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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迷途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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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迷途未知
一节
回到夜苑已过子时。
在寒风中吹了半宿,石头早已饥肠辘辘,他直奔灶间去搜罗吃的,惊得留侍人员以为闹了黄皮子。
回房时,石头拿着连哄带骗得来的腊肉、酱菜和烟熏豆干。屋内温暖如春,安然洗漱完毕盘坐在蒲团上。
石头进屋,正准备向安然炫耀他的战利品,却惊喜地发现,案桌上,放着一坛美人醉!
“你从永宁带过来的?”
“嗯。”
“太好了!看我带了菜。”
东西摆好,居然看起来还挺丰盛的。没有酒盅,石头拿了两个茶杯代替。安然拿起酒坛,把两个杯倒满,自己举起来,郑重地对石头说:“第一杯,我敬你,向你道歉。”此时的安然,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石头的所为与立场。
石头懵住,继而不好意思起来:“嗐!咱们之间,不用道歉。”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安然笑着说,自己一饮而尽。
石头也跟着喝了,还忍不住数落安然:“哎!你慢点喝,要品的,你这能喝出什么味道!”
安然又给他倒上,说道:“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美人醉啊!你没喝出入口的绵柔,回味的甘冽么?”
“没。”安然笑着对他说。
“浪费!”石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安然笑而不语,给他夹菜。
“上回在这儿,你养伤的时候,我在金陵城里发现了一个好馆子。”石头边吃边说:“味道相当不错,当时就我一个人,就没喝酒,有空咱俩去尝尝。”
“好。”安然在吃。
“我看‘严堂主’这架势,这次任务肯定是外紧内松,不知能执行多久,咱俩得空就能去寻点儿乐子,这里可是京城,好东西肯定不少。”石头说得两眼放光。
“嗯。”安然仍在吃。
“要是能在这儿待到过年那就好了,这里一定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我要去赶庙会、看花灯、吃街宴,还能放焰火!以前有次在湖州过年,我看到一个像楼阁那么大的焰火,天都映亮了,特别美!金陵的焰火一定更好看!”石头兴奋得叽叽喳喳。
“对。”安然一直在吃。
“喂!你别吃了!”石头才反应过来:“菜都被你吃光了,我拿什么下酒!”望着空了一大半的盘子,石头哀嚎:“安子!你也太能吃了!”
他们嬉闹着、朵颐着,都极力避免去想、去谈论今夜的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每个人都有探求秘密的好奇心,每个秘密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开启一条路,今夜的秘密纠缠了石头与安然好久,谜底揭开的时刻,却不是惊喜,而是危险的未知,一路走下去,也许不能善终。
多思无益,不如略过,今朝有酒,此刻尽欢。
石头醉倒在案桌上,脸颊与耳朵潮红,睡得香甜。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低低的鼾声中偶尔还夹着一个饱嗝,他把手揽在安然的肩膀上,好像生怕自己睡着以后安然偷偷跑掉一样。石头的嘴角上扬,此刻正做着美梦,梦中有个很美的女人,温柔地唤着:“沐沐,来,去街上看焰火!”
二节
几日里,安然变得有点神秘,每天子时都会出去半个时辰,然后悄悄回来睡觉,因为安然动作极轻,起初石头是没有发现的,有次睡前贪杯,夜里起来小解,看见安然的床铺空着,才留了意,但安然一直没有提过此事,石头也便没问。
其余四组人马行踪飘忽,进展神秘,偶尔出现向“严堂主”汇报,之后继续各自奔忙。看他们如临大敌、煞有介事的样子,石头不免好笑,这群没头苍蝇每天在外边疲于奔命,而他们要追杀的人就堂而皇之地坐在面前指挥若定,这可哪里能抓得住呢?
“严堂主”时常带着石头与安然四处查探一番,结果嘛,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游简司一直有消息传来,而“严堂主”这边,石头相信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明的暗的情报汇集一处,石头能够知道的仅是:追杀墨梅任务,全线受挫。
全门上下虽然倾力而出,实则毫无进展,暗地里的博弈一旦翻到明面儿上,双方反而更加谨慎,收得更紧、藏得更深,相持之下,彼此都没有机会下手。
枢密司启用了全部的暗桩,情报越多,反而越是真假难辨,一时内耗巨大,焦躁不安的情绪蔓延开来。
夜苑内,外出的人越来越少了,先期分派的任务安排均已完成,后续又没有新的指令,所有的线索追查下来最后都归于无形,没人知道下一步迈向何处,只好等着。
这幅棋局下到此处,程澈原本占了先机,吃掉公子几子,也将了军,可惜棋差一招,未能将死,所幸撤手极快,公子大举反击,无奈程澈暗度陈仓,无迹可寻,却也再不敢妄动,双方陷入胶着。
由此开始,就看哪一方更有耐心,更沉得住气,露出更少的破绽。而在这胶着之中,程澈已将全部人手不留痕迹地安插进去,公子也会在暗中有所动作,只是此刻,还不可知。
如此过了半月,夜苑收到消息,墨梅任务转为常规,期限无限延长,直至达到目的为止,其余任务全线启动,全部在外人员由各堂主调派。
三节
“严堂主” 着此次行动一十二人按照箔书指令,接任务者自主行动,未接任务者留守夜苑,自己先行离去。
前路漫漫,通向何方。
石头与安然接到紫竹传来任务:永宁,潜吏部尚书刘疏明府邸,等候枢密司联络。
任务书,催命符,没玩没了!唉,还是得去卖命啊!石头牵着小棕马垂头丧气的,金陵的春节,泡汤了。
“希望这次任务,不见血才好。”安然上马,对石头说。
自从由程澈处知道了遗孤所的真相后,安然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从前坚信的变成了谎言,他的信念被一击而溃,对许多事情反思之下,开始怀疑是非对错、开始怀疑是否值得。
“玩完!你也开始这么想了,咱俩今年的阴书,要交白卷了,这回真要同生共死了。”石头随后上马,一边与安然说着话,一边抚了抚小棕马的鬃毛。
手上抚着马毛的同时,安然捕捉到,石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驾!”两匹马一纵而出。
由金陵东城门出城,一路疾行至荒郊,安然放慢了速度,石头在侧,双马同行。他伸手去抚鬃毛,一卷箔片,藏在毛中。
又来?“严堂主”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石头取下箔片展开:节度使、刘大人、边卫长、殿前司。倚梦三叠、天一雅室。
不是密码胜似密码,程澈你简直是谜语大师!石头与安然看清楚之后,拿水囊迅速将箔片融了,两人对望,一头雾水。
四节
石头朝着安然一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马上来,安然镫上一踩一跃,稳稳落在石头背后,如此,两人说话更加方便。
“有什么想法?”安然问道。石头的头脑一向活络。
“前面四个人名,一个共同点,都是朝廷官员,很久前我就注意到了,今年以来,以官员为目标的任务数量激增,我怀疑,公子在为某一个朝廷的人办事。”石头说道。
“不符合门规。”安然说。
“的确。”石头说:“七十年前初代门主后期,因藩王谋反,夜杀门作为打击皇室的丑闻而被放逐,全部人手折损过半,老门主郁郁而终。而后,二代门主便立下规矩:永不沾政治之事。照理说,门主不会置门规于不顾,但在情势尚不明朗之前,我不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
“嗯。”安然赞同。
“吏部尚书刘大人,中秋永宁任务之后,已经是我们的人了,这次又让我们潜入他的府邸,要么枢密司判断之前派出的人手,包括假扮刘大人的人已经不可信任;要么就是这个人物极度重要,需要更多辅佐……”石头还没说完,安然忽然插话。
“这是我们第一个下手的官员。”
安然像是点醒了石头,他的脑中快速思索。
“不错,他是第一个。”回想着中秋绝杀之夜的周密部署:“这个人绝不简单,如此大费周章,必是关键所在。吏部尚书……”石头沉思着。
答案未明,石头接着往下分析道:“接下来的三个人,节度使、边卫长、殿前司,全部都是军职,节度使任务连续两次失败,按照规矩再不可启动,边卫长已经被你干掉了,殿前司之前从未出现在任务中,至少你我不知道。”
“会不会!?”石头突然回头去看安然,说:“这就是严堂主此次的任务?”
安然摇头,表示不知。
“之前节度使任务第一人选便是墨松堂主,只可惜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次门内若是派新晋墨松堂主‘严明’去执行殿前司任务,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不知是要替换掉,还是直接干掉。”石头说道。
“呵!”不知想到了什么,石头忽然笑了起来:“把吏部尚书换成自己人,暗中擢升一批心腹官员,再把殿前司统领换成自己人,暗中控制皇城内卫,一文一武,双管齐下,公子这是要政变,自己当皇上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