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19、第十九章

　　元宫矢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在一个寒冷的雨夜。

　　不知继国夫人下了什么命令，她的存在似乎成了一个秘而不宣的事情，她一直居住在缘一那间狭小的屋内，不过缘一得到的食物量却是成倍增加，还拿到了一床新被子，明显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偶尔也会出来，来到继国夫人的宅院里为她诊断，被人看见了，也只是用医女的身份蒙混过去。

　　那个夜晚，他们被门外隐隐的骚乱给吵醒，缘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死死抓住她的衣角，脸颊埋进衣服里。

　　就在这时，有人拉开了门。

　　严胜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了大半，连绵不断的雨在他身后不断地下着，寒风吹进来，衬得他脸色更加阴沉。

　　元宫矢随手扯过被子，跑过去罩在他的身上。

　　“母亲大人去世了。”
　　没有反抗地被揉搓了两下头发，严胜开口说道。

　　少女替他擦去雨水的手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缘一，他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空气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雨水滴落的声响，除此之外，就连一声哭泣都没有。

　　元宫矢把面前这个身体隐隐颤抖着的孩子抱在怀里，感受身前被越发拽紧的衣领。
　　她又往另一个方向伸了伸，把另一个孩子的手抓住。

　　继国家女主人的葬礼自然是盛大的，名门云集，武士贵族皆来惦念，他们脸上满是悲伤，为这个只见过几次甚至从未见过的夫人，展现自己虚伪的情绪。

　　严胜作为长子和继承人，自然是跪在最前方，身上披着麻衣和白袍，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他的眼眶泛红，眼下青黑，却没有泪水，背脊挺直，面上不显露一丝悲伤。
　　耳边不时响起各家家主对其的称赞，这正是继国家的人想听到的东西，他们的继承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魄力，喜怒不形于色。

　　他连在人前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缘一躲在柱子后面，穿着白色的丧服，悄悄看着这一切，他并不被允许送丧，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送自己母亲最后一程。

　　严胜知道缘一在哪里，他不着痕迹往他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到缘一那露在外面一角的衣袍。

　　他一定在哭吧。
　　能够显露自己的情绪，真好啊。

　　葬礼完成后，日子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每个人各司其职，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严胜正式学起了剑术，不像以前的小打小闹，他的父亲替他请来了专业的老师，力图让他长成一个出色的武士。

　　元宫矢拿着点心去找他的时候，他正一下下挥舞着木刀。

　　她站在旁边看着男孩的动作，没有上前打扰他，直到他挥完了一整套刀法，这才走了过去。

　　“给，歇一会儿吧。”她把点心递给了严胜，自己则把木刀接过，挥了两下，“还挺沉的。”

　　“一开始就要用实木，要不然基础没办法打好。”严胜给她解释，看她笨手笨脚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两只手握住，靠近些刀锷。”

　　这是元宫矢第一次挥刀，但她却眼馋了很久，在杀生丸身边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进行灵魂上的锻炼，杀生丸不太会使用人类的武器，更多时候是在训练他的妖术，让她练模仿的机会都没有。
　　她拿着这把不算轻的木刀，在严胜的指导下不断调整自己站立和挥舞的姿势，一下又一下。

　　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严胜挑挑眉：“你学得倒挺快的。”
　　明明是第一次握刀，她却很快掌握了正确的姿势，挥刀的力道也是恰到好处。

　　“或许我在这上面有天赋？”

　　难得的玩笑让严胜略微松开了眉眼：“女人还是用薙刀的多，你要想学的话，我让人去取一把。”

　　“薙刀？”元宫矢想了下薙刀的刀型，“若与真正的武人对阵，薙刀怕是行动会有些不便。”

　　严胜很不解：“你有什么情况需要和武士决斗？自然有男人在前面顶上，若是连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我继国家未免也太过丢脸了。”

　　元宫矢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严胜当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严胜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两大步走上前，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
　　轻轻的，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少女捂住脑门，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这个目光让男孩的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些放松。

　　元宫矢揉揉自己的额头，被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多少岁的孩子弹了脑袋，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左后方的方向看去：“缘一？”

　　穿着麻衣的男孩从树后面走出来：“兄长大人，阿矢。”

　　严胜好心情地招呼他过来，却在听见他称呼的时候眉头轻皱：“他叫你阿矢。”

　　“是的，怎么了？”元宫矢好笑地问道，这两兄弟在这一点上还真有些像，一个几乎不喊她的名字，大多时候都用“喂”称呼，而一向乖巧听话的缘一也是连句姐姐都不喊，直接叫她的名字。

　　还是有些失落的。

　　“那我也要这样叫你。”严胜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嘴角微微挑起，“阿矢。”

　　虽是双生子，两人的声音却不太相似，孩童的声音大多偏细，缘一是如此，严胜却要沉稳很多，早早褪去了奶声奶气。

　　少女面上是认命地无奈：“你想叫，就叫吧。”

　　严胜笑着，把木刀从元宫矢手里拿回来，重新站到了庭院的中央，而少女则和缘一一起坐到了廊下，看着严胜继续练习。

　　“缘一，”她侧头问着旁边的男孩，“你也想学吗？”

　　散发的孩子歪头看着她，眼睛清透无比。

　　他瞧着兄长努力训练的身影，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元宫矢只当他不感兴趣，没有继续问下去。

　　又是一天午后，严胜照常训练，他的老师正在指导他，缘一和元宫矢坐在一边，偶尔少女也会下场，拿起严胜给自己的那把木刀比划两下。

　　严胜热出了一身大汗，气喘吁吁，他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心中泛起略微的欢喜。

　　终于，终于能碰到他了。
　　他的刀刃，在刚刚的一瞬划过了男人的身躯，对于一个才训练不久的孩子来说，已经是极为厉害的一件事。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瞥见缘一看的认真的目光，手持木刀朝他的方向伸出：“要不要试试看？”

　　缘一的眼里闪过一丝渴望。

　　一旁的少女也对他投来鼓励的眼神，他犹豫了几瞬，最终还是从廊下跳了两下，踏着一双草鞋，噗嗤噗嗤来到了严胜的面前。

　　他接过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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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到一半手机没电了，还没保存，所以晚了。
明天还是八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