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小号啊》北林大疯

5、原来你是小号啊

　　沈林期便未曾再多想，“我看你对他挺感兴趣的。”
　　转而又看向了比赛。
　　江行起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第一轮打的时间并不长，只用了三十多分钟，BRI的水晶就让对面推掉。
　　沈林期轻笑一声，宛如已经看透了一切，道：“看这状态，肯定是又要输了。”

　　如他所料，第二局的时间比第一局要长上许多，但是和第一局都是一样的结果。
　　比赛结束后，是对战胜队CGQ的采访时间，沈林期便没再看了，又听见江行起问他：“你就让他们这样一直输下去？”

　　“这是教练的事，和老板有什么关系。”沈林期轻叹一口气，却仍旧维持着脸上的笑，侧面看向他：“行起哥哥，我得先走了，晚上还得去谈生意，多谢您分出时间给小弟做饭，还陪小弟看比赛。”
　　这话虽然是陈述，但更像是在询问江行起的意见，像是只要江行起轻飘飘一句话，他就能马上取消生意留下来。

　　江行起被喊哥哥喊得心满意足，微微一颔首同意。沈林期刚一起身，他就半趴在了沙发上，态度很明显，表示不送。
　　沈林期哑然失笑，只能弯腰将他在地上的拖鞋摆好，没多久后就出了门。

　　外头天色已黑，像是打翻的墨汁，由远到近浸黑。
　　沈林期坐在车上，隔着老远看着一扇窗。他担心江行起在沙发上睡着，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季，但还是有些冷。
　　直到那扇窗点亮了灯，他才顿了一瞬，开车离去。

　　——
　　江行起没多久又上了直播，打了几局LOL，顺便陪水友聊天，下播前瞥了一眼排行榜，榜三的ID依旧是灰黑的。

　　半夜间江行起突然醒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自然而然的就睁开了眼。
　　他含着一点困意打开了手机，刚才四点二十六分。
　　又带着莫名其妙的心理打开了二哈直播，因为用的手机，他自然没开摄像头，直接进了直播间。
　　夜半还在直播间的大部分是僵尸，当然也有一部分真粉，寥寥几句欢迎后，江行起清了清嗓，正准备让这些修仙党去睡觉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刷出了醒目的送礼信息。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送出了二哈的玫瑰×1】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送出了二哈的狗粮×5】

　　江行起开了灯，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话：“平时一个二个看上去挺正经的，修起仙来也是一个赛一个厉害啊？”说着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身后靠坐起来，看着那个ID，故意有针对性地问：“你说是吧？榜三哥哥。”

　　屏幕另一头的世界也是漆黑的，只有手机的的光执拗而孤寂的亮着。
　　宋泽侧躺在床上，并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好。

　　BRI今天又输了。
　　CGQ算是LPL二流偏下的战队，一直排不上前列，以前老班长他们还在的时候，BRI不知道把这个队伍吊起来打了多少次。
　　而今天角色转换了过来，曾经统治LPL赛区的BRI被一个二流队伍打到心态崩溃，直接以0:2结束了比赛，简直就像是当众鞭尸，把曾经的荣耀和奖杯统统踩在了地上，满地碎片。
　　更可怕的是，BRI现在这个成绩，连二流战队都不如。

　　宋泽一想到这一点，就头疼得厉害。
　　“你不会是因为你家泽神输了比赛，才熬到现在的吧？”江行起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回答了其他队友的晚上好之后，又再次问他。
　　金灿灿的“嗯”字再次划过弹幕，江行起只是觉得有意思极了。
　　喜欢的战队输了，再难过也不至于失眠到半夜吧？
　　平时看上去还正儿八经的，结果又是熬夜又是难过伤心，这个情绪还真的和小孩子似的。

　　他这样想着，一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explorer这个ID。
　　除去那些带有明显褒贬性质的评价之外，江行起很快找到了一个相对百度百科来说更为详细的、英雄联盟LPL赛区职业选手explorer的科普楼。
　　explorer本名宋泽，今年是他加入LPL以及其所属俱乐部BRI的第五年。

　　年轻的宋泽根本没有经历大部分选手要经历的青训以及替补阶段，18岁刚加入LPL的时候就开始打首发，科普楼还配上了他当时的照片。
　　江行起一眼瞥过，没有多看。只大概觉得五年前的这人同现在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科普楼里的主人公宋泽拿着手机翻了个身，尝试闭上了眼睛，他依旧睡不着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耳边江行起的声音也停住了？
　　他觉得疑惑，只得不耐烦地抬起已经困乏的眼皮看屏幕，发现主播分明半夜诈尸在线，不过只等到他的回答之后就不说话罢了。
　　不会诈着诈着就睡着了吧？
　　宋泽一想到这一点的可能性极大，瞬间在床上瘫成了个“大”字形，不到瞬间，又将自己缩回了一团，心情变化极快。
　　反正要是告诉粉丝们，这就是他们平日里不苟言笑沉默寡言清冷孤高的泽神的话，肯定没有人会信。

　　江行起还在看科普楼。
　　宋泽为自己取名explorer，原因是因为他将探险家伊泽瑞尔打得出神入化，并且于四年前使用这个英雄，成为联盟中首次单杀ADC七月的人。
　　七月是曾经世界公认的第一ADC，在被宋泽单杀的那一年就宣布了退役，到现在只有极少数怀旧的老玩家才知道他的名字。

　　而explorer又在后续的世界赛中依旧使用伊泽瑞尔以一敌四，证明单杀七月非运气使然，成功接力ADC神话，此后彻底名满联盟。
　　因为这一系列事件再加上之后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他还得了个“EZ他爹”的诨号，只是后来因为版本更新的缘故，便很少再拿出这个英雄了。

　　宋泽还在失眠中。
　　他索性直接睁开了眼睛，木然地盯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企盼着耳边能出现些什么声音，好来让他足够安心的去好好睡一觉。
　　可是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粉丝失望的眼神，网上喷子的言论，还有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力不从心。

　　职业选手吃青春饭，可以打的时间就那几年。ADC对于操作的要求又特别高，退役时间一般都会比其他选手要早。况且大陆最不缺ADC，操作逐渐跟不上意识的老将，也根本坐不稳第一ADC的位置。
　　他已经打了五年了，他23了，他曾经的老队友们也都退了。一如他当年正意气风发单杀七月，很快就会有人单杀explorer，继续接力这个位置，而explorer这个名字，也会像以前的七月一样逐渐淡化淹没，被人遗忘，只会在少数老玩家的唏嘘中出现。
　　现在大家都在等着这个状态下滑的职业选手退役。

　　宋泽在这样泛满苦味的、漆黑的世界里苦苦挣扎，急需那样一点甜，哪怕是难以察觉的、若有若无的。
　　他终于再度将手机屏幕亮起。

　　江行起刚跟着科普楼见证了explorer和BRI的辉煌，正准备继续往下翻的时候，二哈直播突然出了一条私信提醒。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他的手指停在了消息提醒处，没过片刻后，果断关掉了科普贴，回到了直播间，开门见山问：“正经人，还不去睡？”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送出了二哈的热吻×1】

　　泽小朋友常规操作，送礼物表示自己存在。
　　江行起大概摸清了这人的套路，忍俊不禁：“咱们有话好好说啊，动不动送礼物干什么？我又不馋你的钱，你却不纯洁，还想和我进行肮脏的金钱交易。我的天……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宋泽：……
　　但他好歹停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在江行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比赛输了再难过也该好好睡觉吧？”江行起嗓音有些沙哑，还有刚醒的懒倦，莫名地令人信服：“没准你家泽神这时候都呼呼大睡了呢。”

　　这次对方倒是回得意外地快。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他没睡。

　　“你怎么知道？”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我就是知道。

　　宋泽打完字后，冷着一张脸，十分有底气地想，我就是他，我能不知道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理不直气也壮？”江行起又惊觉对方还是个无赖：“见识到了，再给我看看教教我？”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我没有。
　　他当然最清楚explorer的状态，他哪里有理不直气也壮？

　　江行起语气飘飘然听得人耳痒：“还真的让给看看教教就给看看教教啊，泽小朋友是个好孩子，很听主播的话，真乖。”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我不是。
　　江行起戳破他：“你就是。”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我没有。
　　江行起轻啧一声：“真男人都只是嘴上说没有。”

　　宋泽听到这句话，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眉头依旧轻轻皱着，缩在床上也教人觉得高不可攀。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我是小朋友。

　　“我只知道你ID，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当然顺口叫咯，不然谁会一整天一个小朋友啊。所以你是说泽神不是男人？”江行起拐弯抹角惹他玩。
　　泽神是最可爱的小朋友：好好说话。
　　江行起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说出这样带威胁性质的话，笑声溢出了屏幕：“那听话的乖小孩儿就好好去睡觉？”

　　宋泽依旧缩在床上，周围的也依旧是黑的。
　　可也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话，他现在居然觉得，自己或许能睡着了，也许下一秒，也许天亮之后，也许在飞机上。
　　他的语气里都泛着完完全全的疲惫，道：能给我唱歌吗。

　　“好啊。”主播的话就这样钻进他耳朵里，正好轻柔，刚好足以让人沉进去。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低哑悦耳的男音传来，宋泽甚至没有思考歌的内容，就直接闭上了眼。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江行起是临时清唱，唱得缓慢，听不出悲喜。与词联系在一起后，声音如同夜晚时平静海面上被吹起的圈圈水纹，在扩大中渐渐消逝，又接上新的一层，层层相推，一直到宋泽的脑中。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
　　宋泽握着手机的手逐渐在缓慢柔情的歌声里松开了。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自此江海连月色，不见小舟影。

　　半响后，江行起关了直播。
　　他伸手时，宽松的睡衣向右肩下滑了一截。肩与背相连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纹身，是一叶小舟，下有波浪，线条简单，却能看出那小舟是在逐渐远逝。
　　江行起拿到了床头柜上的藏刀，只是把玩转刀的动作像是放慢数倍了一般。

　　宋泽睡着了，他却失眠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