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杯子里的冰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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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似是被点中了死穴。
她是这样不被理解的吗？也许吧，几天前在烤肉店，金民灿的举动可以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而且不仅是那回，好像在过去交好的几年间，他们就没有互相理解过，不同的价值取向，面对选择时大相径庭的思维方式，还有触及雷点前默契的岔开话题。
“每次你岔开话题的时候，都显得特别自私。”
又想起这句话了，记得那一天，听到自私这两个字的时候，林一心里泛着苦来着，当时那份苦，就是体会到了不被理解吧，小少爷果然是小少爷，说话从不客气，明明是他没有换位思考，还这么强词夺理的说别人自私。
笑了笑，倒也没那么介怀。
转而想想，自己有资格指责他没有换位思考吗？他又不是那个总是话只说一半的人，他又不是那个习惯把话题岔开的人，他也不是那个只顾着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其他事物“漠不关心”的人。
坐在出租车上，林一握着手机，盯着那漆黑的屏幕出神，如果一个人主动设置了来电转接，那能将收不到来电的错，怪在别人身上吗？过去几年间的她，就是这般的自我封闭啊。
就连争吵和冷战，也是第一次。
说着要为感情努力的话，结果却最先将身边的人给忽略了，她有些愧疚，手指不自觉的附上了按键，踟蹰着点开金民灿的号码。
犹豫的很，连汽车都像是跟着一起摇摇晃晃，不安也是有的，明明都不是晚高峰，可耳朵里的鸣笛声却是不断，催促着，催促着她拨出勒电话。
嘟嘟声缓慢又沉闷，然后咔哒一下，接通了。
阴阳怪气的问候没有如期而至，听筒那边很安静，只听得到低噪声，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维持了好几秒，林一舔了舔略干的嘴唇，率先开了口。
“…喂”
“…嗯”他应答里带着点鼻音，“怎么了？”
还有明显的别扭，林一依旧不安，牙齿轻咬着指关节，脑子里在推演着合适的说辞。
“有件事想问问你…”
语调里试探性太重，这样跟金民灿说话，同样是第一次，显然，他也有些意外。
“…什么啊”
又不安的挠了挠头发，林一难得一见的支支吾吾。
“那个…我的手表，不走针了，在首尔我也不知道哪里可以修，你……知不知道啊？”
软绵绵的语调是无意识冒出来的，还真是她的天赋，可以让身边人没有办法，金民灿没有立马作答，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眉目里也是有些不忍的，最后一声不经意的轻叹。
“自己过来还是我去接你啊？”
还是宠。
双方都是，林一秉持着示好的态度，一车就直接去了金民灿家，小少爷实在是傲娇，给她开门的时候脸都是绷着的。
“进来吧。”
林一对着他这傲娇也没脾气，还是挂着浅浅的笑，他家也是第一次来，刚步入客厅看到那有些眼熟的宝蓝色设计款沙发后，她脸上的浅笑都不自觉深了几分，心里感叹他俩能做成朋友也是罕见事，喜好差别也太大了。
见她一脸轻松乐观，那绷着脸的人也有些扛不住，再次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手表真坏了？”
内里是关心，林一举起自己的手腕，猛地点了点头，“嗯，你看，真不走针了。”
伶俐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像是生怕别人不信她，金民灿凑上前瞧了眼，确实是不走针了，瘪瘪嘴，他傲娇又少了些。
“你这表款式太老了，可不好找地方修。”
“所以才问你嘛…首尔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你，应该是没人知道了。”
话一出，又发挥了她的天赋，金民灿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烤肉店的那番话已经是一击，她主动地示好是一击，现在这乖巧话再是一击，这姑娘真的就是让人没办法。
换了身衣服坐上车，金民灿带着林一来到一个专业钟表铺。
钟表师傅拿着那表反反复复的检查，碎碎念般的问，“您这个手表是德产的吧？”
“好像是。”
林一也不太清楚，手表继到她手里后，几年时间这表就坏过一次，而且是小问题，可没像今天这样查看这么久，而且看钟表师傅的表情，一脸难办。
店铺不大，顾客也就他们两个，氛围太过安静所以压抑出紧张，林一眉头轻皱，心里祈祷着不要听到不好的消息，可现实向来事与愿违，果然，没一会儿，钟表师傅便带着抱歉的把手表递了回来。
“您这个手表的条轴已经磨损的太厉害了，不是这几年没保养好的原因，应该是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想修好，只能是换新条轴…但是款式太老了，我们这边可找不到配型的。”
手表静静的躺在柜台台面上，表盘有些褪色，牛皮表带也因为长期佩戴所以起了皱纹，确实是显得苍老，可苍老不代表终结，那停止的走针才是，僵硬的固定成了一个角度，看不到一丝生命力。
林一紧抿着唇，似是不甘心，“完全找不到吗？其他店铺也没有吗？”
师傅笑了笑，急促冒进的话也没让他难堪，挠了挠后脑勺，他说，“其他店铺我不清楚，但全首尔也就我们这里是全类型的表都能修……您这表主要是款式太老，而且这个品牌不往我们这出口，所以核心零件一般配不到。”
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林一没作答，只是盯着那没有生命力的手表出神，金民灿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想着还是得帮忙说两句。
“那得去原产地？”
“基本上吧。”
可以说是没希望了，金民灿也没辙，只能是转而想想该怎么安慰林一，可话还没组织出来，就听到那姑娘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纽约能修的，我之前都修过。”
这就让人不好接话了。
从钟表铺里出来，两人找了个咖啡店，林一没再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口吸着冰美式，真是一个不分四季的习惯，而且不变的，神情又回到了那个没有波澜的样子，只是手表，已经被她悄悄的收进了包里，没再戴在腕上了。
这才多久功夫，金民灿变成了看眼色的那个，因为太过知道这个手表对于林一的意义，所以再怎么喜欢阴阳怪气，他现在也只能小心翼翼。
“要不我问问朋友有没有最近去德国的，把你手表带过去修？”
“不用了，没关系。”
语气轻快，显得无所谓，反常。
“…嗯，其实没走针也能戴啊，手机也能看时间不是？哈哈”
尬笑，自我解嘲，可林一没立马应答，而是打开咖啡杯的盖子，直接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冰块顺着滑入口腔，她牙关狠狠地将其咬碎，然后才轻声说。
“不想看到它那个样子。”
又喝了一口，她重复着这个动作。
“不动的样子，和妈妈太像了…”
她垂眸，又笑了笑，终于显出了情绪，“甚至后面还刻了妈妈的名字…这样给它赋予意义太残忍了不是吗？可这也是我的念想了，因为Lin这个字，不仅是妈妈，也是我，我们之间唯一还存在的关联，只要它在走动，就像是生命还在。”
不仅牙关被冰块麻痹，她握着咖啡杯的手也被低温挟持。
“为什么要离开呢…是觉得我这几年做的还不错吗？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够，还是有点舍不得，要是在纽约，我肯定会想办法把她修好吧…可偏偏我刚决定留在首尔啊…这也太讽刺了。”
似是已经对金民灿坦白过内心，今天倒是没怎么努力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也或许是因为思绪实在是太重太繁琐，所以关不上门，也扣不上锁，林一是个敏锐的人，伴随的则是比常人更多的感性，一般人确实是尚难理解和体会，以至于真正见识到时，会发愣。
金民灿就是，而发愣的同时，又有不忍，他皱起眉头，不忍的除了她这番伤感，还有她无意识的泄气，明明几天前还是不管不顾的任性样，结果这下就投降了？
“换掉吧那就，趁这个机会…=既然做了决定要留在新的地方，人也要改变才行。”
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才是可怕，他的话都很强势。
“不是说开始想到未来了吗？那就好好地重新为自己考虑吧，这样的陪伴终究不能跟你走一辈子，不如趁这次，跟这段过去做个告别。”
林一抬起眼，对他这态度的转变感到惊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睁圆了眼睛看着，金民灿回应了这眼神，然后探出身子把那冰冷的咖啡强行从她手上拖走，继续说道。
“你能找到考虑未来的理由，我…只能为你高兴，不管那理由是什么…”
唇角一勾，他看起来还像是玩世不恭，可话却是真挚。
“哎…捡到你，巨星可是占大便宜了…”
话锋一变，林一本有些发酸的鼻头都跑开，转而笑了出来，还真是…最亲的人啊。
“管人家叫巨星，结果还觉得他占便宜了？”
“那可不，你是大艺术家啊！”
夸张的样子又回来了，玩笑真的是能治愈人的吧。
“那脸蛋身材什么的，不感兴趣了？”
他摇了摇头，“我就是看一个走一个，早不感兴趣了…你不知道，权正恩那丫头还给我打了两小时电话，说了一大通巨星的好话。”
“你俩还能聊两小时？”
他又瘪瘪嘴，“唔…被她教育了一番，说些什么…朋友需要做什么，和朋友只能做什么，呵…真是个厉害的丫头…”
果然是两个最亲的人，林一吃吃的笑着，隐约的鼻酸又找上门，看着金民灿那努力让她放松的样子，感动里夹杂的，还有抱歉。
“谢谢你们…”
轻轻柔柔的，真是难得，听的人受不住，“欸…别来这套啊。”
可林一要是想较真，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还有对不起，对于之前的…‘自私’。”
好朋友太多年就是有个弊端，较真矫情的话，容易尴尬，金民灿就是，虽然觉得林一这转变暖心，可实在是羞涩的不愿表现，只啧了一声，又傲娇了起来。
“所以之前像这样多好…什么都不说天天就嬉皮笑脸的，别人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生怕话说透了显得自己不可爱还是怎么？”
只是难堪就会带着碎碎念，也是反常的，林一察觉到后，没戳穿，依旧是挂着笑，闷不做声的开始拿着吸管不停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融了不少，还不是因为呆的地方太暖和了？人也是这样吧，如果愿意敞开杯盖，如果被温暖包围，被融化就是迟早的事。
“那是不是话说透了后，还是可爱啊？”
孩子气的问句，让对方简直要妈妈桑上身了。
“那当然了！我觉得我要收回话了，巨星捡着你是个大麻烦才对，怎么到你的世界里去啊真是…两个人在一起，得真正走进对方的生活才行啊。”
是这样吗？
林一对这话留了神，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被这个走肾的指导了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杯子里的冰块
