苏星洋出声叫住了她，“请把夏阑寄给我的明信片和信，都还给我吧，还有南岛的账号！”

　　返回病房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微信来自某位他尊敬的长者。

　　“今夏新采的茶焙好了，明天来尝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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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i，星洋：
　　北京下了第一场雪，很美。如果你有空，寒假要不要过来一起看？

　　夏阑
　　2012年11月5日”

　　“星洋：

　　今天是和你分手的第八天。

　　日子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我还是一样每天上课、下课、复习、刷题，晚上偶尔看看剧或者综艺，还和室友一起去操场跑了一次步。

　　你呢，最近还那么忙吗？别老熬夜，少吃点外卖和零食，要去食堂吃正经的三餐，晚上饿了就吃点坚果和牛奶。

　　我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难过并不是终日以泪洗面，而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少了一大块，做什么都怪怪的。我的心也好像少了一块，没有了你，生活尝不出味道，世界也变成黑白的了。

　　我好想你，我还是输给了你。我不想跟你比赛骄傲了，我认输，你回来，好不好？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感觉很挫败、很灰心，我真的真的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但是请你不要这么容易被压垮，因为这不是你的错，因为那个名额完全不在你的控制范围内，它和你的能力无关，更无损于你的骄傲。

　　不要这样轻易就放弃我。那年瀚山上那个光芒万丈的骄傲少年，我想让他回来，我希望他回来。你可以重新来过的，我相信，考研对你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哪里也不会去。你说过‘每一天如同现在’，我一直相信，你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对吧？

　　我爱你，不要走。

　　夏阑
　　2015年9月9日

　　“2013年2月3日 23:08
　　停电的空旷教室里，他与我。窗户透进斑驳的月光。有风轻轻吹过，空气中有花草的香味。我们并排安静坐着，什么也不说。或者我们在男生宿舍后山上，坐在石头上，安静地看星星、看花、看夜月，享受风的轻抚，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再或者我们在观海平台谈天，我假装看对岸的灯火和夜，但余光里全部都是他。

　　2013年4月20日 21:03
　　四月丁香开得正盛，花香馥郁。我很少在P大的校园里放慢脚步，独自一人，漫不经心地走。丁香的味道让我无法停下对瀚海漫无边际的想念，想念铺天盖地而来把我困在中心。可我想念的，到底是那三年圣洁的时光，是过去的自己，还是某个颀长的身影？

　　2013年12月1日 23：46
　　我根本无力抵抗那种想念。也许我明白那单单是我贪心而已，单单是因为我在晦暗的日子里待久了的缘故。但时至今日，每每念及那个少年，便如春风拂面，眼前的世界仿佛扭转乾坤，重新组合，焕发鲜活的新貌，就好像曾经脱俗的青春重又复归到自己身上一样。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唯有在黑夜里一遍一遍地咀嚼与回味。

　　2014年3月14日 22:27
　　北京的春天是极尽华丽妩媚的，所有人能想象到的颜色都能在树梢、街角、草丛中找到。可这里没有南国一树火红的木棉，没有四月沉甸甸挂在树梢的傲人的红，没有五月踏进春泥里的落红，没有六月漫天的棉絮。也没有那道耀眼的光。

　　2014年5月3日 22:52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老了，我一定要再一次坐渡船回到瀚海。那里，只有那片土地能让人涤去所有污浊之气，洗去成人世界的所有不堪和厚脸皮，重新回到充满清纯之气的少年。那时我们只有干干净净的无可取代的心。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但又拥有整个世界，而今的我得到许多包括自由却又不断失去。在年少以后，人唯有失去。我多么想以现在的一切去交换当时，重新回到瀚山，重新背起书包，重新成为爸爸妈妈的乖小孩，重新和少年一起，在留宿的周日清晨走在观海平台边的下坡路，小鹿乱撞地和他并肩而行。重新在高三男生宿舍后山上拂着晚风，靠他很近。重新满怀忐忑地坐在他身边，听一节不知所云的培优班数学课。

　　2014年7月31日 01:33
　　时隔两年，今天我重新见到了那个少年。一如记忆中的颀长白皙、干净温暖，他从南国款款而来，裹挟着我全部的年少记忆，重新搅动我本已平静无波的心。

　　2014年8月31日 00:19
　　人头攒动的广场上，音乐喷泉流动的时刻，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只记得那双手温热的触感，暖得像冬日里燃得旺盛的炉火。

　　2014年10月1日 21:47
　　记昨夜的梦。我们在陌生的街头无声地拥抱，我把脸贴在他宽广的胸膛。两年的时光鸿沟在顷刻间被填补，而我似乎回到了那发着光的少年时代。
　　我要去见他。

　　2015年1月12日 22:15
　　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才格外贪恋那一个温暖的胸膛和怀抱。在这世上除了他，我想不出有另外的谁会与我携手度过余生。今晚隔着电脑屏幕我望着他专注学习的侧脸，竟有种回到瀚山的错觉。六年了，我们都不再青涩腼腆，最初的那份悸动也悄然变成了一种坚守。是的我们回不到过去，过往只能到梦里或回忆里去寻，但我们有的是现在和必将更幸福的未来。

　　2015年11月21日00:48
　　我当年到底为什么那么憎恶瀚山上暴烈的夏天，日日巴巴地盼着冬的到来？
　　北京的冬太冷太冷了，漫长得好像永远不会过去，好像地球要在这里永远停止转动了。我还能等到新的夏天吗，还能等到夏意阑珊、夏秋交替的时节，还能重新牵起那双温暖的大手吗？

　　——摘自“今夏阑珊”的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