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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酒楼与端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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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酒楼与端午
大约第一朵芍药绽放的时候,有间酒楼最为尊贵的小小黑终于顺利诞下四只小肉球。
在收拾的干净温暖的被窝里,小小黑慢慢舔舐着依靠着自己尚且不能睁眼的小花狸,床边一溜烟站着的是四个男人。
面面相觑。
我看着最前头伸出手,又不知应该从哪下手的小夏,不由笑出声来。
“没想到你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小夏有些羞赧的让出自己的位置,倒也没说什么话来辩白。
把手伸进被子里,小小黑瞧见是我,用带刺的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指尖。
我小心翼翼的将四只小崽子查看了一遍,似乎是三个哥哥一个妹妹,看起来状态都还不错,让小小黑再照看几日应该能能慢慢下地了。
小白大约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小猫生产,此时脸上浮动的是一种奇怪的神色。
可毕竟还是架不住好奇心,最终还是凑了上来,声音放轻,生怕吓着被窝里的四只小肉球一样。
“怎么样怎么样,生了几只,公的母的?”
我将情况跟他们说了,小小白的眼睛一直带着兴奋的神色。
毕竟小小黑在怀孕期间一直是由他照看,目前母子平安,他或许是最开心也最得意的。
小黑伸手轻轻顺了顺小小黑的头顶,我见他向来瞧不出表情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不由开口。
“等这几只小东西再大一点,你要不要单独领走一只?”
小黑微愣,大约是没料到我竟然会开口提这个,倒是一旁的小白已经跳着嚷嚷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老板娘不许区别对待。”
“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也能领养一只?”
“老板娘……”
小夏跟小小白同时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我向来对这种眼神攻势没辙,点点头,房间里便立刻响起了小小白的欢呼声。
于是,没有悬念,等到小小黑休养完毕带着四只小肉球趾高气昂的在院子里开始晒太阳时,四个蓄谋已久的男人便已经伸出了自己的“魔爪”,将尚未满月的小花狸划进了自己的保护圈。
小白出手最快,带走的是一个出生最早的公猫。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他将它取名为老一,每日见他闲极无聊逗猫的时候,便能听见他神经质的叫唤着“一一,依依。”
小夏跟小小白带走的是年纪最小的两只,一公一母。小夏那只被他取名叫做五味,小小白原本还想给自己养的那只冠名小小小白,不过被小白以名称混乱为理由反驳了,最终只得遂了小夏的意思,映衬着五味,取名相思。
看到他们对于小花狸的名称如此热衷,我反倒好奇小黑领走的那只究竟会叫什么名字。
寻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腿随意坐在后院的阴凉处,耐心的给甚至不足他巴掌大的小猫喂着羊奶。
我拍拍旁边的石墨也在他旁边坐了,低头看他。
“你养的这只,打算叫什么名字。”
这大约是他归来之后我第一次同他单独相处,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这才察觉自己的耳根竟然有些微微发烫。
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语气倒是十分认真。
“你觉得叫什么好听?”
我想了想自己给酒楼里这些伙计取的名字,实在是不敢献丑。不过被他这么问着,也只得托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沉思一番,道,“不如叫端午。”
彼时刚过了端午节,潇隐镇上也落了几日雨。酒楼里在小夏的带领下聚在一起包了不少粽子,我抬头看了眼后厨里头刚刚晾干的粽叶,莫名的,脑子里就闪过这个名字。
小黑听见我的提议,倒是将视线转了过去。
他手里的小猫吃饱了,正舒服的蹭着他的手心。
“端午。”
他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声音低低的,听在耳里却觉得十分悦耳,我正想邀功问他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小白已经在前厅叫嚷着我的名字。
“老板娘,老板娘~一一,依依。”
……简直是败坏气氛的行家。
我愤愤从石墨上起身,小黑却在身后轻笑了一声。
“就叫端午吧,我一会可能要出门一趟。”
我转头看他,他最近出门的频率倒是挺勤。
“恩。”
小白将我叫过去的原因挺简单的,因为此时他正坐在柜台前头紧张的看着正摊在账本上装死的老一手足无措。
我第一次发现向来没谱的小白竟然还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正想打趣他几句,但看见他脸上真切的紧张,便将这些话都咽进了肚子。
“你给他吃了些什么?”
“呃……”小白被问得有些心虚,眼神也飘去远方,“就是中午的一些剩菜。”
“……”
中饭是小夏掌厨做的清蒸鱼汤,应该是有剩余,便被好心做坏事的小白拿出给自家小猫邀宠。
我轻轻顺了顺小花狸的肚子,这么大的猫若真说吃,其实也是吃不动鱼肉或者鱼骨,此刻见它这副模样,大约只是鱼塘喝得太饱,正在假装挺尸。
但吓吓小白这件事还是要做的,不然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这只小猫迟早早夭。我对着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将喂养的要点都一一列举了,什么状态小猫是健康的,什么状态就表明它病了……
小白在旁边诚惶诚恐的拼命点头,就差笔墨伺候,挨个记录了。
就这么慢慢的抚摸着账本上的小花猫,他总算缓过劲来,换了个姿势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小白瞧见自家老一重新焕发了活力,总算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崇敬。
……早知道一只畜生就能把他收买,或许最初就不应该跟他谈工钱的事了。
我将老一重新交到小白手中,他便带着小花猫待在一旁摸鱼。
一日之中最热的未时,外头已经渐渐有了温度的太阳正慢慢烘烤着大地,路上行人渐少,酒楼里自然也没什么生意。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夏风,吹得我有点儿困倦。不过毕竟小白还在旁边,我也不好这样堂而皇之的躲懒。
随手翻了几页账本,忽然想起来前几日查账的时候有几处地方,小白记得高明,我却一直寻不得窍门。
刚巧,当事人就在旁边,我便冲他招手道,“过来,向你请教些事情。”
小白将老一搂着,颠颠就绕过柜台走了过来。
我将账本翻开,小白便低头凑了过来,一缕长发不期然的垂到了我的肩上。
我转头拍了拍身后的人,警告。
“太近了。”
“……”
意外的,身后的人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跳脚。
我抬眼看他,小白搂着老一,别过去的半张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绯红。
我纳闷,今儿个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你脸红个什么劲。”
话音刚落,小白简直比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反应还要激烈。
“才没脸红,是天太热了。”
“……”
“要不要赏你去后厨,找小夏讨半碗绿豆汤消消暑?”
我好心的提议,小白已经将最后的半张脸彻底的转了过去,抱着老一风一样的窜去后厨了。
小黑这一次出门,再归来时已经又是深夜三更天。
我在柜台前头抱着烛台昏昏欲睡,待到他推着虚掩的门踏入酒店时,我被惊得将烛台碰到了地上。
烛蕊触地,原本就不甚明朗的火光扑扑簇簇的灭了。
空旷寂静的酒楼前厅骤时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也是有些许星光,外头的一弯明月皎皎,照射进酒楼的不过半片银白,小黑站在这银白之中,轮廓分明,呼吸可闻。
我莫名的紧张起来,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只磕巴道,“我去找火引……”
小黑抬步走了进来,也绕进柜台里。平日里也没觉得有多逼仄的柜台登时让我觉得狭窄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火引就放在柜台后头酒架的一方小格子里,我伸手摸了好几次,总算确认了小格子所在的位置。
小黑已经将掉在地上的烛台拾了起来,举手要接我递过去的火引,黑暗之中,两只手碰到了一起。
我一个哆嗦,火引险些落地。还是小黑眼疾手快了一些,索性将我半张手握住了,接住摇摇欲坠的火引,随即抽手。
烛光再度亮起,原本萦绕在四周的暧昧气氛被这烛光点燃,燃烧殆尽。
我敏锐的在小黑身上嗅到了不属于他的气息。
混杂着些酒香,还有些许脂粉的气息。
是二月斋特供的胭脂。
“……”
想要问的话最终还是卡在嗓子眼里。
“刚查完帐,没想到刚巧你就回来了。”
“恩。”
小黑熟门熟路的将火引重新放回格子里,像是有些拘谨的从柜台后头退了出去。
“我也是瞧见前厅有光,所以特地从后院绕过来看看。”
我这才想起来,后院有小白特地为晚归的重人留的一道小门,反倒觉得自己在前厅查账一事显得有些此地无银。
小黑已经率先打破了这尴尬道,“我去后院看看端午,你……也早些休息。”
我松了口气,原本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也渐渐趋于平缓。
谁也不知道,庆历二十八年的盛夏。
这仅仅是离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