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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冷落的小脚原配(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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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成面上又惊又疑。
“你说的这些我却没有听到半点传闻,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在美国时认识了一个同学,和宋佬仁家有旧,这些是他回来时闲谈时跟我提起的。”方愈胡诌道。
这朋友是无中生友出来的,不过事却是事实,方家衰败的起点便是这次兵变,纺织厂大价钱购买回来的机器被人毁坏,原料被抢,导致无法按时完成大额订单,赔了大笔违约金。
其后更是遭遇了城内其他势力的趁火打劫,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方父一夜间白头,自此一蹶不振,再无心家业。
“事实到底属不属实还不清楚,而且就算打起仗来,也不一定会波及到奉城,奉城这种地方哪有人来惦记。”说完方伯成还径自点了点头,以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实则方愈的这番话却是有些将他唬住了,因为他说得太真了。
宋佬仁死得太突然,宋家把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所以还没有风声传出来,知道这事的绝对不超过十指数,也难怪方伯成会不信。
方愈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严肃地道:“父亲,乱世之世,钱财是最留不住的东西,一场战争,就能将你半生心血毁于一旦,所以切不可生侥幸之心。我知道纺织厂利润丰厚,但是前期投入极大,如果事不可成,咱们方家元气大伤不说,再被人落井下石,这方半城的头衔就真的难以为继。”
“你从商日久,此时此地就更应分清利弊,有所取舍才是。”
“你倒是也会教育起我来了,”方伯成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慨,“我今日才确认你是真的长大了,考虑问题也更成熟了。”
昨天和今天,他的两番分析,方伯成就知道自己儿子绝对不是个蠢货,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就算他今日的这番预言没有作数,让对家抢了先,或许今后会困难一点,但毕竟底蕴在这里。如果一两次失败能锻炼出一个优秀的接班人,那也值了。
关键是他现在整得再花里胡哨又如何,没人接班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赏。
所以方伯成打算把这桩生意交给儿子负责,无论成与不成都由他拍板做决定。
“仲卿,那你觉得我们是前进还是后退。”
“去看看也好,能让何家花更高的代价拿下这块地,也不虚此行。”
整个奉城,能有实力和何家竞价的也只有方家,生意场上可没有那么多仁慈可言,方愈相信如果有机会,何家也会毫不犹豫踩方家一脚,他眯着眼睛,有些无良地笑了。
“你小子脸厚心黑有你老子我当年的风采。”方伯成同样露出了个老奸巨猾的笑容。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方家父子同生意场上的朋友应酬之际,遭遇何家掌舵人,两人又是一阵机锋。
一阵紧追直咬的竞价之后,最后方家力有不逮,输了这场竞拍,让人唏嘘不已。
“伯成兄,承让了。”何家掌舵人拱手大笑,好不快意。
方伯成冷哼一声,沉着脸甩袖离场。
何家看似叫价爽快,暗地里也是心疼,方家咬得太狠,导致他们溢家很高才把这块地拿下来。
纺织厂污染严重,这块地是方家专门找人勘测过后,最合适的位置。方何两家明争暗斗日久,如今棋高方家一招让他怎么能不畅快。
暗地里,父子两却是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因为下午还有应酬,直到太阳快落山,父子两才出现在家门口。
“姑爷,少奶奶被太太罚跪一天了,您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方愈脸色一沉,快速往里屋走去,而后由走改跑。
遥看着紧闭的房门前跪着一人,方愈气息有些微喘,眼里还带着几分恼怒,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人可不是为了让人平白作贱的。
到近前,看着李婉秋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方愈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底跳跃的火气。
“谁让你跪这儿的。”方愈问。
“夫君。”李婉秋干裂的小嘴轻轻碰了两下,声音干涩,不复少女的清脆悦耳。
“先起来,不然膝盖该跪坏了。”
李婉秋却摇了摇头,母亲没让她起来,她不敢。
“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方愈佯怒。
“起来吧!”屋里这回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应声,听着有几分拿乔。
方愈将李婉秋小心扶了起来,然后招来刚刚陪他过来的丫鬟,道:“你扶少奶奶回去,路上当心点。”
李婉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方愈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母亲,儿子能进来说会话吗?”方愈道。
门慢悠悠地开了,方愈一脚迈过门槛,屋里光线有些暗,闻着有股檀香味。
“母亲身体可好。”
“我还以为你是进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呢?”
方母背靠在软榻上,斜睨了他一眼。
“我哪敢,只是想问母亲一声,婉秋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大动肝火,这么罚她。”
“你还敢问,还不是昨儿个她惹得你在外头跟人争风吃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这小妇人就该待在深闺中相夫教子,哪敢抛头露脸,也不怕让夫家蒙羞。”
“昨天是我自作主张带她出去的,你要罚也该罚我才是。”
“便是如此,她就更该罚了,丈夫行事出阁,她更有规劝之责,而不是跟着你一起胡闹。”
方愈:……
这完全没法沟通啊!
“母亲,你这想法我却是不敢苟同,你身为女人应该比我更懂女儿家的难处,而不是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就算你不为婉秋想,也替儿子想想,我夹在你们中间,也很为难,不然哪天烦了,又该跑得远远的,也算省心了。”方愈颇有些无奈地道。
“你敢!”方母圆目一瞪,“我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孝顺我,你要是再敢一走了之,我也不活算了。”
“那您就别让我为这些事心烦,婉秋受罚,我也不好过,大家都舒舒坦坦的,这日子好过了,我不就安心在家里待着了吗?”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你想让她好过,先盼着我死了再说。”
“母亲少说义气话,你生我养我,是再世之恩,我哪敢忘,您先歇着吧!儿子明日再来看你。”方愈面色沉了沉,她顶着自己母亲的名头,重话不好说,讲道理也讲不通,实在没法沟通,他也不愿意再做无意义的交流。
方愈离开后,方母问身边人,“英姑,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太太,您没错,婆婆教训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少爷那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吃软不吃硬,就得顺着他的脾气来,不然真把他惹烦了,他再跑出去躲个三四年,伤心难过得还不是您。而且少爷和少奶奶感情好,不也是您想看到的吗?说不定您马上就能抱到孙子了呢!”
“他要走就走,真当我求他留下不可了。说什么女人最了解女人,我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要帮他把后宅管好,让他心无杂念跟着他爹干大事。不然成日里跟媳妇腻腻歪歪能有什么出息。”方母语出不满。
“太太要是不想少爷和少奶奶太亲近,到时候再给少爷纳两房姨太太就是。”
——
方愈径直回了房,李婉秋坐在床边沿,裙子被跟随伺候的丫鬟撩起,替她用热毛巾按揉膝盖。
“少爷。”
“你先出去吧!”方愈从她手上接过热毛巾,撩了下袍子缠在腰间,蹲在了李婉秋身前。
“夫君,不用,我自己来。”李婉秋急道。
“听话,别动。”方愈揉压着青紫的膝盖。
“你同我老实说,这是母亲第几次罚跪了。”
“夫君,母亲教育媳妇是应当的,是我没做好,不然母亲也不会惩罚我。”李婉秋小声道。
“先不说你对错与否,即便是你做错了,也没人可以这样罚你,你父母不行,我父母不行,我同样也不行。你生下来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养你的人或许有恩,但却不应当剥夺你为人的尊严,让你下跪便是将你的尊严踩踏在地。即使别人不爱重你,你也该自己爱重自己,不要什么事都先把错归咎给自己。更何况你没错,错的只是这吃人的社会而已。”
“夫君。”李婉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被罚跪一天,她不委屈吗?她委屈,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不该表现出委屈,不然便是大逆不道,要遭婆家不喜,如果被休弃,那她未来又当如何自处,除了出家当姑子便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你现在再告诉我到底是谁错了。”方愈道。
李婉秋张了张嘴,喉咙里却仿佛卡了东西,怎么都吐不出清晰的字来,导致她脸涨得通红。
“你记着,是我娘错了。”方愈起身,转头将已经冷下去的毛巾再度打湿。
转身,却看到李婉秋泪流满面,她忙用宽大的袖子掩去脸颊。
“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在我面前,你所有的情绪都不必忍着,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就是。”方愈叹了一口气。
“夫君”,李婉秋哽咽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把脸埋向他身前。
方愈轻揉了下她毛绒绒地头发,心想着,若是韩琳,只怕会手撕了那老姑婆吧!
李婉秋到底性格太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