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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73章 你是不是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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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湛在社区门诊输了三天液,体温才终于稳定下来。最后一天医生开了些花花绿绿的中成药片和胶囊,嘱咐他按时吃药,夏阑帮他悉数收下,记好剂量和服用时间。
于湛苦笑道:“以往发烧都是扛扛就过去了,这回有点大动干戈。”
夏阑拍拍他的肩膀:“要相信医生,这个季节很容易得流感,说不准还会反复。你忘了我高考后就烧了一个多星期吗?好几次觉得快好了,过一阵又烧起来。有些事就不能自己扛。”
于湛笑得很温柔。“你说得对,有些事不能自己扛。”
天色已晚,夕阳的金辉躲在云朵后,天幕渐渐泛起幽幽的夜蓝,他们一路慢慢地走回家。
“今晚也去我家吃饭吧?”夏阑问。
“今天就不去了,我爸妈一个小时后就到家,我得回去给他们做晚饭。这几天真是麻烦叔叔阿姨了,谢谢你们。”
“没什么,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你去我家他们很开心。”
“那你呢,你开心吗?”于湛放慢了脚步,转过头来问她。
“当然。”她也抬头,自然地笑着,把目光迎上去。无论如何对于于湛,付出永远比索取和享受都让她感到安心。
于湛轻轻地咧开嘴笑了。路口的绿灯忽然加快闪起来,他伸出手拉住了正要往前迈步的夏阑的胳膊。
“可我感觉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的样子。”等红灯的间隙,于湛微微地叹息。
夏阑想对于湛坦白,可那是一件秘不可宣的家庭往事,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很久,她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你说,是不是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深究为好?傻乎乎地活着是不是会比较快乐?”
“是。”于湛的回答干脆肯定得让她诧异。
“你以前……”
“我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对,可我现在改变想法了。”
夏阑语塞,低头去看地面的斑马线。于湛接着说:“人生苦短,难得糊涂。我现在觉得活得开心最要紧,看看绫络,你还不能想明白吗?”
“可那对我而言是不纯粹的人生。”夏阑执拗地反驳,声音低低的,淹没在路口喧闹的汽笛声中。
于湛应该是听清了,因为他轻轻地说:“阑阑,有时候我们求一个好的结果,那就够了。”
语气和缓,神色温柔得像那天说“你只要知道,爸爸妈妈很爱你,他们也很相爱,这就够了”的奶奶。
“也许吧。”她微微一笑,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绿灯重新亮起的瞬间,夏阑隔着马路远远望见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颀长少年。
苏星洋的身影有一大半笼罩在黑蓝的夜幕中,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拎着一个袋子,隔得太远,五官和表情夏阑都看得不甚清晰,但百分之百一定是她的少年没错。
一种从心底涌上的冲动淹没了她,再见到他,她根本无法心如止水地佯装路人。
夏阑拼命地朝苏星洋的方向跨步小跑起来。
“小心!”下一秒她被于湛一把从左边搂住,然后刺耳的鸣笛声响彻耳畔,旁边紧急刹车的黑色轿车里探出一张恶狠狠的中年男人的脸孔。
“过马路不长眼睛,找死啊!”
“对不起,对不起。”于湛帮她不住地赔礼道歉。
夏阑整个人却怔怔的,反应有点儿迟钝。隔着人群和车流她看到苏星洋已经走到路口的中间,和她不过只有十米的距离。
他也直直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被于湛紧紧搂住的她。
“嗨。”擦身时苏星洋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淡漠的表情里夏阑读不出更多内容。
夏阑的心忽然疼得厉害,她猛地挣脱于湛的手,说不清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害怕苏星洋误会,怕得要命。
因为她自己体验过那种钻心的疼,白桦巷里朱萸和他牵着手的那一幕尽管过去了那么久,于她仍是剜心的利剑,丝毫不减杀伤力。
她居然在为他可能的误会和吃醋而心疼。
虽然他也许根本不会吃醋。
“你等等!”她冲着那个背影大喊,停下来叉腰大喘气。
苏星洋终于停住了脚步,好像这一刻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平静地转过身来,然后向她走近几步。
“我……我和于湛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努力地大口呼吸,还是有些语无伦次。
“我想的哪样?”苏星洋微眯着眼睛,神色仍然平静如水。
夏阑不说话,目光紧盯着苏星洋的眼睛,死死不放。
“你们在一起挺好的。老于是个很好的人,他会照顾好你的。”良久,苏星洋偏开和她对视的眼神,柔声说道。
“他是很好,好得不得了。但我为什么要他照顾?你不是说我不该依赖任何人吗,是你告诉我我要自己长大的,你忘了?”
她努力把咄咄逼人的话包装在柔和的语调里,眼睛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我没忘,这不矛盾……”
“这很矛盾,如果我长大了如果我能摆脱依赖,那为什么还要于湛来照顾?如果我不独立不自主需要照顾,又为什么不是你来?”
“夏阑,别像个孩子一样。”苏星洋无奈地笑。
见到他,这么久以来她自以为的成熟和长大顷刻无声地瓦解,坚硬的外壳轰轰烈烈地崩塌。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以前你喜欢这样的。”
“那是以前。”
“喂,如果我现在落难了,或者我得了什么病,你是不是就会舍不得,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别胡说。”他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她。
“如果我现在晕倒在这里呢。”她要把无理取闹和厚脸皮进行到底了。
“别闹了。”
“我说真的。”她克制又平静地说,但她知道自己的样子就像一个无赖着纠缠的孩子。
但她当然不具备说晕倒就能晕倒的特异功能。小路上忽然一个篮球砸过来,结结实实地落在她头上。
夏阑痛得脑袋一震,本能地捂着头蹲下来,泪匣忽然就失了控。
她委屈地抱头呜呜哭起来。说不清是因为疼痛神经牵连着泪腺,还是因为苏星洋竟然没有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把她挡在身后。
她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从前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死扛着不肯放下面子的夏阑,在他面前她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了。
哭得越来越大声。
苏星洋蹲下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用一种很温柔的语调说:“别哭了。”
“哥哥,对不起,这位姐姐没事吧?”夏阑埋着头,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孩声音,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丢脸不能丢到别人面前去,何况还是个小孩子。她把头更往深处埋,悄悄地把眼泪都蹭到膝盖上。
“没事,你走吧。”
小男孩的脚步声终于远去,苏星洋重新抬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问,“不疼了吧?”
“嗯。”她扬起脸来,站直身子,眼泪霎时全部撤退。
“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苏星洋也跟着站起来,表情很无奈。
夏阑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重新看向他的眼睛,忽然就失了刚刚胡搅蛮缠的勇气。
“你,是回家过暑假吗?”良久,她吐出一句。
“嗯,对。”
“新学期呢,会继续在Z大读研么?”
“是。听说你成功保研了,恭喜你。”
听说。好一个完美拉开距离的“听说”。场面转眼就变回冷冰冰的客套气氛。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夏阑忽然眼尖地注意到苏星洋手里的透明塑料袋子,满满地装着大大小小的药盒。
“没什么。”苏星洋把手藏到身后。
“给我看看。”她执拗地伸手去抢。
“夏阑,你别闹了。”他微微提高声调,喝住了她。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伸手抓住苏星洋的手腕,眼神紧抓不放。
“没有。”
多年来狗血电视剧的荼毒忽然让她冒出了一个离奇的念头。他会不会是因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绝望地想要推开她?
但下一秒空气上方漂浮的另一个夏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想什么呢,怎么可以有这种乌鸦嘴的念头?
相比这种悲剧的设定,她宁愿苏星洋只是单纯地不再喜欢她,哪怕相忘于江湖,只要他平安。
夏阑的语气和眼神渐渐平息柔和下来。
“给我看一眼好吗?”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把那个手腕从他背后拽出来。
苏星洋没有再反抗,否则以她的力气也不可能把他的手抓到前面。
诘屈聱牙的一大堆药名,夏阑看得云里雾里,但仔细辨认,适应症里赫然写着“心功能不全”、“室上性心动过速”等吓人的字眼。
“你有心脏病?”她讶异地张大嘴,悲伤从四面八方一点点地注入心脏。
“不是我。”苏星洋长长地叹了口气。
夏阑狂跳的心终于被按定。她仔细回想,的确,她曾亲眼见过苏星洋打篮球,也知道他跑步速度相当快,虽然身型清瘦了一些,但体态一直都是结实矫健的。
“哥?”
夏阑的那句“那是谁”还没问出口,背后就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
略微沙哑,但青春逼人,一听就知道是变声期还没结束的少年的声音。
夏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比苏星洋还要清瘦许多的男孩子,眉眼和苏星洋有些像,只是脸部线条比他柔和不少,脸色白白的,嘴唇上缘尽管有一层隐隐的胡茬,但青涩的稚气挂在眼角眉梢,她看得真切。
“你怎么跑出来了?”苏星洋责怪地问。
“半天也没等到你回家,打你手机也不接,妈都急了,让我出来找你。药买到了?”
“买到了。”
“这位是……你女朋友吗?”男孩的眼光落到夏阑身上,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不是,我们回家吧。”苏星洋一秒又回到冷冷的神色,眼神没有在夏阑身上多停留一秒。
男孩却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一步,阳光地笑着对夏阑打招呼:“姐姐,你好,我是苏星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男主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