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见鹿（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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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鹿（六）
修羽五岁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时候，虽然只是在白纸上胡乱的画着什么，却被母亲发现了绘画的天赋，自而开始学习绘画。
学习绘画十五年，从只是一门兴趣爱好，到最终以它为目标，将它作为自己的专业，职业，修羽画过的画数不胜数。
她自小最不擅长的就是抽象画，因为她具有的灵感更适用于绘画中突出细节。
然而，现在上天却给了她一个巨大的难题，比任何一幅抽象画都要难以解决。
林鹿深一袭衬衫西裤，优越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步履稳妥，所及之处旁人都自觉的散开，以至于他一路走来却不显风尘仆仆。
修羽僵在了原地。
当自己的名字被男人好听的嗓音念出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周围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以及那四处寻找之后精准看过来的惊讶目光。
林鹿深行至她跟前，皮鞋鞋跟落地的声音让她猛然醒转现在所处的局势。甫一抬头，男人英俊的脸上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愉悦。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朝她缓缓伸出手。
“答应吗？”
修羽垂眸，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林鹿深的手于她而言，向来都是无法抵抗的。宽大的掌心纹路清晰，那微微屈起的手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修长且无可挑剔的。
她看得入神，竟然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了过去。
林鹿深把她的犹豫都看在眼里，女生朝他伸出的手小小的，指甲盖修剪的整齐划一，指尖莹白粉润，看起来干干净净。
许是她的动作太慢，又怕她临时反悔，他轻叹了一口气，直接朝前伸长了手臂，牵住了她有些凉意的手。
“给过你时间了，不能反悔。”
修羽一愣，跟着他的步伐朝前走着。
黎冉看着二人相衬的身影，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哎，有些人就是连背影都是般配的。
韩佳慧就站在不远处，脸都气成了酱瓜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林鹿深竟然会和修羽扯上关系。猝不及防，她的视线与黎冉狭路相逢，黎冉朝她昂了昂下巴，颇有几分庆幸的朝下竖了大拇指。
韩佳慧看到，剁了剁脚，气得拎着裙摆直接甩脸色离开。黎冉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别提有多开心了，要不是在公开场合，她真想冲上舞台，拿着话筒感慨道——
“小韩，是我见过最惨的女人。”
这边水深火热，暗自较真，那边还是不温不火，淡如茶水。
“第一次跳舞？”
他拉着她走到位置比较宽敞的地方，听着音乐的前奏轻声问。修羽抬手搭上他的前臂，目光变得几分坦然，
“不是，我以前学过跳舞。”
林鹿深显然有点诧异，挑了挑眉看向她，“没有想到。是什么舞？”
“拉丁。”
这下，林鹿深是真的被惊讶到了，“学了多久？”
修羽仔细回想了一下，“嗯，从一年级开始学了四年，后面因为……”
她忽然没了声音，脸上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苍白，林鹿深感到一丝奇怪抬眸看她。
“因为什么？”
修羽扯了扯嘴角，重新换上笑脸，仿佛刚刚那个有些失意的人并不是她，“没什么，就是不想学了，所以就放弃了。”
林鹿深认真的看了她几秒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理解。小时候我爷爷逼我打太极的时候我也是一样。”
这话不知怎的，落在修羽耳朵里听起来就有些忍不住想笑，只要一想到林鹿深一本正经打太极的样子她就觉得很好笑。
林鹿深见她眉眼弯弯，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盯着盯着她也跟着笑了。
一曲结束，众人也没有散场，而是继续在五月广场热闹。文化节总是这样能够激奋人心，大学生活说到底还是幸福的，它没有高中顶着学习压力那般枯燥，也没有社会人情世故的疲惫，它只是一顿能够在可以疯狂的年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期。
“文化节的作品，很棒。”这句话，那天在冬日画廊他便很想说。
修羽淡淡一笑，“谢谢夸奖。”
这一抹笑容低垂，带着几分羞涩和谦虚。让林鹿深想起了曾经在画展看到过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望向他时的诧异以及遥远深邃的表情让他记了很久。
林鹿深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般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修羽。”
修羽应声抬头，恰巧撞入他的眼眸里，这一次里面写满了认真。他看着她，斟酌过后忽然沉声问，“你去年是不是参加过‘梵高杯’全国绘画大赛？”
修羽的瞳孔猛地一缩，竟是毫无征兆的愣在了那里，她有些错愕的看向林鹿深。
然而修羽的反应已经让林鹿深得到了答案，他打断了她的话，想着该如何组织措辞，最终只是徐徐道——
“我见过你的画，修羽。”
“那次会展所有的画作，作者以及作品名称都未公布。”说到这他忽然顿了一下，“画廊一楼左侧第三幅画，是你的作品，对吗？”
修羽的指尖有些凉意，眼神飘忽不定，脑海里映出的便是那幅蓝色的画作。
那一次比赛于她而言是一次失败的经历，也是她追求“大海”这个主题遇到的挫折。她不想回翻那有些迷茫的篇章，却又深觉被人掀开曝光于太阳底下是一种解脱。
良久她轻叹了一声，没有半点挣扎和犹豫，眼底只剩下一阵清明。低柔婉转的轻音乐中，女生的声音淡淡的，却依旧清晰入耳。
“是。”
林鹿深的声音低醇暗哑——
“那幅画。”
“叫什么名字？”
修羽敛了敛眸，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再开口时，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透露的是鲜少出现的温柔情绻。
夜色下，她的红唇轻启，声线柔和——
“见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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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羽第一次见到林鹿深，是在“梵高杯”绘画展上。彼时她刚刚获得全国一等奖的殊荣，却也止步于一等奖，与参加世界“梵高杯”的机会失之交臂，这与她预想的结果产生了落差。
评委与指导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更有不少世界艺术名校向她寄出了offer，表示对她实力的认可。
可是她拒绝了。
她们对她虽有认可，却也指出了那不足的一点。对于她所追求的主题——
大海.
不论是评委还是指导老师，都认为大海的主题过于宽泛，而且人类对于深海的了解可以说只是片面渺小的，就好像置身这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在如此前提条件下，想要画出直击人心的海洋世界又是多么的困难。她的画虽然比起旁人的大海已经多了几分灵动的渴望，可是却还是不足以完全展示大海的独特，让人身临其境。
不知为何，她对大海的执着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就像是她生来就应该属于那里。她其实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大海，可是说来也很奇怪，有关大海的畅想和灵感却是源源不断的。
她想要画出那个人类从未探知的海洋，一个与人类世界同样有着鲜活生命，繁华美丽的海底世界。
第一次遇到瓶颈，就是在那次比赛之后。
认可她的作品，却不代表认可她所画的海洋世界。比赛后的一段时间内，她经常在画板前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者是一天，却画不出一点东西。她的妈妈修芷离正是因为看她把自己逼得太紧，才提议让她参观赛后画展放松放松的。
她把每一幅参赛亦或是获奖的作品都仔细看了一遍，每一个人的画都是优秀中的极品，更别说那些参加世界“梵高杯”的作品了。就这么想着，她来到了放着自己作品的地方。
她并没有走近，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那幅画前驻足观望，偶尔还有低头交谈的时候。她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赞赏的表情，却也忽视不了那读不懂的表情。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脑海里都是那幅画应有的模样。作画时，自己脑海里蹦出的画面逼真的程度让她仿佛自己被拉入了那片深海之中。可是表达出来的感觉却事与愿违，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再抬头时，画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他的身形非常挺拔，矗立在画作前那幅海蓝色的底色前有种说不出的融洽感。
鬼使神差的，她没理由的突然有点好奇他的表情，身体不受意识控制的向前走了一步，却在下一秒定在了原地。
站在画前的男生翩然转身，黑色的碎发下，他清隽的脸庞干净的像是油墨画里的笔墨，淡雅清和。他的身后，那幅海蓝色的画作里，墨蓝色的鲸好似游荡在他的身后，围绕着他，而悬浮在海里的少年，衬衫衣角飘拂，就连那看不出任何神情的墨眸也明亮不已，仅有那白色的身形却让整幅画作提亮了色调，瞬间上升了一个境界。
修羽的耳边像是幻觉般浮现出了鲸鸣叫的声音，令她浑身发麻。
一个在深海里与鲸相伴的少年。
一个体会着深海孤独却依旧明亮存在的少年。
她像是突然醒悟看透了什么，想要抬手抓住那一刻的梦境。
“修羽。”指导老师的一声轻唤，让她失去了那个机会。等到她再回头的时候，只能看见男生那修长淡然的背影融进了来来往往欣赏画作的人群之中。
她没有比那一刻更加明白自己的心境。
她就像美人鱼公主在深海里循着声音游荡许久之后，终于露出水面看到了坐在轮船上正弹着钢琴的男生一般——
从那一刻，
开始沦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见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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