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笑话》咸鱼123

1、第 1 章

　　旧历年的春社日，与往年一样，宋钦定与王仙芝二人从深不见人的长白山上下来，正策马去往那皇家园林金明池，路过旧曹门街时，北山子茶坊里仙桥，仙洞上早早便有仕女望街而立。那王仙芝是本朝书画名家，百年难得一见。至于那宋知微，更为扎眼，凭着他那旷世的容貌以及显赫的身世，俨然成为天底下闺女们的梦中情人，以及大宋老丈人们心中的第一择婿标准。
　　若非他已被皇家预定，大宋的老大人们今年可要展开一场恶战了。不可否认老丈人门艳羡的同时也有些妒忌，这样标志的女婿，便是拉出去自己脸上也沾光。可这光别人硬是半分也没沾着，尽让圣人给霸占去了，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敢和圣人抢，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于是大宋的老丈人们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厢汴京的老丈人门摇头晃脑，悔恨终身。那厢大姑娘的手上也没闲着，见宋钦定跨马而来，纷纷解下腰间的荷包，连同自己的一片芳心一块往那人身上投去。大理寺卿家的李倩今早早的候在临街的望仙正店二楼雅间，事先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荷包，荷包内有乾坤，里面装的是刘千金的名姓与身家，可惜苗头不太准，次次都没打中。而正对面的北山子茶坊里，刘尚书家的千金不甘落后，微微侧过身子，恰如其分的向正在对楼炫耀的李倩今展示了身后一屋子的荷包，把对面的李倩今气的搅碎一张手帕。
　　该死，让她给比下去了，你等着，明年再来，本小姐非把这栋楼给包了不可，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和我比。看来今年是李倩今这边先开战，李倩今前面挡着一面纱织屏风，秀口一张，几个壮实的丫鬟排排站，卯足了十分的力气，仍出一排排的荷包，那荷包却不是朝着宋王两人去的，而是往刘千金的窗子里飞去了，难怪荷包里不写自己的名姓，原来是要摸黑对方的名声。刘千金早有防备，不慌不忙，她笑的从容淡定：不急不急，慢慢来，我不介意打一场持久战。
　　这两年，托她二人的福，春社日这天汴京的小经济们又多了一项来钱的门路，刘李二人的荷包，那是做的十分的精巧，捡回来再转卖回去，可是大好的生意，所以附近街巷的市民们，每年都早早的候在楼下，一方面是为了看宋钦定，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捡荷包。
　　宋知微与王仙芝二人司空见惯，径自拿出准备好的油纸伞从刘李二人的荷包雨下经过，真是万包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而那时在茶坊上站着的周小小，年纪小没开窍，她哪里知道汴京姑娘们情窦初开的心理，见周围姐姐们都结下自己的荷包，尽往坊下那只头上戴花的哥哥身上仍，却没一个仍中的，这倒霉丫头一向要强，既然你们仍，我也要扔，我保证比你们仍的准，要知道寻常闺女们玩的顶多是投壶，我不一样，从小玩的是射箭，并且于射艺方面颇有造诣，你被看我年纪小，扬州武馆的人都知道，大小姐出马，百发百中。于是周小小毫不犹豫的结下自己的荷包，瞄准对象，开弓射箭，那荷包便准确无误地朝着箭靶子的红心飞去了。
　　遭了，荷包刚离手，那姑娘急得跳脚，暗道，忘把银子拿出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金明色的荷包滑落天机，不可逆转地飞出一道亮色弧度，在阳光底下呆若木鸡，诶呦一声，黑巾帽子侧倒一边，额下肿起一个粉嫩的包，便见那本该在红缨马上端坐着的少年顶包回头，貌比春山，肤色雪白，以朱衣自试，而若傅粉施朱，浓郁俊秀的翠羽下，双眸黑明有神，濯濯如春月柳，潇潇如泉下风，似瞋而笑，眨眼之间，又将东京的姑娘一齐掳获，纷纷嚷嚷，看晕在女墙。
　　闯祸的姑娘第二天一大早就恋恋不舍的被爹妈带回了扬州，她不知道，由于她的这一无心之过在汴京刮起一阵潮流，汴京的的老大爷儿们，特别是年轻小伙子，第二天都带起了帽子，偏偏这帽子还恰如其分的，整出被荷包砸过的模样，一个月后，汴京的这种风气终于传到扬州，周小小还纳闷许久，这天底下的穷酸书生是脑子撞坏了吗，帽子不好好戴，要掉不掉的，看的人隔应，真是丑不拉几，也不照照镜子。

　　以上都是周小小十一岁时的事了，至于那貌美少年，早就被她脑袋瓜子里充斥的香饮子，糕点以及密密麻麻的蜜饯给挤到脑浆缝里去了，硬是半只眼睛也没让留下，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以及隔靴搔痒的惊艳二字。那么现在的周小小去哪里了，她不在扬州，也不在汴京，正在离家出走的路上。
　　元景十三年，湖广巴陵郡去往华阁小镇的官道上，蹦哒着一位年十五六的女娃娃，她路不好好走，徒惹得齐刘海上戴的珍珠钗子摇摇晃晃，略宽的眉间，有两只形如春蚕出茧的粗短眉毛，那眉下，咕噜噜乱撞的杏仁眼里，流露出两弯清澈的醴泉。她身着杏色小衫，绛朱的四页三裥裙，裙摆下踩着凌乱的步子。不同于眼下时兴的姑娘，她显然更加俏丽、活泼。诸位看官不用猜，这货就是离家出走的周小小。
　　周小小这会儿正拿着路旁的一根野苇子出气，把野苇子当成她蛮横无理的老爹，左看右看都讨嫌。她叉腰骂到：你霸道，专横，还蛮不讲理，凭什么你说要嫁我就得嫁，就凭你是我老子吗？哼，要嫁你去嫁。还说我不听话，不孝顺，有本事就把你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陈词滥调说给你儿子听，我看他听不听你的，看他孝不孝敬你。周小小气的跺脚：我不嫁，不嫁，就是不嫁余年大木头。想到余年，周小小脑海里响起一段又臭又长的对话，
　　周妹好！
　　余哥好！
　　周妹今天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余哥你呢？
　　我也吃过了。
　　周小小心里泛起一阵恶寒，猛然摇头搅碎脑海中恐怖的画面。啊呸，谁跟你周妹余哥的情深意长。我周小小是顶级聪明的人，万年难得一见的伶俐，才不和木头瓜子在一块，否则我也想变成木头瓜子，所以你们就别怪我逃婚。余年你要怪就怪你老爹吧，谁让他跟我爹是好兄弟，好兄弟也就罢了，还非得脑子抽筋给咋俩订娃娃亲。周小小数落道：你说说你，怎么就不是个女娃娃，不然我们可以义结金兰啊，去他妈的龙凤呈祥。
　　周小小这脾气就跟那午后的阵雨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见她气上个半天，眨眼间，已从包袱里翻出昨儿个在夜市里淘的零嘴，径自吃在华阁镇的巷道里了。此时她腰上沉甸甸挂着一个金明闪烁的荷包，颇为耀眼。
　　周小小是在扬州的武馆中和一帮糙爷们一起长大的，所以胆子有些肥，能不管不顾的从家里跑了出来，却没有之相匹配的江湖经验。堂而皇之就把贵重物品挂在腰间，这不是在明摆摆的告诉别人，来啊，快来偷我的银子啊。至于抢，那不至于，唐唐武馆馆主的女儿还能让人家给抢了，这不是砸她爹招牌的事吗？说到老爹，周小小发誓：哼，我是不会回家的。
　　这不，入市不久就被两个小偷儿给惦记上了，为首的那人是个聪明的，知道小丫头手上有两招，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在角落里认真观摩，得等那满鼓鼓的荷包轻上一轻，才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银子给顺过来。要说周小小怎么就招惹上这两个有恒心有毅力的偷儿的，还得是她喜欢见义勇为的脾性惹出来麻烦。
　　这事得回到周小小刚到华阁镇的那会儿，她偶然看到的一双眼睛，准确的说是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那里没有濯濯春柳，没有潇潇泉风，有的只是一对透露着冷冽的黑宝石。说实话，就是这双狼狈的撞入小小眼中的目子，让她觉得莫名的眼熟，于是为了这份眼熟，周小小不可思议地跨立在华阁镇人流涌动的市槽，惹来一堆人的围观，一堆人说起讲八，婆婆妈妈吵的那小流氓耳朵生茧，打人的小流氓怒极，气势汹汹的停下手脚，仗着五短身材，输人不输阵，张嘴就骂：哪来的瘪三，敢管你老子的好事。比及看清来人，小矮子妩媚的眨眨眼，无名之火顿时消了大半：哟，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怎么着，春闺寂寞，来找你刘三哥取乐子呀！
　　说大话也不提前撒泼尿照照自己，就你那肾虚的模样，也敢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被打的另一人红肿着一张猪脸骂到。
　　你他妈的欠揍，刘□□手将欲一顿毒打，可惜没有得逞，他发现他的两只手臂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被卡在头顶，不上不下。刘三脸上难堪极了，众人见此，纷纷交头接耳道：别看这小姑娘家家的，手上功夫到有几下子，难怪她敢多管闲事。待周小小两下把刘三放倒在地，华阁镇哗然大噪，观者莫不拍手称快，都亲眼目睹着了街头恶霸刘三让外地的一个小丫头给收拾了。众人眼中感慨万千，纷纷望向这女英雄，啊，老天保佑，天赐的女神仙，可算是为咱们小老百姓出气了，要知道他们平时可没少被刘三欺负。一行人中另有二人目光毒辣，打量的却是周小小腰间挂的一个耀眼的荷包，那荷包沉甸甸的，喧天吵闹中也难掩那清脆而熟悉的乐曲，他们惦记着那惹眼的荷包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