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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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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世跃的呼吸在看到红痣的时候明显加重了。
他用大拇指按上那颗红痣,来回打转地摩挲,手指力道一点点加上去,最后像泄愤一样,把周围一片皮肤都擦红了:“池二少还想说什么?人有相似,名有相同,痣长得一模一样,也是巧合吗?”
池厦感觉皮肤有点疼,微微蹙起眉头。他用力向后扭头,但是视野有限,只能看到凌世跃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手。
于是他换个方向转头,想要看到凌世跃的表情,却被对方察觉意图,提前警告他:“别乱动,再动,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池厦依言停下动作,脸颊贴在门板上翻了个白眼,反问他:“哦?凌总还有兴致在美术馆的洗手间里……”
最后一个“里”字,池厦故意拖得很长,绕在舌尖,百转千回,听起来特别欠揍。
他现在反而没有刚才紧张,凌世跃追到美术馆揪他,主要是为了揭穿他的谎言,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了他就是迟夏,倒不至于真的那么饥不择食,地方都不挑一挑。
果然,凌世跃胸膛起伏,狠狠喘了几口气后,松开对池厦的禁锢,转身到旁边的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冲手。
这个时候,池厦彻底松一口气,虽然料到凌世跃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但就怕他故意刁难,搞得彼此都难堪。
“多谢凌总高抬贵手。”小少爷慢悠悠走到凌世跃旁边,对着镜子整理被他拉松的领口,可惜两人这一通折腾,笔挺的衣服上添了不少褶皱,再怎么整理,也不复之前的风流倜傥。
凌世跃皱着眉头透过镜子看他,有一点高兴又有一点可惜,不知不觉停下手上动作,任由水流哗哗而下。
池厦睨他一眼,出声提醒:“凌总,这水虽然不花你的钱,这么放,也太没公德心了吧?”
凌世跃如梦初醒一样,匆匆关上龙头,“刷刷”抽两张纸,草草擦干手上水渍,手纸揉成一团,“砸”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才说:“池二少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解释什么?”池厦看也不看凌世跃,拉开洗手间的门朝外走去。
凌世跃跟在他身后,刚被压下去的火又开始蹭蹭往上窜,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还要装傻?池厦!为什么要假扮成另一个人……到我身边来?”
“我乐意!”池厦蓦然转身,昂起下巴,对上气势汹汹的凌世跃,然后在对方被他震慑住的那一瞬间,倏然一笑,“只要我乐意,我可以是迟夏,可以是迟冬,还可以是迟春、迟秋,凌总都要认识一下吗?”
凌世跃显然被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没有应对。
池厦却很满意收到他怔愣的表情,笑得更加开心:“凌总怎么突然在意起身边的小玩意儿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凌总这么上心,是不是有点玩不起?还是说……凌总这样,是对迟夏起了别的心思?”
凌世跃还是没有应对,但脸色比起刚才,更黑了一层。
池厦到底还是了解他的,见他这模样,知道刚才那番话,八成已经踩到他暴怒的边缘,赶紧见好就收,卸下嬉皮笑脸的模样,温言相劝:“凌总,往事随风,过去了就算了,以后,你是盛凌国际的掌权人,而我,只是池家二子,一个靠着家荫养活的病秧子,这样不好么?”
凌世跃面沉如水,双眼微微眯一下,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说不呢?”
池厦摇摇头,遗憾地说:“何必呢凌总?结婚还有离婚的,谈恋爱还有分手的,何况我们之前……也就是一起滚滚床单的关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凌世跃一直紧紧锁在池厦脸上的双眼,突然出现一丝迷茫,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放不开“迟夏”?
自从海难归来之后,青年就像长在他脑子里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明明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明明谁也不用对谁负责,好几个月过去了,他对迟夏的执着,不仅没有淡化,反而越发强烈,像春草一样,泥土之上,渺小脆弱,泥土之下,却根茎虬结。
这是种陌生又焦灼的感觉,凌世跃第一次玩金屋藏娇的把戏,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和他一样,他还没机会和其他的“金主爸爸”交流经验,池厦先一步反客为主,宣布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好像投入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
“你说得对!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哪有什么留恋?”凌世跃闭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坚定又犀利,“不过池二少觉得,捏造一个假身份欺骗我的账,该怎么跟你算?”
“凌总真是那么好骗的人吗?”池厦全然不惧,嗤笑一声,问,“决定留下迟夏之前,凌总难道没有调查过他?
我是有点小伎俩,但要凭空捏造一个身份,还不留一点蛛丝马迹……这么大的本事,我自认没有。凌总与其要和我算账,不如先想想你为什么这么好骗咯?”
他不以为意地耸肩摊手,笑容里全是扬眉吐气的爽快。
伪装成“迟夏”接近凌世跃的决定做得相当匆忙,事后为了弥补自己的谎言,迟夏紧急打了一堆补丁。
但是一来安排得紧张,二来他的人脉绝对不可能比凌世跃厉害,所以只勉强编织出一个无父无母、在娱乐圈十八线打拼的年轻人形象。
这个年轻人接近凌世跃的目的也很简单,要资源,想要红——这种钱色交易在凌世跃的圈子里太过常见,可信度相当高,凌家某个旁支的家主,他的第三任妻子就是这样上位的。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迟夏”的履历漏洞百出,只要稍微推敲一下,就能找到一堆破绽。
池厦最开始留在凌世跃身边那会儿,整天提心吊胆,就怕自己的马甲会被凌世跃扒下来,后来凌世跃从不多提关于他出身的事情,他才渐渐放心,错以为这是凌世跃对他的温柔,包容了他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直到重生之后,没有感情蒙蔽双眼的池二少才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有人“帮”他补上了履历的漏洞,骗取了凌世跃的信任?为的就是让他留在凌世跃身边,从而达到某些目的?
当然,这种猜测是否有迹可循已经不得而知,现在的池厦已经走上了一条和凌世跃没有半点关系的路,再去探究那些也已经没有意义。
“凌总,我出来不少时间,该回去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恕我先告辞。”青年这一句完全就是客套话,他和凌世跃已经把话说开,是走是留,哪里还要经过凌世跃同意?
而凌世跃的思绪陷在池厦的话里,竟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
气喘和胸闷的后遗症好像又有发作的迹象,他望着池厦离开的背影,靠坐到休息区里的沙发上,蓦然想起两人相识的场景,各种记忆碎片散落在脑海中,纷乱繁杂,千头万绪,遥远得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面色凝重的总裁抚上空落落的心口,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和痛苦像利刃一样,挖空他的心脏,可他实在想不通,究竟对谁、对什么事情有亏欠?
难道是池厦?他欠了他什么呢?
失魂落魄的总裁颓丧地走出美术馆,叫来司机送他回公司。走到半路,忆起池厦轻佻浮躁的模样,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凌世跃又让司机调头送自己去常去的酒吧。
路上,他给康思明去电话,约他到酒吧一起坐坐。
康思明在家等了两天,终于等到凌世跃的电话,他看一眼时间,赶紧换上新买的国际大牌限量款,弄好造型,一身精致地出门。
基金会开幕式之后两天,凌世跃都没有联系自己,康思明早就在家坐立难安。
他推掉一线杂志的拍摄去给凌世跃撑场是为什么?就是要让他欠自己人情,给自己回报啊!凌世跃是什么身份?一旦有心要弥补自己,给出的资源还能比一个杂志拍摄差?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真的单纯靠演技吗?没有凌世跃当靠山,哪有什么顺风顺水?康思明从来都看得清楚,凌世跃对他的感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砝码!
可他左等右等,都不见凌世跃约他见面,急得康思明以为凌世跃已经忘记了他的“牺牲”,差点就要主动去“关心”对方,暗示他给自己补偿。
这个电话来得太是时候,解除了康思明的忧虑,也让他保住了在凌世跃面前的人设。
酒吧名叫“威尼斯”,是一家充满欧式风情的静吧。会员制的酒吧,保密工作都相当好,受到是许多上层人士和知名艺人的喜爱。
康思明家距离酒吧大概一刻钟车程,到的时候,凌世跃也刚到没多久。
作为盛凌集团的掌权人,凌世跃在“威尼斯”有一个常年留座的位置,坐落在酒吧跃层的正中间,正对X市车水马龙的商业中心,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比人还高的宽大沙发背对着吧台,把人遮挡得结结实实,只有从缝隙里漏出的酒杯能让人知道,位置的所有者正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康思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朝吧台相熟的酒保要一杯惯喝的朗姆酒特调,然后才走到凌世跃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假装轻松地说:“世跃,怎么样?这两天在忙什么?”
“你来啦。”凌世跃放下喝空的酒杯,拿起旁边的白兰地又倒了一杯,“抱歉啊,你难得没有通告在家休息,还要你出来陪我喝酒。”
“陪好兄弟喝酒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康思明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心里却在纳闷:凌世跃这么自律的人,竟然在白天就喝得满身酒气?这太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凌世跃借酒浇愁的,会是什么事情?
突然间,基金会开幕式那夜的人影浮现在康思明脑海里,像警钟一样,在他耳边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