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为眸》颜氏灵兮

1、第一章

　　“你喜欢花？”

　　披着厚重外衣的少年坐在廊下，面目表情地看着院中的少女，视线中的人拿着根小木棍，一点一点在地面上刨出了一个小坑，将特意采来的花中撒了进去。
　　少年有着出彩的精致容貌，微长的卷发随意散在脑后，并未扎起，面色苍白而毫无血色，吹来的凉风似乎让他有些受不住，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因为花真的很好看啊。”她对着少年露出一个傻笑，低下头把土聚拢到一起，“等到来年的时候，这儿就不再是黄土一片了。”

　　她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汗，却在触碰到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把脏污弄到了脸上，急忙背过身去，不让喜洁的少年看到这一幕。

　　她有些懊恼，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在少年面前收敛一些，不再做出那样不入流的行径。
　　略带粗鲁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少女瘪着嘴，面上有些失落。

　　“过来。”
　　背后一声轻唤，带着一丝温柔。

　　少女怔怔地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对着她这个方向，伸出了苍白的右手。

　　露在外面的手腕纤细无力，连接着的那只右手却是骨节分明，凸显出少年人的力量。

　　她慢慢地走过去，红着脸，任由少年牵住自己的手腕，将她拽到身侧坐下。

　　整个庭院里只有他俩，侍女们不知道躲在哪里偷闲惫懒，若是被人看见了，不止是她，或许连同父亲都会被赶出府邸。

　　脑子里尽是这些，身体始终放松不下来，依旧处于紧绷的状态，就算是坐在少年的身边，她的眼睛也是左移右飘，始终找不到一个焦点。

　　脸被一双手轻柔地捧起，她撞进一抹淡漠的红海。

　　两个人靠的极近，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少年的指尖凉的厉害，贴着她温热的脸颊时，传来一阵一阵的寒意，同他这个人一样。

　　在未来到此处之前，父亲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要照看的病人是一位大人，不是以往那些同他们一样的平民，切要谨慎对待，把她那些不规矩的举动都收敛一下。

　　高门深院，带给人是前所未有的心颤，她谨记父亲的嘱咐，小心行事，却在看到那个少年时微微瞪大了眼眸。

　　她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话不是全对的。

　　看上去冷漠的少年，却是那么温柔，身上没有丝毫贵族的残暴，高傲而不失温柔地对待世间的一切。

　　就像现在，他拿着丝帕，一点点擦去她脸上和手上的泥土，珍贵的丝帕转眼间成了一块废布，他却丝毫也不在意，依旧温柔地拂去少女身上的尘埃。

　　沉浸在少年温柔的对待中，少女舒服地眯起了眼，把脸扬起，便于少年更方便操作。

　　觉得弄干净了，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愉悦，随手把那块报废的丝帕丢到了院中的地面上。

　　她看着那块丝帕，有点心疼，却也没有说些什么，毕竟以少年的身份而言，这样宝贵的东西只是寻常之物。

　　“再靠近些。”
　　他命令式的声音并没有带给人多少反感，仿佛本该如此，没有任何人能够违抗他，少女乖顺地凑过去，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任由他环抱住自己的身躯。

　　比之指尖更猛烈的寒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却更乖巧地缩在他怀里。

　　怀中比常人偏高体温的身躯让少年满足地叹息，虽然她身上隐约传来的药香让他不喜，但她这样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模样实在让人心悦，也就忽略了这样一点小事。

　　“矢。”
　　他轻唤着少女的名字，带着些冷淡的黏腻。

　　“为什么想要种花？”

　　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元宫矢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脑袋还埋在他的怀里，透出的声音闷闷的：“因为花很漂亮。”
　　“看到漂亮的花，您的心情应该也会好一些。”

　　少年郎的瞳孔睁大了些，随即恢复原状，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从始至终都在第一位。

　　一种异样的满足从内心深处生出，带着许久未出现的破坏欲。

　　他亲昵地抚摸着少女的额发，不同于家中姐妹和侍女那保养得当的及地长发，为了方便行动，少女的头发仅仅到了腰间的位置，并且时常挽起，只用一根布条全部扎在脑后，摸上去干燥，发尾也有些粗糙。

　　这是和他十几年人生前接触到的女性完全不同的存在，行径有些粗俗，说话也不是那么细声细语，总会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举动。

　　可她又是那样的耀眼，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将她击溃，连笑起来脸上浮现出的那两个梨涡，也承载了满满的欢喜。

　　难得有这么符合他心意的女孩，少年想着，他或许有一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眼睛瞥向地上的黄土，他有一件事没有说出，这儿也曾开满了各色的奇异花卉，比之少女从路边捡来的那些野花种子不知道要珍贵多少。

　　那么现在那些花去了何处？
　　当然是被他给拔了。

　　他活得这么辛苦，怎么可能让其他东西肆意地绽放。

　　“矢，要一直这样下去才好。”

　　听到这种话，少女情不自禁地把他抱的更紧了些，不同于外表的冷静，她知道，少年的内心一直是不安的。

　　许久未曾见好的病情，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他还能保持这样温润的面貌，这是何等的难得。

　　“父亲和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她不喜欢少年感到悲哀，略微抬起身，注视他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眸，声音有两分急切，“真的，父亲似乎找到了一种新药，这次一定可以的！”

　　少年笑了起来，只是略微弯了弯嘴角，却让那张苍白的脸颊瞬间多出了两分艳丽，顷刻便迷了少女的眼。

　　“我当然是相信矢的。”他这样说着，将脸埋进女孩的脖颈，只落下了一片阴影。

　　院里的枯叶飘下，却因那两个怀抱在一起的人而不显落寞，洋溢着无限温情。

　　审神者从睡梦中惊醒。

　　身下是柔软的寝具，入目是熟悉的装饰，她躺在新安装的榻榻米上，鼻间传入淡淡的青草香。

　　背部的冷汗已经干透，带来的是一阵阵的黏腻，几縷头发杂乱地黏在脸颊上。

　　她虚无着视线，盯了天花板两秒，迅速掀开被子，冲到角落里的痰盂前，疯狂作呕。

　　腹中空无一物，没有呕出任何的东西，甚至连酸水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干呕，眼泪反射性流了出来，发丝从她的耳侧滑落下，遮住了女人白皙的侧脸。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静地起身，走到矮桌前，拿起昨晚的茶水漱口，冰凉的茶顺着喉咙淌入胃中，传来不适的痉挛，她却因此完全清醒，眼中迷雾褪去，只留下一片清明。
　　可心中的作呕感却半分未散。

　　女人弹弹眉心，她已经许久未曾梦见以往的事，一时间竟有些失态。

　　一天的最初竟是这样开始，实在有些不吉利。

　　女人慢条斯理褪下了寝衣，换上日常的和服，衣袖裙摆稍稍有些宽大，光滑的布料上绣满了淡紫色的花藤。

　　她回忆了下今日的近侍，了然地笑了下。

　　散落着一头长发，正打算走向矮桌捡两本心经看一下，耳朵敏锐地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障子门被粗暴地拉开，雪白而耀眼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脚上甚至连袜子都没穿，看到女人的瞬间扑了上去，抱紧她的腰肢大声干嚎。

　　“主人啊！！！”

　　腰部遭受了猛烈撞击的审神者猛的倒退两步，刚刚呕过的胃部被鹤的脑袋狠狠怼了一下，更加酸涩。

　　女人头疼地闭上眼。

　　今天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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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天开新文了！暂时晚上八点更新，日更，有事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