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戏青龙台之苌乐谣》客从西北来

118、118 假沐鸾飞

　　李氏垂泪，陆老爷同样不好受，他揽过妻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咱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想通透了，也是咱的报应。”

　　“既然老爷也觉得，这是咱们的报应，那么老爷，往后你打算如何？”

　　陆老爷揉了揉含着雾的眼眶儿，说道：“纵然这是报应，我也不服，我做错什么了，老天要让我那么的背运，是老天逼我，我不得已、才依着大仙教的法子从而改命翻身。若说有错，错也错在老天爷，他凭什么要把所有的报应，都报在你我身上。”

　　放开妻子，朝前迈出一步，陆老爷举目向天，“我不服，我死也不服，老天爷，你给我听清楚了，我陆某人即便是那穷鬼托生，这辈子该我受苦受难，我也要强行把我的命盘改写，你休想打倒我。”朝天宣誓过，他大步而去。

　　丈夫去了何处李氏不知，不过她晓得，丈夫无论往哪块，他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将来。故而无论他去哪里、要做任何事，她都永远支持他。
　　※※
　　一连数日后。

　　皇宫角楼顶，闵睿立于此处望着宫外繁华的街道上、行人们来来回回穿梭。

　　之前，陆家是他心上的一根刺，总想着如何把这根刺给它拔除掉，借此次的事件，这个愿望如今总算得以实现，却闵睿又不知，他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鸾飞，你在哪里，你快点回来吧，朕不能没有你，朕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你快回来，帮帮朕！

　　闵睿在反扑回宫以后，大刀阔斧整顿之余，顺带下旨昭告天下，给沐鸾飞平反、升官。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好兄弟知道，他晓得自己错了，他在向他赔礼道歉。鸾飞若能知他的昭告天下，必然会回来的。然而圣旨颁下许久，如今连陆府，他都已经摆平了，却还不见鸾飞归来。

　　闵睿的手，扶在角楼围墙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青砖面。

　　“报，启奏皇上。”一侍卫冲上角楼来，气喘吁吁的。

　　闵睿没有扭头看来人，只径自问道：“怎么了？”

　　侍卫半跪，“刚才，就在前一阵子，城中巡逻卫兵，在护城河里发现了陆府当家的。”

　　闵睿转过脸来，望着那侍卫不明道：“巡逻卫兵在护城河里发现了陆府当家的，你的意思是，陆府当家的溺毙了？”

　　“那倒没有，人还有气，只不过陆老爷被从河里捞上来以后，死死的抱着一条狗，他还一个劲的念叨着，子若撑住，我来救你。”

　　子若？

　　这个名……

　　这名不就是沐鸾飞抛下他、去找的那条狗的名字嘛。

　　闵睿糊涂了，这啥情况。难不成陆老爷抱着沐鸾飞的狗，跳河轻生了？

　　如不是听见子若这个名，闵睿定然会呵斥侍卫，那人跳河就跳河，来给他说什么，捞上来就送回陆家去，多大点事，自己这个皇帝一天劳身劳心，犯得着为这点儿事，再来让他操劳嘛。

　　偏就因为一条狗的名字，闵睿想去看一看究竟怎么一回事，既然今儿听见了子若，那么是否言明鸾飞回来了。

　　闵睿让过侍卫抬腿而走，跪地报信之人起来跟上，但没行出几步，就又见主子停住问他，是谁让他将此事来告知于他的。

　　侍卫恭敬的回道：“是沐将军。”

　　鸾飞？！

　　闵睿眼睛一亮，急切道，“他回来了？他人现在何处？”

　　“将军现就在宫门外。”

　　闵睿连忙下了角楼，快步朝着宫门那头。

　　宫门口，“沐鸾飞”双手环在胸前，靠在宫墙上。闵睿将一出来宫门就看到，好兄弟留给他个侧脸。

　　“鸾飞，你回来了。”闵睿现身，宫门口的守卫们纷纷跪倒。

　　“沐鸾飞”听闻有人唤他，扭头见是皇帝，正了正神，双手抱拳弯腰便要拜，闵睿却快他一步的上前来阻了他，“你能回来就好，朕还以为你还在生朕的气，不愿再见朕呢。”

　　“沐鸾飞”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都过去了，以前的事皇上莫要再提，咱们翻过那一页吧。”

　　闵睿激动的点着头，“朕就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大度的，好，好，咱们翻过那一页，不再回顾往事。走，与朕一道进宫。”

　　“皇上，咱们等一会儿再进宫，你要不先随我一道去看看陆老爷。”

　　说起这茬，闵睿下意识的道，“对，是得去看一看那陆员外怎么一回事，他好端端的，为何会抱着你的子若，泡在护城河里。”

　　“沐鸾飞”没有听懂皇帝此话何意，什么子若，他的不他的的。

　　没听懂归没听懂，“沐鸾飞”以微笑作为掩饰，随闵睿一道去往城外头的护城河。

　　却说“陆老爷”被从河里捞上来以后，有人认出他乃陆府当家的，卫兵头头就想着派人去陆家告知一下，然听上头发下话说暂时不要宣扬此事，先把人抬去皇宫。

　　然而，被陆老爷抱在怀里的那条狗上岸以后，护在陆老爷身旁，谁敢挨近陆老爷，它就要冲上来咬谁，那狗相当护主，是以谁也不敢轻易往前来。

　　也就是因此缘故，陆老爷浑身湿淋淋的被放在护城河边，没有往宫里送，不得已劳烦皇上与“沐将军”亲自跑一趟。

　　闵睿到此，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锁眉不止，正欲问，哪料卧在那人身侧的那条狗，看见他们以后，竟然迅速站起来，朝他们一行人呲了牙。

　　确切的说，子若朝“沐鸾飞”呲了牙。

　　“沐鸾飞”身先士卒的挡在闵睿前头，“皇上退后，小心这畜牲伤了你。”言毕，他对随行护驾者下令，“来啊，把这条狗给我捉了，敢朝皇上呲牙，看我不剥了它的皮。”

　　护驾的侍卫们出来六人，将陆老爷与子若围成个圈。

　　这个时候，子若只要告诉闵睿，他身边的那个沐鸾飞是假的，尽数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但它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它会说人话，而且它也知，人类愚蠢者较多，万一暴露出它会说话的秘密，这些凡人不定会把它当成妖邪。

　　六个人摆开架势的就要朝子若扑上去，却这时，闵睿说道：“鸾飞，莫非这条狗，它不是你养的子若。”

　　“沐鸾飞”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前一刻皇上所说的子若，竟然是指这条狗。

　　“沐鸾飞”显出一丝儿慌乱，不过他很快又调整，一只畜生而已，他不承认皇帝又能如何，反正这狗也不会说话。

　　“皇上，我养的子若可是稀有品种，这条狗怎能与我的子若相提并论。”

　　恰是“沐鸾飞”的这般回答，令闵睿的眸子一瞬间暗下。清风北曾亲眼见过沐鸾飞所养的那条狗，幺北说，跟在沐鸾飞身边的猎犬瘦不拉几，浑身还有伤。

　　当日沐鸾飞救得他与寒山以后，说要去找他的子若，幺北彼时还劝，一条猎犬丢就丢了，等回来以后，从神犬营里再挑一只好的给他养，却沐鸾飞执意要去找寻丢失的子若。

　　眼前这条狗瘦不拉几，身上的确还带着伤，与幺北形容的一模一样，却现在沐鸾飞说，他的子若是稀有品种，这怎能不令人怀疑。再瞧那条狗，似乎只是对沐鸾飞充满敌意，如此这般，当叫闵睿越发的心思深沉开。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那畜牲解决掉。”见六个侍卫杵在原地没有动，“沐鸾飞”二度下令。

　　“且慢。”闵睿道，“鸾飞，你的子若长什么样子，有何特点，可否给朕说一说。”

　　面朝子若的“沐鸾飞”转过脸来对上闵睿，“皇上，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朕岂会不信你，朕就是好奇，朕先头见过子若，觉得子若和这条狗长的蛮像的，但这条狗浑身是伤，朕看见它，依它再回忆子若，实在是想不起来你的子若有甚的特点了，故才来问你。”

　　“没错，臣养的子若，确实与这条狗挺像的，但我的子若可并非是这么普通的土狗。至于子若身上有甚特点，皇上还真把我问住，作为子若的主人，我却是真的没有好好了解过子若身上有哪些特点，不过子若的肚子下头有一撮白毛，我是记着的……”

　　“沐鸾飞”侃侃而谈，他越说，闵睿眼底的凌厉之色越浓。

　　在他们兄弟情分决裂之前，那时的沐鸾飞据他所晓压根从未养过狗，他不过就说了一句见过子若的话、来试探这个“沐鸾飞”，真没想到，这人这般不经试探。

　　这个沐鸾飞保准有问题，再看浑身是伤的小家伙，一直对它的主人怒目相向，闵睿越发敢肯定，此人定然是“假货”。

　　闵睿不着痕迹的往后退，退后了，即刻下令将“沐鸾飞”拿下，立时就有几把刀架在了“沐鸾飞”的脖子上。

　　“皇上，你这是干什么？”“沐鸾飞”大惑不解道。

　　“好一个大胆狂徒，胆敢冒充金骠骁骑大将军，你以为朕、真的耳聋眼花了。”

　　“皇上，你好好看一看，我就是沐鸾飞，你怎能说我是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既然是真正的金骠骁骑将军，却连你自己养的狗都不认识，呵……是否有点儿太过可笑。”

　　闵睿话刚说完，就听见那头的狗子冲他发出两声汪汪。

　　此刻再瞧，子若已经没有再呲着牙，它立在“陆老爷”身旁，不但冲闵睿摇尾巴，就连狗脸上的表情也缓和、平复。

　　子若的前后变化明显，闵睿来了兴趣，这狗不但通人性，似乎还能听懂他说话呢。闵睿稍稍往前去了点，对子若说：“小家伙，你是否能听懂我们谈话？”

　　又是两声汪汪。

　　闵睿蹲下，道：“为了验证一下你是否真的能听懂朕说话，朕就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叫子若，如果是，你就叫三下。”

　　三声汪汪汪，无疑证明了这不起眼的狗子的确能听懂人言。现不止在场诸人对这狗刮目相看，就连“沐鸾飞”也傻了眼。

　　“既然你能听懂人言，可否到朕的跟前来。”

　　子若没有任何犹豫的去了闵睿跟前，闵睿抬手抚上子若的狗头，子若亦没有拒绝人间皇帝摸它。

　　“果然是一条好狗，难怪鸾飞会那么的上心你。”闵睿边抚摸子若脑袋，边道：“小东西，你告诉朕，那位，他是不是你的主人，若是，你就叫唤两声，若他并非你主人，你就叫唤一声。”

　　子若承认的主人唯有苌乐，但非常时刻，也只能暂时把沐鸾飞当做主人了。

　　它汪了一声后，又冲那个假的沐鸾飞呲了牙，这般如此，需得着再多作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