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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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冷风瑟瑟，傍晚的海边凉飕飕的，海风能吹到人骨头缝里。
整个海滩一望无际，就是没有半个人影。
不过倒是有一个例外。
远处重重叠叠的礁石摊里有一团黑影，远看像是和礁石融为一体，近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个人，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坐在礁石上。那孤零零的一团在凛冽的海风里临风而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海呢！
魏然最近愁的掉头，他刚刚去医院给奶奶缴了住院费兜里没有半分钱，比脸还干净。
“然然，咱们不治了。回吧！奶奶想回家。”老太太满脸褶子，慈祥的拉着魏然的手说道，才将将六十的年纪却苍老的不像样子。除了被病魔折腾的憔悴，这么多年的操劳也早就掏空了老人的身体。
“奶奶我有钱，你就好好养身体，你这病做了手术就好了。”魏然眼眶一热，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据周围的邻居说他是奶奶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奶奶是个苦命的女人，青年丧夫，中年丧子，靠着捡垃圾把他拉扯大。现在老太太病了，魏然忙前忙后的照顾着。老邻居们看见了都在背后感慨，这孙子没白养活。
魏然没有读过多少书，高中就辍学去打工。旁人都说他不争气，小小年纪不学好，可魏然有自己的主意。上学太费钱了，奶奶年纪大了只能靠捡垃圾过活，有点儿头疼脑热都不敢看医生，全都是自己硬挺着。
十五六岁的魏然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他天天看着奶奶拎着蛇皮袋去捡垃圾，省吃俭用的供他上学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怎么还能在学校里坐的住？反正他成绩也一般，还不如不读，让奶奶过几天松快日子。
魏然虽然人小却机灵，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邻居李有才的眼。
这李有才是他们家的老邻居了，魏然小时候就天天看着李有才穿着一身旧道袍到处晃悠，忽悠人。别看这老头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倒也有点儿手段，这么多年竟然也被他混了一间铺子。
可别小看了那铺子，位置是相当不错的。邻居们早就听李有才吹嘘的耳朵都长茧子了，几乎人人都知道李有才这铺子开在古董街。
古董街是海市最有历史的地方，民国的时候这里的古董生意就已经成型了，每天人来人往。
古董街的店面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买不起的存在，李有才也是因缘巧合救了一个暴发户的命，对方在他的暗示下就在古董街买了一间店铺作为答谢。
李有才假意推拒几下就愉快的收下了这间铺子，正准备开张的时候听说了魏然打死不去上学的事。他本来就挺喜欢这孩子的，正好又缺一个跑腿的徒弟，又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那藏在犄角旮旯的良心忽然冒了出来，就想帮他们一把。
李有才把魏然叫到家里问他愿不愿意做他徒弟？魏然开始还不愿意，李有才眼皮一夹，吧嗒了一口老旱烟，“给钱。”
魏然心中一动，“李叔，多少钱？”
李有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肯定比你给人刷盘子挣得多！”
魏然知机立刻上前甜甜的叫了一声师傅，李有才吐一口旱烟，“赶明个摆个席面，就当拜师礼了。”
就这样魏然成了李有才的大徒弟，李有才也没食言，不论店里生意怎么样，每个月都按时按点的给自己的小徒弟开工资。魏然和奶奶的生活质量也一下子就升到小康水平了。
魏奶奶见孙子执意不去上学，也没办法，见他跟着李有才，开始还有点不愿意。但是转念一想这孩子还没成年，要是自己跑出去万一遇到个坏人可咋整？不管咋样李有才就在一条街上住着，知根知底，总不能把他孙子拐卖了去。再加上魏然主意正，只帮李有才打理店铺，没事还学习鉴定古董，却不愿意跟他搞封建迷信，魏奶奶也就由着他去了。
好日子没过几年，魏奶奶忽然就病倒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胸腔里竟是长了一个瘤子！
魏然瞬间就觉得天都塌了，奶奶就是他的主心骨，他不能没有奶奶。好在经过检查，那瘤子是良性了，只要手术割掉就好了。
魏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发愁，之前各种检查已经掏空了他的小金库。他私下找大夫问了，做手术得多少钱？大夫说他奶奶年纪大了，那瘤子的位置也不是很好，手术比较复杂，差不多得五六十万。
魏然为了这手术费愁的不行，他这些年的积蓄全都填进去了，他师傅那里也借不到钱了。倒不是李有才吝啬，他这个人向来花钱大手大脚，恨不得挣一个花俩。这些年要不是魏然替他管着店，可能就要入不敷出了。
对此李有才也有自己的道理，他还振振有词，赚钱还不是为了享受？他这买卖有今天没明天的，今天不花用可能明天就没命享受了。
魏然看着眼前一波一波的海浪，心里就跟堵着个棉花包似的喘不上来气。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现在恨不得去卖血卖肾，甚至变成飞天大盗去抢银行也行。
正发愁呢，眼角余光却瞥见涌动不断的海浪里飘着一个东西，正一起一伏的随波逐流。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海浪又急迫，原本应该不惹人注目的，可那东西颜色实在是鲜亮。
那红润润的一团光晕，在落日的余晖中仿佛闪着光。
魏然看了半天，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可那红红的小东西被海浪带着来到了跟前，碰到礁石还发出清脆的声音。魏然眼神极好，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个小葫芦，而且看材质还是个玉葫芦。
魏然忙趴在礁石上伸手去捞，那小葫芦却像是调皮的浪花忽的一下漂过来，忽的一下又漂过去，魏然试了几次，衣袖都被海水打湿了才在玉葫芦下一次触礁的时候把它捞了起来。
魏然顾不上湿淋淋的袖子，捞起衣摆将那葫芦细细擦干，这才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之前听说过的，谁谁谁在海里捞出古董？谁谁谁在海边捡到冲上来的宝石之类的一夜暴富的新闻。
魏然哂笑一声，他真的是被钱逼得都魔障了，竟做白日梦。虽说这样想，他还是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侥幸细细的打量那枚玉葫芦。
这葫芦大约只有成人食指长短，通体呈血红色，仔细的看还能发现瓶身还有几块颜色更暗沉的地方，看着就跟凝固的血块似的。葫芦嘴上塞着一个黑色的木塞子，这表明这玉葫芦不是实心的，而是中空的。魏然倒是不惊讶，他在一上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因为手感不对，重量也不对。
魏然这些年的学徒不是白做的，他们的风水铺里平时也帮人鉴定古董连带着卖一些真假古董。魏然不敢说自己学了个十成实，但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眼力还是多少有点的。
他皱着眉头看那葫芦嘴上塞着的木塞子，食指一碰到那黑乎乎的木头就感觉到一阵沁凉的寒意顺着手指将整个胳膊都冻住了一般。他赶紧收回手，不敢再碰了。魏然发现那木头塞子一圈上仿佛填了金粉，在海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那金粉竟然丝毫没有被泡开的迹象，只是刚才被他指甲刮了一下，掉下来一块。
魏然还待仔细研究，就听到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他师傅李有才的电话，接起来就被他一通数落，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吃饭？
魏然支支吾吾的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把小葫芦踹到衣兜里，准备回店里。李有才虽然在电话里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是担心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想到李有才魏然心里多少有了一丝暖和气，李有才无儿无女这些年对他也很好，嘴上说把他当徒弟带，实际上差不多是在当儿子养。
魏然回了店里，天都黑透了，古董街里的店铺都早早的关了门，只有他们店里还亮着灯。
李有才的这间店铺是个小二楼，在街里头最边角的位置，有点偏，但好的地方凭那暴发户也买不来。一楼前面是个临街的小门脸，差不多有六十多平，后面还隔出一个厨房。二楼就是自家休息用的了，两室一厅的格局，师徒俩一人占一间房，魏然有的时候忙的晚了或者天气不好不想回家就住在这里。
上了楼，魏然先将湿了袖子的衣服扔到洗衣篮里，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李有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坐在了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
“回来了？”李有才眼皮一抬看见徒弟那蔫头耷脑的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斥道：“看你那点出息？”
魏然垂着头不吭声，他真没有什么大出息，他只想奶奶平平安安。
“真是懒得看你的衰样！”李有才嘴上数落着徒弟可看他难受心里也不得劲，只得将自己费力得来的机会先说给徒弟让他安安心，“明天跟师傅出去，带你赚大钱。”
魏然猛地抬头看向李有才，李有才有些得意的晃晃脑袋，“要是这笔买卖成了，可得这个数！”李有才伸出一个巴掌比划道。
这些年李有才在魏然的影响下，也不怎么接危险性高的活，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买卖，看看风水，谁家办白事去充当个阴阳先生之类的。这是看徒弟为了筹钱他才找以前的老熟人给介绍了个活。
人都说富贵险中求，他们也不算是贪心。挣一笔够给老太太手术就行。
这会儿魏然的眼泪可就堵不住了，一抬头两颗泪珠齐刷刷的滚落到地上，他知道师父为了自己在冒险，这些年李有才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李有才的本事只能说是三脚猫的功夫，唬弄唬弄人还行，要是真遇到什么厉害茬子，那真是有去无回。
魏然虽然始终没有接触过那一行，但是心里隐隐约约的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不存在的东西实际上是存在的，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行了，多大个人了还掉金豆子？”李有才撇嘴，“去！赶紧吃饭，今天好好睡个觉，明天为师还要靠你撑门面呢！你看你这幅丧气样，连大老板家大门都进不去！”
李有才说的不假，魏然只靠脸就足可以撑起他家的门面来。
魏然长得好，是真的好。十九岁的少年身高腿长，穿什么衣服都跟量身定制似的，那小脸蛋从小就跟花朵似的，现在长开了更是相貌不俗。他只要站在那不说话，微微一蹙眉就迷的那些富家太太小姐们走不动道。
魏然真是被钱逼得没办法了，只能跟着师傅重操旧业。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天如果遇到危险他一定要挡在李有才前面。因为师傅是为了他才冒着风险接下这单生意的。
魏然吃过饭去洗澡，洗澡的时候顺便把衣服给洗了。洗到半路才想起被他揣到衣兜里的玉葫芦。也不顾上满身泡沫赶紧跑过去关了洗衣机把那玉葫芦给救了出来。他把玉葫芦高高举起对着灯光细看，见没有磕碰这才放下心来。这万一要是个古董被自己给cei了，那可真是哭都找不着地方。
入睡前魏然又拿起那玉葫芦研究了半天，葫芦因为寓意好，和福禄谐音，代表着长寿富贵，很多人都喜欢。玉葫芦更是很常见的饰品，小的可以当做首饰佩戴，大的就当做风水摆件。只是魏然见过的玉葫芦大多都是羊脂白玉雕的，或者是更加贵重的翡翠葫芦，他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血玉做的葫芦。
血玉因为颜色鲜艳很少见，魏然这么多年只见过一个，红中带了一丝黄，被巧手匠人雕刻成了凤凰，倒也相得益彰。只是这血玉葫芦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邪性，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魏然忍不住蹙眉，葫芦做成风水摆件多半都是用来驱邪护宅的。从五行来说，葫芦属于至阳之物，能压制邪气和阴气。那这血玉葫芦到底是什么来路？看着倒像是个有来历的东西。
算了，不管了什么来路，能换钱就行。
魏然打定主意明天找个识货的把这玉葫芦卖了换钱，反正他留着也没什么用。
魏然将那玉葫芦放在床头柜上，就关了灯睡觉。
魏然有些习惯，睡觉不喜欢拉窗帘，每晚关了灯后他就会拉开了窗帘，他住的这间屋子正好有个大阳台，三面都是大玻璃窗，有月亮的晚上就照的满室清辉。
这天正好赶上十五月圆，银盘子似的月亮高高挂在半空，月光比平时更加明亮。放在床头的玉葫芦被月光照个正着，还在桌面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已经陷入睡梦中的魏然自然没有看到，吸收了月光的玉葫芦越发的晶莹透亮，瓶身上光影斑驳，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般。
待过了午时三刻，月之精华被吸收的差不多了，那血玉葫芦也像是吃饱了似的，从葫芦嘴处溢出一缕黑色的烟雾。如果魏然这时候醒着就会发现，那原本被金粉糊的密密实实的葫芦嘴因为他指甲刮下来一块，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裂缝，那黑色的烟雾就是从那细细的裂缝中冒出来的。
从葫芦嘴里冒出来的黑雾越来越多，最后竟是汇集成一大团，远远看着就像是盛夏的天空上汇集的积雨云。任是谁也无法想象，那还没有巴掌大的玉葫芦里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的黑雾。
那一团黑雾不断在屋顶变换形状，四下冲撞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像是想要夺门而出似的，游弋了半晌终是没有找到什么出路，最后竟然恼羞成怒一般猛的朝着床上的睡着的人冲去。
轰的一声，那黑雾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在碰到魏然面庞的之时竟是被那玉葫芦生生的吸了回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雾里发出一声不甘愿的嘶吼就被关回葫芦当中，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满室寂静，床上魏然翻了个身，依旧睡得很熟。放在床头柜上的血玉葫芦不甘的晃动了两下，又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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