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21、又见龙卷风

　　楚音阁并非是沐鸾飞想象中的、一间专为某人所设的包间或雅座，随闵睿上了二楼，再从二楼的某间厢房里出来，又下楼，又再穿过一片隐秘院子，打个不起眼的小门里出来，跨过不算宽的街道，进入与小门正对的另一座院子以后，这才算是到地方。

　　这院子相当不起眼，让沐鸾飞看，所谓的楚音阁就是一户普通人家。

　　一路走来，闵睿行在前，由他领着沐鸾飞与宋明。

　　至此，宋明的怀疑完完全全消下，他把“沐鸾飞”看了又看，不可思议道，“皇上，真的是你。”

　　“的确是朕。”

　　“皇上，你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沐将军啊，沐将军又打何时成了陆老爷？”

　　“他何时变成了陆老爷，朕不知道，但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沐鸾飞的，你细细的想一想，就应该能捋透。”

　　宋明回忆今日，他确信，皇上未出宫之前，皇上就是皇上不会有错，而皇上出宫以后与沐将军接了头，随后，与沐将军一道去往护城河那里。

　　到那，皇上与沐将军聊了没几句，就下令把沐将军拿下，但也就在那个间地，沐将军突然变脸、仰天大笑，旋即……

　　“皇上，难不成是那会子、迷了咱眼睛的大风？”

　　“你捋出来了？不错，正是那阵风停了以后，朕就发现，朕已经成了沐鸾飞，而朕的躯壳，也被别人给占了。”

　　宋明又望向“陆老爷”，“那么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是怎么回事儿，我自个都不清楚，但现在能肯定的是，占了皇上躯壳的人就是我。”沐鸾飞边说、边指了指他的脸，他所说的“我”是何意思，宋明、闵睿明白。

　　把沐将军与皇上看了又看，宋明犯难，即便明知宫里的那个皇上是假的，可皇上的躯壳是真的呀，就算他有心返回去把那人解决了，也万不能伤及皇上龙体。

　　“真没看出来，陆员外原来是个妖人。”宋明道：“他这么做，就没有顾及过家人么？”

　　说起陆员外的家眷，闵睿给宋明出了个主意，虽说他出的这主意不大厚道，可终归现在是非常时刻，况且凭陆员外这次做下的事，已经够灭他九族了。

　　“好，微臣现在就按皇上的吩咐去办。”

　　宋明走后，沐鸾飞问闵睿这办法是否行得通，万一那人是个心狠的，并不在意家眷，岂不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朕想，他不至于绝情如此。”

　　“哦？皇上何以这般肯定？”

　　“你可还记得陆雨蝶？”

　　“当然记得，这与他的二闺女有甚？”

　　闵睿笑了笑，说道：“允轩和陆雨蝶成亲那日，陆雨蝶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仇，且她又被你当场退回陆家，按说家中女儿闹出那般大的丑闻，一般的父母总要把弄出丑事的女儿送走，就算不是浸猪笼，也把她送去庙里出家了。可陆老爷呢，并未这么做，纵然陆雨蝶如今已成疯癫之人，陆老爷还是把她好好的养在身边，如此，你觉得陆老爷他还是个无情的心狠之人吗？”

　　闵睿分析的有理有据，沐鸾飞实在是找不出能辩驳的地方，既然皇上笃定，那就先按皇上的法子来吧。
　　※※
　　宋明折返皇宫，径自去了辰央殿，把已经入梦的“皇上”唤醒。

　　睡眼朦胧的陆浮生看清楚来人，问什么事儿。当听宋明说，陆家遭了贼匪祸害，府上人全部被绑票，陆浮生哪还睡得住，一骨碌翻身起来下了榻。

　　本欲赶紧回家，可又想到，他现在已然是大周天子，不能太过明显，便说：“朕当什么事呢，这事你交给京机提刑司去处理就好了，这么晚了，来给朕说甚。”

　　“皇上，这事就是提刑司呈报上来的，提刑司送来的信上说，绑匪要求陆府出一大笔银子来赎陆府所有人，可陆府家主并不在家中，陆府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绑匪放出话，每隔一刻钟，没有按要求给他们送去赎金，他们就会杀掉陆府里头的一个人。从绑匪放出话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微臣想，陆府里头，怕是已经有人为此送了命……”

　　陆浮生再安耐不住了，他一着急，宋明便知，狐狸的尾巴藏不住了。看那人跌跌撞撞的冲出辰央殿大门，宋明冷哼一声，跟上那人。

　　陆府外围，一大群黑衣蒙面者，把陆府的几个门全给堵死，这么多人，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岂会是绑匪。这些人全部是宋明乘着夜色调过来的。

　　“皇帝老儿”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至此，御撵一落地，陆浮生便冲下御撵往前来，朝一帮黑衣人破口道：“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尔等狂徒，居然敢挟持富户家眷，都不要命了么。”

　　黑衣人里有一位与宋明视线触碰，见头给他使眼色，他便按、与头事先撺掇好的，一挥手，陆家眷属一个接一个的被押了出来。府上的几位姨娘，还有李氏，并她们各自的儿女，通通被黑衣人拉扯出来，跪在陆浮生面前。

　　有胆子小的已经吓的哭泣开来，就算是府上的公子们，也从未见过这个阵仗，他们也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李氏虽然抱着陆雨蝶在旁边瑟瑟发抖，而窝在李氏怀中的陆雨蝶，却没心没肺的哼着小曲。

　　与宋明撺掇好的蒙面者此时出声：“大当家的，皇帝已经来了，你出来吧。”

　　诸人扭头，朝一侧的黑暗望过去，只见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两抹影子，当此二人的形貌、被举在禁军手上的火把照清晰、照明亮，陆府里头的人们，一个个的放声大哭大叫起来。

　　“老爷，快救救我们。”

　　“爹，我还不想死，快救救我和娘呀。”

　　李氏也冲着沐鸾飞焦急的说道：“老爷，你终于回来了，你快点给他们赎金吧，这些人说了，只要把赎金给他们，他们就会放了我们。”

　　陆府诸人七嘴八舌的朝他求救，然而沐鸾飞只是从他们眼前走过，与闵睿站在一起，与那个假的皇帝对峙。

　　看到那二人竟然现了身，陆浮生终于明白了今晚这是要闹哪样，“你们，你们……好卑鄙。”

　　沐鸾飞说道：“我们就是卑鄙了，你能奈我何，反正偌大的陆府是我陆某人的，府上这么多人将死还是将活，那得看我的心情，我想让他们活，我就交赎金，我若想让他们死，我可以不予理会绑匪的勒索，你说对不对。”

　　本来大哭大喊的陆家人，在听到他们眼中的老爷这一番说辞后，纷纷噤了声。

　　“你们究竟想怎样？”陆浮生已经被气失了理智，他也不在意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闵睿道：“你这话问的有些未免太过可笑，我们想怎么样？呵……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往前几步走，“陆员外，你听好了，倘若你现在老老实实的把咱们三个换回来，朕可以既往不咎，但若你执迷不悟，就休要怪朕心狠，你现在做的这事，已经够朕灭你几次九族了。”

　　陆家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皇帝老儿”身上：什么？皇上才是老爷？

　　任谁都在想，皇上是老爷，那么立在这里的这个老爷，他又是谁？

　　不过大家很快的，就想明白了这个老爷是谁。此刻同“皇上”说话的人是“沐将军”，刚才这位“沐将军”说，让老爷把他们三个换回来，那看来，立于一侧的这位老爷，应该是真正的沐将军了。

　　陆家人被眼前的三个人弄得思维差一点儿就乱掉，就连一些不明状况的，也被刚才“皇上”与“沐将军”之间的对话给整懵，不过听了他们三个人的完整对话以后，也大概能捋清楚，这三个人，现在都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陆浮生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继续过他富裕的生活罢了，但若说真的不顾家人死活，与皇帝对着干，让他没了家，那他活着的意义何在。

　　陆浮生步子虚晃，幸被身后的宋明一把扶住，才没有跌倒。

　　“陆员外，皇上都已经说了，会对你既往不咎，你就赶紧换回来呀。今儿你也当了一天的皇帝，我想你该感觉出来，皇帝这份差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莫非你真的想同皇上一样，天天的劳身劳心？”

　　闵睿被宋明的这番话说到了心坎里去，人人都以为当皇帝好，却又有几个人知晓，他这个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每天活的是多么的凄苦。

　　陆浮生望了望远处的一家妻儿大小，再把眼前的“沐鸾飞”望了望，他咽了口唾沫，“只凭嘴说，我不能全然尽信，你得发誓、发毒誓。”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况且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闵睿给宋明摆了摆手，“他让朕立下誓言，就是要个心上安慰，好，朕满足于他……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闵睿以大周皇帝的身份今夜在此对天起誓，往后陆员外只要安分守己，恪尽职责，朕不会对他一家大小行为难追究，如违背此誓言，朕将不得好死。”

　　“朕已起誓，你现在可以把咱三个换回来了吗？”

　　话都说到这般了，陆浮生的顾虑也算是放了下，他来到闵睿和沐鸾飞跟前，开始默念咒语，起心做法。

　　依旧是一股无由来的大风不知打哪吹来，使得众人睁不开眼。

　　但这一回，大风没有很快消下去，而是随着陆浮生念咒不断，这股子风越吹越大，把三个人裹入里头以后，大风形成了龙卷风。

　　龙卷风原地持续转了不大会儿，忽地消下了。

　　当风停，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都慌了。皇上，沐将军，陆老爷，三个活生生的人居然全部没了影。

　　宋明强压慌乱吩咐下去，今夜的事，谁敢走漏风声，他就要谁的命。安顿布置完，宋明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驾快马赶去虎狼卫大营，面见清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