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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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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爷这日午饭吃得晚了些,等他吃完下楼,还未想好是先去金银铺子看账本,或是到成衣店里去坐会儿,忽然听得“安家小姐”四字。
城中百姓茶余饭后喜欢谈什么,安老爷是一清二楚的,是以跟安家有关的话,他都极为敏感。
安老爷脚步一顿,寻声望去,大堂靠门口有一桌坐了三人,其中一人道:“那安小姐可真是不知廉耻,大街上竟跟一男子拉拉扯扯,这岂不是要给她未来夫婿带绿帽子么?我看这回安老爷就是拿出一半家产,也准招不到女婿。”话虽如此,语气却泛着一股子酸味。
有人接话道:“我看,也有可能是想气死安老爷。”
“未必,”另一人勾着半边嘴角:“兴许人家两情相悦呢。”那语气,说是两情相悦,听着像暗通款曲。
安老爷听不下去,深呼吸了几次才忍住过去把桌子掀了,再一人赏一窝心脚的冲动,站在大堂中喊了一声:“掌柜的,把那三人叉出去!”说完就气冲冲地出了酒楼。
他账本不看了,成衣店也不去了,上了酒楼前早就等着的马车,让车夫直接回府。
车夫一看安老爷那表情便知,老爷又被小姐给气着了,谁知抬头时,却见安老爷脸上竟然满是欣慰。
车夫:“???”
懂了,这是欣慰小姐终于有男人了,怕不是急着回去按头让小姐与那“野男人”成亲。
车夫马鞭一扬,熟练地转头。
安老爷回到府中,还没进女儿住的小院,果然便听见里头有男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不仅听起来非常年轻,音色还很温润好听。
他站在院外兀自高兴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然后整了下衣冠,背着手踱进去。
小院中,安阮阮像摆弄娃娃似的,刚给温鹤轩绾好发,把自己的一只素色玉簪插进他发冠中,退后两步打量他。眉似远山,鼻若悬胆,面如冠玉,尤其那一双明目,让人想到四月的烟雨江南中,那一抹鲜艳嫩翠的绿,实在惹人注目。
安阮阮想: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了。
安小锦都看痴了:“小姐,温公子长得也太……太……”太如何,她却找不到词语形容。
安阮阮微笑颔首,对上温鹤轩乖巧温润的浅色眼眸,道:“站起来,阿轩。”
温鹤轩呆呆地“哦”了一声,站起,直成一颗挺拔的树。若不开口,只看皮相,是个让深闺少女们一见倾心的模样。
“可惜了……”安阮阮不免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安老爷问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温鹤轩身上瞄,眼里的光越来越亮,脸上满意的神色有转向意外的趋势。
安老爷笑眯眯地问:“女儿啊,这位是哪家的少爷呀?”
这亲亲热热的语气,听得安阮阮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答道:“山里捡的。”
山里哪能捡到这样俊俏的小相公。安老爷以为女儿生自己的气,故意这么说。
但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管家跟他说过,小姐救了个人。他当时正在与京中来的人谈一宗买卖,也没听仔细。后来听闻那人受伤颇重,一直在府中修养,有心想来看一眼,怕是招惹了什么是非,或有冤仇的人,可那次买卖忽然生了变故,一时忙忘了。此时联想起来,此人应该是女儿救下的那人了。
倒是个俊俏舒朗的富家公子模样。
他越过安阮阮,走到温鹤轩面前,正要开口直问时,温鹤轩怕他一样,躲到了安阮阮身后,小声问:“他是谁?”
这动作突然,安老爷呆了一瞬,侧过头认真去看温鹤轩,才发觉这人有些不同寻常:“他,他不会……”
安阮阮也坏,笑盈盈地看着她爹,等他自己说出那话。
安老爷不好直说,指着温鹤轩的手指收回来,点了点自己的头:“他……这里有问题?”
安小锦适时答话:“老爷,这位公子脑袋受了伤,除了记得自己叫什么,其他事一概想不起来了,而且……”她回头看了眼温鹤轩,小声补充,“行为习惯宛如小孩。”
安阮阮这才开口:“总之,在没找到他家人之前,你就当养个了六七岁的儿子吧。”
安老爷作为城中首富,养个把人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好好的女婿就这么没了,他心里不免惋惜,尤其看着温鹤轩那长相,连着又叹了几口气。
安阮阮还怕他气得太轻:“爹,你就别为着我的婚事折腾了,城中但凡适婚的男子,你全都相看过了,要么他们看不上你女儿,要么你女儿看不上他们。”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安老爷的修养全丢,指着她道:“你说说你,啊,知府家的公子,多有身份的人,人家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怎么把人给打出去了呢?亏得知府大人是个好官,没把你抓进大牢。”
“还有上回齐老爷家的长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又会做生意,你不喜欢官家小子,他总可以了吧?跟咱们家正好门当户对。你怎么做的?你居然嫌人家家里收了两个通房。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收两个通房怎么了?”
安阮阮一句话堵住了安老爷的嘴:“那爹爹你怎么就只我娘亲一个?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才三十九,可以给我娶个继母,万一老树开花,再给我生个弟弟,咱们安家也就后继有人了。”
安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地走了。
安小锦看看老爷远去的背影,小心地问:“小姐,您非得这么气老爷吗?”
安阮阮在一棵石榴树下坐了,那石榴正开着花,一树火红的颜色,十分地打眼。安阮阮逗宠物一样朝温鹤轩招手:“过来。”
温鹤轩就乖乖站到她面前去,学安小锦叫她:“小姐?”
安阮阮看他行走站坐都很有威仪,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养,哪怕失忆,智力退化成小孩,依然不受影响。有这样家教的人,家世定然不简单。
只可惜温鹤轩除了个名字,其他全不记得,身上能证明身份的物品也没有。
她抬了下手,示意温鹤轩蹲下。温鹤轩虽不明所以,还是乖乖蹲了。
安阮阮摸小狗似地,摸着他的头叹息:“你家里人肯定担心死你了。”
温鹤轩看她好似不开心,捡起地上的一朵石榴花送给她:“小姐。”
安阮阮接了,看着温鹤轩的笑晃了下神,又说:“要是一直找不到你家人,我就当养个小弟,每天看着养养眼。”
她这么愉快地就做了决定,安老爷知道后不乐意,但一看着温鹤轩,不知怎么地就点了头,然后就被安阮阮抱着,脸颊上还被亲了一口:“谢谢爹,我带阿轩去买两身新衣裳。”
安老爷呆了好久,想训人时,安阮阮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他摸着被亲的地方,那里像被火烧过一般地灼烫,再瞄到旁边管家的表情,绷着脸道:“再笑,眼珠子挖出来。”
管家是老管家了,安老爷没出生前就在安府做事,见老爷凶自己,一点都不怕,反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老爷,小姐与您亲近,您心里高兴就笑出来,别蹦着个脸,这里没别人。”
片刻后,安老爷果然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说,怜儿那样容易害羞的性子,怎么就生出阮阮这么个大胆的脾气来?”
老管家小声道:“兴许是像老爷您。”
安老爷听了,虎着脸道:“你老爷我可没这么没羞没臊。”
一会儿又愁起来:“我这么个如花似玉,聪明伶俐的女儿,怎么就嫁不出去呢?”
老管家在心里接话:明明是小姐瞧不上人家,把一个个的公子少爷都打发了,便是这样,也还有深爱着咱们小姐,至今未曾娶妻的呢。
安老爷不知他心里所想,犹自哀叹了一会儿,第不知多少次鼓起勇气:“这富宁城中没阮阮看得上的,咱们到隔壁富阳城去找,再找不到我亲自上京都去招女婿。”
老管家看安老爷雄赳赳地背着手走了,抹了下额头也跟了上去。
安阮阮不知道她爹已经把选女婿的范围扩大到邻城了,此时正兴致勃勃地在自家的成衣店里给温鹤轩试衣服。
她这会儿看温鹤轩的目光不像看宠物了,更像个BJD爱好者,热衷于打扮娃偶,给他买各种衣服,说好的只给买一件,最后让店里伙计把温鹤轩试过的都给送府里去,还给安小锦买了两套,把安小锦感动得,只差没跪地磕头。
春末夏将至,梨花已谢,又新开了许多种花,街头巷尾总能看到某个墙角开着几朵月季,或者某个院子里伸出一枝枣花来。温鹤轩穿着新的衣服,跟在安阮阮身后,牵着她的袖子一起出了店铺,见着店铺旁边有几朵粉色的花,想起先前送安阮阮石榴花时她很欢喜,跑去摘了来递给安阮阮。
安阮阮愣了一下,瞥了一眼那株被“断头”的金盏花,赞赏地拍拍温鹤轩的头。
温鹤轩高兴得一双眼宛如当空的暖阳。
安阮阮光明正大地欣赏着美男,觉得这回上山虽没采到几株药草,但捡回来这么个大帅哥儿,实在太划算。
她心里一开心,就带着温鹤轩和安小锦去走街串巷,给两人买各种零食和小玩意儿,俨然一个带着包养的小白脸和宠爱的小情人逛街的富婆。
安富婆心情正好,见“小白脸”和“小情人”都吃饱了,看天边金乌将要西坠,正要打道回府时,忽听得旁边有人阴阳怪气道:“安老爷也不知倒了什么霉,竟生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来,不把自己姘头藏着,还敢带大街上来招摇,难怪十八了还不肯嫁人呢。”
另一个声音说:“你知道什么。人家目标大着呢,整天对着丈夫,哪有天天换姘头好啊。”
先前那人道:“原来如此啊,我等眼界还是太狭隘了。”
“哈哈哈哈哈……”然后就一阵□□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