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临渊》权杖Ace

4、第 4 章

　　且不论道常无为新书长得够呛的标题，光是他信中描述的剧情梗概，就让剑子仙迹满心趣味。

　　一个不会武功却太美貌的弱女子，在险恶江湖中要如何保全自己，光是想想剑子仙迹就觉得这本书挺有趣。

　　有趣之余，剑子心里还有点发憷。他完全想象不出，道常无为写的言情话本会是何种风格。

　　就像剑子当初也没料到，《龙傲天修行记》会以那种惊骇世俗的方式收尾一般。

　　大概是此书传播太广且结尾给人印象太深刻的原因，等神州陆沉弃天帝下凡，高贵冷艳地说出第一句话，“人间，又污秽了”之时，不管是苦境正道中人抑或忙着逃命的无辜群众，全都沉默了片刻。

　　可疑的沉默。

　　只想快点毁灭污秽人间的弃天帝，自然没工夫去看什么《龙傲天修行记》，人间的小作者道常无为由此险险逃过一劫。

　　后来剑子仙迹仔细琢磨了一下，越发细思恐极。以他对弃天帝的了解，若是可能的话，这位天界武神还真能干出一颗陨石毁灭苦境的事情来，既方便又省力。

　　这一切兴许只是巧合，兴许是道常无为隐隐感知到了天命，剑子仙迹不想深究。

　　现在他对着道常无为来信的最后几行，沉思片刻。

　　道常无为说他外出旅游多年终于回家，邀请剑子仙迹来澄心观念一聚。盛情款待是不可能了，毕竟他穷得只剩三里桃花，好友如果愿意就来，不来也可以，一切随意。

　　以剑子对道常无为的了解，这人主动邀请他做客，必定不怀好意，多半是又要剑子当他新书的第一个读者。

　　究竟是结识数百年的交情更重要，还是被迫看道常无为脑洞清奇的言情话本更苦逼呢，剑子权衡了一下，仍然决定往澄心观念一行。

　　剑子仙迹带着那只毛绒绒胖嘟嘟的猫头鹰，什么见面礼都没拿，一路化光到澄心观念。

　　毕竟道常无为穷，两袖清风的剑子仙迹更贫穷啊。这么多年交情，还用什么见面礼？

　　进门之前，剑子先来了句诗号，“何须剑道争锋？千人指，万人封，可问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尘不染，天下无双。剑子仙迹前来拜访好友。”

　　等了一会，桃花林里才传来一句懒洋洋地对答，“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我就搞不明白了，做客时念诗打架时念诗垂死挣扎时还要念诗，有何必要？”许久未见的道常无为刚一见面，就问了个让剑子仙迹沉思片刻的问题。

　　大概是为了更有气势吧？

　　在苦境江湖行走，若无诗号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妖道角。当然，有诗号也不一定不是妖道角，可至少说明你读过书，是个有文化素养的妖道角。

　　道常无为一招手，胖成球的猫头鹰就乖顺地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般嘀嘀咕咕半天。

　　剑子仙迹打量了一眼道常无为，还是那张昳丽惊人的脸，黑发白衣眉间一记金色印痕，看面相倒比过去更年少些，像个刚入江湖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除却一身不凡修为以外，剑子仙迹看不出道常无为和他刚相遇时有什么不同，这数百年光阴在他身上什么都没留下。

　　这不大对，剑子仙迹睫毛一颤。可究竟有哪里不对，他一时半刻也说不清。

　　倒是道常无为放走猫头鹰以后，瞥了他一眼，“剑子好友，你老了。你本来就是少年老成之相，多年未见越发沧桑，这张脸也越发不能看了。”

　　剑子仙迹笑了，“哎，我的确老了。若是我跟你站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师尊。”

　　“剑子好友想当我师尊也可以，麻烦先去仙山过问一下师尊本人的意见。”道常无为半点不让。

　　虽说道常无为自称一穷二白只剩三里桃花，可他毕竟曾是个畅销书作者，行走苦境多年还是带了点礼物回来。

　　二十多本书，在桌上垒成一摞，厚度很是可观。剑子仙迹瞥了一眼，《我在船上的日子》，《纯情刀客俏商人》，甚至还有一本《霸道总裁与穷酸道士》。

　　“我记得剑子好友挺喜欢这类书吧，就比如当年那本《花柳传》，好友同我念叨了好久。”

　　“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尤其最后一册，全苦境限量发行五百本，都没印刷过第二次，着实可惜。”道常无为好似在幸灾乐祸，“我本人极力推荐这本，讲的是有位霸道多金的总裁对一位会坑人又心黑的穷酸道士一见钟情……”

　　剑子仙迹眼皮一跳，“多谢好友，咱们还是来谈谈你的新书《长相思短相思》吧。”

　　道常无为兴趣缺缺，“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就是女主角自带魅惑能力，见过她的每个男人都会情不自禁爱上她。先被魔道教主强取豪夺，再被正道大侠出手相救，当朝皇帝又将她收为嫔妃。”

　　这姑娘可是够凄惨的，剑子仙迹感慨。他想，这本书大概卖点就是那些香艳的暧昧的，不可描述的情景吧。

　　“不用想了，没有过激描写，脖子以下的亲密接触统统吹灯掠过。”道常无为说，“思想健康绝无暧昧，谁想得多就是谁不纯洁。”

　　“那位姑娘，不是还有位青梅竹马的好友？”剑子仙迹记忆力极佳，他没忘了道常无为一贯的坑人风格，这位青梅竹马必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道常无为面上露出了戏谑的微笑，“不愧是剑子好友，一下就能找到关键。”

　　没等道常无为剧透完，桃林外传来一句诗号，“妙极生知，睿哲惟宰。精理为文，秀气成采。鉴悬日月，辞富山海。百龄影徂，千载心在。”

　　声音悦耳动听，似玉石相击如清泉激荡。剑子仙迹光是倾听，就能大概猜到此人身份为何。

　　道常无为脸上的微笑立刻没有了，他把桌上那摞书直接推给剑子仙迹，准备化光离开，“改日再聊，日后再说……”

　　“好友说他不在，还请这位客人改日再来。”剑子仙迹不动声色拽住了道常无为的袖子，慢悠悠地说。

　　没办法，谁叫他剑子仙迹为人厚道，从不说谎呢。

　　道常无为面无表情地望剑子仙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拔剑戳上那么一下。

　　“文赋书社春秋代序，前来拜访。”这回人到了门口，还很客气有礼地在门外敲了敲。

　　儒门文宗亲自前来催稿，好友的面子够大的，剑子仙迹松开了道常无为的袖子。

　　大约是觉得等候的时间够了，一只素白修长的手缓缓推开了木门，一男一女两位随从，连带着儒门文宗本人都进了这间简陋的屋子里，真应了蓬荜生辉这四字。

　　儒门就是有钱，一行三人，珠光宝气好不奢华，最显眼的还是儒门文宗春秋代序本人。他单是站在那里，周身就似有万千光华浮动，望之似云又如月，好看得不太真实。

　　剑子仙迹听过春秋代序名号，这位儒门分支古文观止的掌教，和疏楼龙宿关系不错。

　　也是传言中，光是用眼神就能让吵架的儒生乖乖闭嘴的人。

　　在剑子仙迹想来，春秋代序大约和那位法儒无私君奉天一样，不苟言笑威严十分，总不该是个这样端丽的，美人。

　　白发青衣外罩纱袍，整个人都似被一缕漂浮不定的光照着，映在他浓密纤长的睫羽上，熠熠生光。

　　“稿子呢。”春秋代序一扬眉问。

　　“在写了在写了。”道常无为靠在椅子上无精打采，“我刚回来累得要命，你总得容我歇息两天……”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惊得剑子仙迹眼皮一跳。

　　却是春秋代序一扇劈开了那张左歪右晃的桌子，二十多本书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冷然寒意犹在眉间，逼得人眉心生疼。

　　剑子仙迹算是明白，为何春秋代序这么个美人会有那般可怕的名声。

　　原因无他，此人一言不合就拔扇，凶残得让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